下公交车后，周乙珩依然没有离开。书包在走到楼下面的时候还给她，两人面对站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舍得分别。
“假期的时候，我……”
“什么？”许瑜还沉溺于片刻的黄昏中。
“我可以来找你吗？”周乙珩说完刚才被打断的话。
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像是生理上的反应，许瑜很快答应:“可以。”
他像是小狗完成任务后得到奖励一样开心，再次确认:“真的吗？”
“嗯。”许瑜的脸微红。
“那我明天就来找你，”说完又马上否定，“算了，我还是先联系你。”
许瑜刚想说自己还没有账号，就先听到他把手机号码念出来。
“到时候你就打这个电话。”周乙珩今天好像总是犯错，总是在重复这个词，“算了，我还是写下来给你吧。”
“我记得住。”关于他的一切好像不是很难记住。
对于这句话，周乙珩很开心，嘴角隐隐约约在上扬，“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他这幅样子倒是很少看见，就像是……孔雀求偶。
许瑜笑着说:“我会联系你的。”
＊
洗完澡出来，许瑜从一个白色盒子里拿出一部手机，是来北城之前外婆用攒了好久的钱给她买的。
外婆听隔壁邻居说城里面的孩子都用手机，去手机店的时候又听店员说年轻人都喜欢这款，尽管价格很贵，但还是带回来给她。
因为外婆没有手机，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打开过。
手机开机的过程，她把电话号码在心里面默念一遍。打开通讯录，把号码存上，备注是一个“Z”字母。
注册一个账号，加了宋媛好友。
操作一番，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对这个手机，她也稍微熟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通知栏里出现两条消息，一条消息是她被宋媛邀请进十一班的班群，另一条消息是一个昵称为“Zz”的人申请成为她的好友。
她点击同意，在填写备注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写了一个跟电话号码上一样的名字。
看到对话框里出现一条系统发来的消息：“你已和对方成为好友，现在可以聊天啦！”许瑜思索一番，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发了个“你好”过去。
等待真的是煎熬，一秒，两秒，对面没有回复。
他是没有看见吧，许瑜安慰自己。而后觉得自己有点愚蠢，怎么会因为一个没有等到的回复在这里矫情。
把手机放下后，她集中精力回到作业上。
…
…
晚上十一点半，许瑜终于把一张物理卷子做完，要睡觉的时听到手机的震动声音。
瞬间，她像是被点穴一样不会动。是垃圾短信还是他发来的，脑颅涌起高潮，心里面跟小鹿乱蹦一样打开手机。
看到的那一刻，她惊喜，她高兴。手指重重的戳在屏幕上面，打开聊天框，是他发来的，还是一条语音。
在点开听之前，许瑜把手机音量关小，举起来放在耳边，点击播放。
男生的嗓音里夹杂着笑意，周围有别人说话的声音，还有风呼啸，“许瑜，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还真的是老干部的风格。”
三秒钟的语音结束，她不知怎的又听了一遍。
确认他真的在嘲笑自己，心里有点不舒服。返回去看自己发的消息，明明就是一句普通的打招呼，却被人说成是老干部，她不想回他消息了。
刚想放下手机就又收到他的消息。
这次，他是打字。
Z：[我知道你看到了。]
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经常能猜到自己在干嘛。
Z:[现在还不睡，干嘛呢。]
她编下“做作业”三个字发送过去。
对面好像就守在这个对话框前面，立马回复：[那你做。]
她回：[已经做完了。]
等待时对话框顶显示“对方正在说话中…”，一条新的语音发送过来。
点开。
少年的嗓音总是撩得人心动，“许瑜，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的。”
什么叫做她很会。
许瑜脸红了，心也开始蹦蹦蹦的跳。
她不会再发消息过去了。
不到一分钟，他发消息来问她怎么不说话，问她是不是害羞了，而后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最后一条是他的道歉，然后祝她晚安。
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她很开心。
＊
别墅一片热闹。大家都在因为黄金假期庆祝，只有一个人盯着手机傻笑。
林奇走他对面坐下，抬起手中的易拉罐。周乙珩看到，拿起自己身前的易拉罐，两人在空中碰了一下。
林奇贱兮兮问：“跟谁聊天，笑那么开心。”
手机已经平躺在桌上，他得意说了句“少管”，仰着头又喝了一口。
“你那小同桌？”
他没说话，只是笑。
林奇知道，不反驳就是对了。
“你真喜欢人家？”
周乙珩觉着他这话问得奇怪，搞得好像自己不能有喜欢的人似的，有点不爽:“跟你有毛线关系。”
林奇嘲讽:“人家要是知道你的恋爱史，可能离你远远的。”
这话他就更不乐意，朝林奇走过去，一把捞住脖子架起来，开始放狠话:“我今晚上打得你心服口服，输了记得叫爸爸。”
＊
凌晨五点的别墅，离昨晚上聚会才过了三个小时，所有人都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路面上因为刚才下的连绵阴雨湿漉漉的，有一人打着把雨伞顺着石铺小路出去。
车子的窗户紧闭着，外面的天空更加阴暗，看着去找她这条路上一花一木，周乙珩觉得心情也变得很好。
所以天应该快晴了。
…
…
因为昨晚上连续两个噩梦，许瑜没休息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定好七点的闹钟也没听见。
起来就直接去洗漱，厕所里发出冲水的声音和桌子上手机的震动声一同响起。她跟平常的周末一样，吃完早餐就埋头学习，丝毫忘了有手机这事。
小区里的人来来往往，避免不了看一眼椅子上的人。
浅灰色卫衣，背后一个刺绣英文logo，穿着深色裤子，还是标志性的潮牌球鞋。
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冷的，周乙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单手拎起背后的帽子，严严实实的遮住他的头。
不知道哪里走来一个小男孩，蹲在面前好奇的瞅他，“哥哥，你在这里干嘛？”
“等人。”他回。
“等女朋友吗？”现在的小孩跟人精一样，三岁就知道女朋友是什么。
“不是。”
“哦。”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接着说:“我上次看到你送一个姐姐回来，那个姐姐好漂亮。他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果然，小孩子的眼里面就只会辨认丑和美。
“不是。”他再次说。
“哦。是那个姐姐不要你了吗？”小孩问。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本来一晚上没睡，来这又吹了一小时的冷风就很不爽了，现在又被这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鬼嘲讽，他要爆炸了。刚想轰走就看见小家伙的妈妈过来。
男孩妈妈也看见他，嘲讽一句:“现在的小年轻人还真的深情，被甩了还在楼下等。”
彻底怒了。
周乙珩掏出手机看，距离给她发消息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马上就到十一点。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许瑜认真钻研数学题，被突来的语音电话吓得一激灵。起身去拿手机，看了眼来电人之后接起，本想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但还没问出口就听到抱怨。
“许瑜，你是真没看见我消息还是故意不回。”电话里吼着。
被他问得一脸懵，许瑜退出通话界面去看，有好几条他今早上发来的消息，准确的说是从凌晨的时候就发来的。
2:05
[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2:21
[失眠了。]
3:01
[好梦。天亮的时候见。]
5:21
[醒来了吗？我在来找你的路上。]
7:35
[我到了，在你家楼下。]
9:11
[起来没？]
整整六条消息。
她愧疚的说:“不好意思啊，我没看手机。”
“我快冻死了。”男生怨声怨气道。
许瑜试探性问:“你还在楼下？”
“嗯。”
睫毛颤了几下，保持着拿手机的动作，甚至没管掉在地上的圆珠笔，她飞奔出去。
明明才四楼的距离，突然变得漫长。
跑到楼梯口的不远处就看到了他。
周乙珩掐断电话，拎着伞朝她走过来。
听见手机“叮”一声，许瑜看了眼，电话已经结束，放回兜里面，慢慢的走过去。
呼吸还有点急促，她尽力调整好。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跑来见我。”周乙珩嘟囔。
可能是跑的原因，许瑜的脸上晕着红，“你找我干嘛？”
周乙珩真的是有点生气了，声音都放大些:“昨晚不是说了吗，我今天来找你。”
或许是早上被数学题冲昏了头脑，许瑜确实忘了，她连连道歉。
看她一副诚恳的样子，男生心里面那点小火苗瞬间熄灭。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许瑜对玩一窍不通。
“先去吃饭吧。”
“啊？”
“我饿了。”
＊
一家砂锅米线店里。
早餐时间已过，店里面就只有两个人。
虽然许瑜说过自己已经吃过了，但他还是依旧点了两碗。
老板一端上来，男生就低头嗦粉，看他这样子应该是饿坏了。
女孩细吞慢咽的，一根一根的塞嘴里，就跟织毛衣一样，“你这样能吃到明年。”周乙珩吐槽。
许瑜无奈的塞了一口进去，愣是吃不下第二口，说了一遍自己真的很饱。
起初以为她是谦虚才说自己吃过了，但现在看她这幅样子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周乙珩伸出手端过她那一碗，低头就吃。
许瑜瞬间眼睛瞪大，那是她吃过的！
“怎么了？”
她羞红脸说:“那是我吃过的。”
男生毫不在意回答:“我知道啊。”
对于他的厚脸皮，她是一点都没话说。
想起他给自己发的那些消息，许瑜有些忍不住问:“你昨晚上为什么……”
周乙珩刚好抬起头，抽了一张纸擦嘴。
许瑜看见里面还剩一些，问他不吃了吗，刚才的话憋在嘴里。
“等会儿吃太撑走不动你背我？”他逗她。
很诚实的摇头，她背不动他。
两人出来米线店，天空开始放晴，光线逐渐明朗，地面开始蒸发水汽。
周乙珩问她刚才想说什么。
原来打断的话题是可以被接上来的，许瑜说完那句话——问他昨晚上为什么失眠。
漫不经心的走在街道旁，没有约定的，他们一起朝前走。
周乙珩踩踏上一个小水坑，溅起来的水打在她的脚脖子，冰凉凉的，但和今天气温相比也刚刚好。
“有没有一点触动？”他不答反问。
“什么？”
他笑着说:“水打在你脚上。”
许瑜觉着他好幼稚，刚想说没有就被他抢先开口。
男生有条不紊:“昨晚上林奇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他还没说完，但许瑜觉得自己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听他说。
“我没说话。”
心里面就跟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但他知道我不说话就是默认。”许瑜听见他笑了一下，“他嘲讽我说要是你知道我之前的情史肯定会离我远远的。”
周乙珩不走了，站在原地，她也跟着不动，保持住现在的动作。
“所以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