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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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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打雷坟成堆,二月打雷麦成堆,三月打雷谷成堆……”

天顺二十二年正月十五卯时,东方既白,一声闷雷震醒了泰康城郊的百姓,随后天空滴答了几滴雨点,便放了晴。

正月里打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不出一个时辰,城郊的几个庄里便流传起这歌谣。

风雪鸢还在被窝中,听见外面一阵阵嘈杂,懒懒地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喊道:“柴婆,外面出什么事了?”

柴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进去!公主还在休息你们怎能擅闯!”

“谁家正经公主住在这荒山野岭?陛下能留她一命已是格外开恩,哪怕在我们寻常人家,这样生来就带着孽缘的孽障也是要投河的。”

“没错!她阿娘不过是个山贼的女儿,来历不明生性放荡,所以生下了她这个妖孽。她引来天火烧死了自己的阿娘,母女俩都罪有应得!”

风雪鸢腾地坐起身来,披上衣服,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自她记事起,这样辱骂她的话就没断过。哪年果树收成不好了,哪年的雨水多了少了,这附近皇庄上的百姓都要来骂一骂她。

“哐啷”一声,风雪鸢打开房门,堵在门前的柴婆一个趔趄向后倒了下去。

“柴婆!”风雪鸢连忙扶住柴婆,厉声向门外的百姓呵斥道:“就算我是个妖孽,与你们何干!你们擅自闯入,就不怕遭报应?”

为首的几人纷纷说道:“正月打雷坟成堆,这可是不祥的预兆!”

“都是因为你个不祥之人住在这里,才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灾祸!我们今日就是要来驱魔除害!”

风雪鸢护着柴婆,扬起脖子骂道:“我住在这里十七年了,泰康从无大灾,也没见你们哪个被我克死!我若真是妖孽,有通天的本事,我一定先降个雷劈死你们!”

可百姓们却不与她讲理,只说道:“如今上天已有警示,咱们若不做点什么,难不成真要看着白骨成堆吗?”

风雪鸢心里一紧,眼前这些愚昧的百姓什么过分事都做的出来,她只得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喊道:“我是南风正二品琉璃公主,你们还能要了我的命不可?”

“要了你的命,咱们还得吃人命官司,就让王婆给你做法驱驱邪!”

王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不过是装神弄鬼敛些钱财。风雪鸢松了口气,无非让王婆做场法事,将她这屋里弄得尘土飞扬鸡飞狗跳也就罢了。

只见众人有端着火盆的,有拿着黄酒的,推着王婆一拥而上,挤进了风雪鸢和柴婆所住的守陵人小屋。

王婆一身黑袍上缝满了五颜六色的彩带,脸上用鸡血画了符,头上一顶高帽插满羽毛。她鹰隼一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风雪鸢的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

王婆左手持一铜铃,右手拿一桃木杖,边摇着铃边在风雪鸢的屋里绕着圈。绕着绕着,她来到了风雪鸢的身后,突然两眼一瞪,右手的木杖狠狠地往风雪鸢的背上打去。

“啊——”风雪鸢后背一道火辣辣的刺痛,双腿不禁一软,往前跪了下去。

往日里,村民们带着王婆来,不过是洒些石灰,烧些符纸,倒不敢真的伤害她,柴婆也总是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则忍。

可如今这些人得寸进尺,不仅辱骂她和她阿娘的话越来越难听,这驱邪的手段也是越来越野蛮。若是再忍下去,只怕她和柴婆早晚要把命葬送在这些百姓手里。

柴婆见状扑过来护住风雪鸢,却被风雪鸢反手护到身后。

风雪鸢一把夺过那神婆的木杖,抬腿拿膝盖一顶,折成两半,扔进火盆,高声说道:“这些年,你们个个骂我是个不祥之人,我今天就想问问,我到底为何不祥?我自出生就与柴婆住在这里,安分守己,谨小慎微,从不做半分逾矩之事,更未有过害人作恶之心。可是你们呢?学了几句谚语歌谣,就想要替天行道了,你们背地里做的污糟事,都够遭天谴的了!”

“王婆,就先从你说起吧。上个月陈六家的小儿高烧,明明几副药的事,可你偏说他邪魔上身,只烧了符纸用水服下便可,硬生生将他拖累死了。”

王婆支支吾吾地辩解道:“是那小儿天命如此,即便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风雪鸢又将目光转向为首的庄头:“孙二爷,你身为这皇庄的庄头,却仗着自己兄弟在宫里当差的关系,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我问你,老田家的孙女田英儿为何投了河?”

孙二爷一愣,眼神躲躲闪闪,说道:“她不小心失足落了水,与我何干?”

“呵,明明是你非要纳英儿做小,英儿不从,你便用了强,这才逼她羞愤投了河!”

孙二爷梗着脖子分辨道:“我彩礼已经送去了田家,老田头也收下了,什么强不强的,就是她自己想不开!”

风雪鸢冷笑了一声,质问道:“你们害死那么多人,你们倒是说说,何为不祥?”

屋内无人说话,静悄悄一片。

随即风雪鸢环视着屋内的百姓继续说道:“十七年前,分明是那孔明灯坠落引起的大火,与我何干?”

孙二爷指着风雪鸢的鼻子狡辩道:“那陛下为何把你扔在这里不闻不问?你母妃的牌位为何不得供奉在通仙殿?你若能改变陛下的圣心,证明你不是妖孽,那咱们日后再也不说什么。可你若不能证明,那就别怪咱们容不下你!你也别妄想拿田英儿的事来威胁我,她是自己失足落的水,就算到了衙门,也没法判我的罪!”

风雪鸢被气得瞬时脸色苍白,恨不得撕裂孙二爷无赖的嘴脸。

“好,好,你们不是总说我是妖孽吗?那我今儿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若是再无缘无故闯入我这院子,辱骂我和我阿娘,我便如十七年前那样,引来天火,将你们所有人都烧个干净!还不快滚!”

众人一听,面如死灰。

孙二爷不过是听宫里的吩咐,时不时来找找风雪鸢的麻烦罢了,他也不敢真的把这正二品公主怎样。他见风雪鸢怒火中烧,挥了挥手,带着众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柴婆长吐了一口气,连忙过来轻轻摸着风雪鸢的后背问:“可有伤到?”

风雪鸢强忍着挤出一个笑出来,将手搭在了柴婆的手上,“没事的柴婆,那一棍根本没什么力道。柴婆,你从前总是让我忍耐,可咱们越忍,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

“今日……是他们太过分了,你若真出了什么事,婆婆可怎么向你外祖家交代啊。”柴婆说着,抹了把眼泪。

风雪鸢抬手用袖口沾了沾柴婆脸上的泪,宽慰道:“柴婆,别哭了,早晚有一天,我会为我自己正名,让阿娘的牌位光明正大地供奉在通仙殿!到时候,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咱们了!”

柴婆欲言又止,这事谈何容易。若没有顺帝的旨意,那牌位哪里是说放就能放的。

“鸢儿,先别想这些了。今儿可是你的生辰,咱们还要进城去取新作的襦裙呢。”

风雪鸢点头应道:“今儿是我生辰,该高高兴兴的。”

二人走了大半日,终于进了泰康城。

泰康乃南风都城,地处南方,土地丰沃,物阜民安。

风雪鸢在成衣店换上了新的襦裙,又去隔壁的头面铺挑了支银钗,却听见外面街上一阵骚乱。

头面铺的掌柜倒是镇定,往门外望了一眼,解释道:“哦今日是上元节,又是嫡公主生辰,陛下与嫡公主要出宫巡游,与民同乐。怕是仪仗马上要经过这里,所以要戒严了。”

风雪鸢与柴婆对视了一眼,匆匆付了钱,离开了头面铺。可刚出门没走几步,二人就被街道两旁观礼的百姓挤得无处可逃。

一声“陛下万岁,公主千岁”之后,周围的百姓纷纷跪地叩拜。可柴婆有腿疾,动作慢了些,旁边的官差就一脚踹在了柴婆的膝盖窝处,柴婆“哎哟”一声,扑倒在地上。

风雪鸢连忙俯身扶起柴婆跪好,起身替柴婆出头说道:“我阿婆有腿疾动作慢了些,你怎能如此粗暴无礼?”

话音未落,她就被那冰冷的长枪抵住了喉咙。

“大胆刁民!还不快跪下!陛下和公主也是你这种人能见的吗?”

不等她再辩驳,身旁伏在地上的柴婆就慌忙扯着她的衣袖将她按在了地上,又向那官兵好声求饶道:“乡野百姓,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免惶恐,官差大人您见谅。”

那官差收了枪,朝着地上的柴婆啐了一口,威吓道:“若是惊扰了陛下和公主,砍了你们的脑袋!”

风雪鸢见那官差如此羞辱柴婆,欲起身还口啐回去,却被柴婆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柴婆向那官差求饶道:“是,大人,再也不敢了。”

那官差欲转身离去,却被一个儒雅深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喊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在吵什么?”

风雪鸢跪在地上微微歪头,只感觉那人高大威武,她斜着眼睛使劲看也看不到那人的面容。

那人正是负责顺帝和嫡公主此行安危的骠骑大将军曲蓼严的独子,曲萧和。

刚才那欺人的官差瞬间慌了神,单膝跪地行礼,抱拳回道:“小曲将军,有人不行跪拜之礼,属下怕是刺客,故而前来查看。”

曲萧和刚才看得真切,是那阿婆腿脚不便而已。平日里曲蓼严父子治军严谨,横行霸道欺压平民的事情绝不许发生,这官差算是撞到了枪口。

曲萧和从袖中拿出一块素色方巾,弯腰将柴婆脸上的口水擦拭干净,温声说道:“今日是嫡公主生辰,陛下与嫡公主出宫巡游,老人家若有腿疾,也得先忍忍才是。”

柴婆连连叩首说:“多谢将军,老身无事,无事。”

随后,曲萧和起身,一把捏住了那官差的下颚,将那方巾塞到了他的嘴里,沉了脸冷眼说道:“若是口水多,就用这方巾好好堵着,免得待会你的口水惊扰了陛下和公主!”

那官差在曲萧和面前不敢放肆,只得老老实实含着那方巾,规规矩矩地站在街旁,挡着身后的百姓,为顺帝和风雪霁开辟出一条通道。

风雪鸢趴在地上,心里的气儿消了大半,微微起身看向替她们出气的小将军,可惜曲萧和已经往远处走去了,只留下一个挺拔矫健的背影。

眼前乌泱泱的人马经过,顺帝和风雪霁的轿辇终于出现了。

这是风雪鸢第一次见到她的亲生父亲,在她十七岁的生辰,上元节。

她对这个父亲本也没什么念想,权当自己没爹没娘。她抬眼悄悄凝视着顺帝,就像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心中平静如止水。那紫云龙辇之上的男子,年逾四十,微微发福,倚靠在轿辇上,眉宇之间尽显疲态。

她又看向那凤辇之上的嫡姐风雪霁,头上是金丝南珠钗冠,身上是明黄绣金线祥云暗纹的大袖长裙礼服。风雪霁稳稳地坐在高高的轿辇上,俯瞰着芸芸众生叩拜,明眸皓齿一颦一蹙之间尽显端庄典雅。

风雪鸢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原来被奉为祥瑞的嫡姐,不过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与她这出生就被占师说为不详之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可何为祥瑞?何为不祥?难道就凭占师的一句观星之言?

不知跪了多久,车马侍卫才渐渐散去,周围的百姓也纷纷起身,风雪鸢这才被柴婆扶着站了起来。柴婆替她拍去了膝盖上的灰尘,可这身新做的襦裙到底还是被磨褪了色。

“婆婆,你没事吧?”风雪鸢看着柴婆,眼里满是心疼。

柴婆扶了扶风雪鸢头上的海棠银钗,眯着眼慈爱地笑着说:“婆婆没事,咱们回吧,今儿回去还要给你母妃上坟呢。”

风雪鸢“嗯”了一声,与柴婆一同往北城门外走去。

城中百姓熙熙攘攘,街头巷尾,茶摊酒肆间谈论最多的,自然是刚刚风光无两的风雪霁。就连福茂酒楼前说书的先生,都编了词儿来传颂这位嫡公主的事迹。

“那是天顺五年,除夕刚过,正是初五迎财神的日子,午时一刻,皇城泰康北风骤起,大雪倾落。

谁知这暴雪百年不遇,一连下了几日,城内房屋门窗被吹散者不下百余户,古树被积雪压断者不下百余棵啊。陛下带着宗亲去皇陵祭祀,沐浴斋戒,祈求祖宗保佑南风保佑泰康,竟也没能让这暴雪停止。

眼看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宫里往皇陵递了消息,说皇后娘娘临盆,陛下这才匆匆赶回来。可陛下的銮驾还未进皇宫的北玄门,这雪却突然停了,天边一束阳光照进泰康城,云销雪霁,积雪消融。

这时,北玄门里跑出来了个小内侍,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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