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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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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妹妹。”游逢安着急,这辞缘凭什么跟他抢人?

瞧瞧,不过就是咳几嗓子,谁不会一样,就把他卿妹妹给哄来了。

卿如意半蹲于辞缘面前,眉宇拧在一起:“侯医师才给你配过药,如何还加重了?”

游逢安一眼就瞧出真伪,赶紧拆穿:“那还不是因为他……”

“没关系,待看了世子哥哥介绍的神医,就不必受此折磨了。”

“装的”二字硬生生卡在舌尖,这会儿换做辞缘含上淡淡笑意,落在游逢安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卿如意起身看向游逢安:“正好,今日你不是要住相府吗?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出发,行个方便。”

游逢安当即应下,用了各种借口说辞,软磨硬泡下,卿如意可算是答应送他回房。

“辞缘,我先走了,你大可睡一会儿。”卿如意扶着少年,关爱道。

辞缘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喉头却火烧火燎地疼,他眼睁睁看着她转身,同那世子一道跨过了门槛,甚至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卿妹妹,明日游佛同伶人唱曲是同时进行的,你既然喜欢听戏,不若我们先去那潼水湾,就在拱桥边上。”

她倒是笑逐颜开,光彩照人,他收回视线,唇角勾出讽意。

碍眼,难看。

待到第二天鸡鸣,三人便上了马车,一道出府。

这送春节热闹非凡,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摊位高挂帷幔,放眼望去,不管是卖糖画的,还是兜售泥人的,都有着一堆人围簇在前。

人潮拥挤,马车行动迟滞,艰涩向前。

卿如意是穿越来的,这番场景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她一时没有收回挑开帘子的手,眼睛一眨不眨。

“哎!小心!”

蓦地响起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卿如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团东西砸中额头,吓得她一激灵。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沙包,上面还绣了几只彩燕,她弯腰捡了起来。

马车刚好停了片刻,那人慌慌张张跑来。

“得罪了娘子!方才是家中舍弟贪玩,一不小心砸中了娘子,娘子莫怪。”

卿如意对上那人视线,那是一双很清澈,呈琥珀色的眼,原是个长相秀气的少年郎。

“无事,这街上人多,还是小心点为好。”卿如意也不恼,平和地将沙包递出窗口,“还给你。”

日光打在她脸上,那少年眸光微动,脸颊泛起淡淡的红。这一幕落在辞缘眼中,是何其的清楚。

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其中眼神,他如何不懂?

赶走了一个轻鸿,又来个游逢安,现于他眼皮子底下,又凭空多出个新人,辞缘喉头更是磨砺得生疼,好想杀了他。

“谢谢娘子。”那少年小心翼翼接过,嗓音清脆如黄鹂,华贵的锦缎擦过他指尖,他一时捏紧了沙包,低下了头。

卿如意也稍微愣神,这声音,听起来怎如此像伶人?她不禁回眸看向角落里的辞缘,辞缘也在看那少年,一双凤目微微泛红。

卿如意第一反应:他不开心。

定是触及到他伤心事了。

“哎呀,卿妹妹,额头都红了,还说没事。”游逢安一屁股挤兑开辞缘,说着就要给她揉额头。

马车轻晃,继续移动,卿如意一把推开他,直接将马车叫停。

“人太多了,不如自行游玩。”她瞪了眼游逢安以示警告,“完事后今晚就去见神医。看病救人要紧。”

她大喇喇下了马车,身形翩翩,远远落在那澄澈的眸子中,少年抓紧了孩童的手,竟是痴痴看着,一直到那鲜活的背影被人流遮蔽。

辞缘最后踩下杌櫈,外头日光明媚,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可他的心却冰凉一片,又如他自饮了千万杯冬日里的烈酒,灼烧得胃脘钝痛。

卿如意一路上走走看看,忽听敲钟诵经声,她抬眼看去。

香烟缭绕,宝真寺中的僧人衣袂纷飞,队伍浩浩荡荡,梵音喃喃,一尊尊金身佛像在街道中经过,人群四散,直叫她眼花缭乱。

辞缘被人潮冲散,他努力跟上,想唤她,然发不出声音,又试图伸手去够她衣袂,却被跑闹的孩童分开。

他发丝微乱,目送她离去背影,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游逢安小心伸手护住她,二人一直在有说有笑,全然未觉身后异样。

游行的队伍晃晃荡荡而来,鲜花抛洒,砸在了辞缘身上,他缓缓抬头,但见一尊白玉观音满目慈悲,仿佛方才的狼狈,悉数落入了佛像眼中。

观音像旁跟着一小僧,路经辞缘身边时,洒下几滴圣水,低低吟道:“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①”

游逢安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卿如意嫌烦了,四下张望,这才注意到身后廖无一人,可这佛像高大,哪里找得见人?

车马挡尽视线,卿如意也瞧不见少年,一时惊慌,赶紧肘击身旁游逢安:“哎,别说了,辞缘不见了!”

游逢安当然瞧见了,他直皱眉,到底是帮着四处找人。

她只得呼唤少年名字:“辞缘!你在哪儿?”

辞缘神思恍惚,那僧人佛珠历历可数。

靡靡中,她这声呼喊如同轻烟,而那小僧依然垂眉敛目,佛语似玉珠滚动,嗓音空灵:“人生哪有能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②”

僧人念完最后一句,才缓缓翘起唇角,烟火弥漫,盖住了他面庞,辞缘想突破人流看个清楚也无果。

那尊高大的观音背对着他,方才的慈悲仿佛都只是他的臆想,大雾四起,他在其中,久久寻不到出路。

为何如此?他就像久居宝座上的盲僧,一朝失足,落入这天罗地网,割得浑身流血,却不明自己何罪至此。

七情六欲,佛不渡他,他着了道,一身业障,怎得如意。

可这世间欲望,不知凡几,他只知溺于泥沼,久挣不得脱身,可又如何能明白,究竟缘何深陷其中。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③,他眨了眨空洞的眸子,这片泥泞,其名为何?

“辞缘!”卿如意寻了他好久,等到游佛队伍都消散于街边了,才在市井荡头寻到少年。

她一把拉住辞缘:“怎么了这是?走丢了,失魂落魄的?”

他从莲花高座上狠狠坠落,身下的泥泞化作柔软的一片云。

他透过那双干净的眸子,却好像瞧见了自己卑劣的欲望,云泥,天堑。

“师父。”辞缘艰涩开嗓,声音化为虚无,他心中酸苦,再度意识到,昔日嗓音不在,比不过方才那少年郎。

“好了,找到人了就去听曲,卿妹妹,那可是出了名的撷月班,你定然会感兴趣。”游逢安兴冲冲拉住卿如意,直往前走。

卿如意这回可学乖了,抓住辞缘:“跟紧我。”

三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到了潼水湾,戏台高张,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辞缘一直魂不守舍,任由卿如意拉着自己坐下。

高朋满座,在副末的咿呀报戏中,那些衣着精致,涂脂抹粉的伶人粉墨登场。

蓦地,一个小沙包滚落至卿如意足边,稚嫩的嗓音拉回她视线:“姐姐。”

这一声,叫辞缘也看了过来,沙包上飞舞的彩燕鲜活灵动,似是要突破布料而出,深深扎破他眼底。

“姐姐怎么也来这听曲了?阿兄今日可是演的主角哦。姐姐你快看,阿兄他出来了!”那男童笑嘻嘻着,贴近卿如意,指向戏台上最漂亮的伶人。

卿如意略微诧异,顺着指尖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那琥珀色琉璃眼的少年,正在台上抱着琵琶,声声入耳。

“你阿兄他竟然也会唱戏?”

辞缘面色愈发难看,游逢安也回头,了无听戏的兴致。

稚童笑得更开心了:“是啊,姐姐,他可是撷月班的领唱,是班主最得意的男旦。”

卿如意看向那少年的眸中,更多了几分赞许。

“怎么样,姐姐,阿兄他唱得很好吧?”

那男旦素手捻挑琵琶,弦音铮铮,他红唇开合:“有道是郎情妾意,无边风月意绵绵,红笺尺素,只把情字写。”

卿如意当即点头:“好听!”

游逢安悄然瞥了眼辞缘,见到那小子脸色惨白,蓦然生出几分同情。

不过是一哑了的伶人,寄人篱下,说到底,命不由己。

“你阿兄叫什么名字?”卿如意笑盈盈着,全然未觉周遭陡然变化的气氛,已然沉醉于这片悠扬戏声。

辞缘错开眸子,不再看卿如意,而那台上男旦的唱词,也悉数落入耳中,他绷紧唇线。刺耳,难听至极。

“阿兄唤拂尘。”

卿如意点头,不再多问,她本就是出于对同行的欣赏与认可,并无他想。

拂尘察觉到台下动静,眸光流动间,同少女对上视线,心头一颤,指尖琴弦竟是弹错了一个音。

辞缘攒紧了衣袖,他发现自己无法忍受,所有缠绵的戏曲声,身旁窸窣话语声,对他而言,就如一层层紧箍咒,让他头痛欲裂。

“娘子,何故闷闷不乐?”台上有一巾生俯身问拂尘。

拂尘叹嗟,眉宇哀戚:“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④。我那郎君,戍守难归,妾身千万难,为的不过是一情字。”

“不入相思门,怎知相思苦?这佛家直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⑤’,早就堕入七情爱欲苦,又叫妾身如何自渡?”

辞缘浑身颤抖,蒙蔽于眼前的阴翳,霎时间化作阵阵青烟,迷雾消弭,泥水滑过衣摆,湿漉漉化作他眸中泪光。

他的双手因为紧张而紧紧交叉,指关节发白。

七情,喜怒忧惧爱憎欲,六欲,见听香味触意,百般折磨他,困苦他最多的,缘是相思,这万千中的爱字。

戏声缠绕,卿如意同拂尘遥遥相望,辞缘抿紧了唇,胸腔灼烧,指关节卡得刺痛。

妒起于爱憎,身下,是他亲手累积的污秽,也是他自甘堕落,任爱和妒淹没口鼻耳目,他已然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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