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祁楚曜对于樊知颂为什么突然“喜欢”自己,也有认真分析过。他觉得樊知颂更多只是一时兴起,想追求新鲜感,这个劲儿一过,幼稚的大少爷估计也就腻了。
一个家财万贯的富二代,什么都不缺,以前换对象就跟换衣裳似的,无非就是他想得到的东西太容易得到了,以至于得到后不知道珍惜,玩够了再甩掉,然后又想找刺激继续玩下去。
人都是会这样的,得不到的反而当个宝似的追着,会钻牛角尖地想对方如何如何好,会自我陶醉在如果得不到就好像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的感觉中,以至于不顾对方的想法,不得到手绝不善罢甘休。
祁楚曜都能想到,如果他真的和樊知颂在一起了,等到新鲜感过去,两人也会分开,到头来多年的友情也会荡然无存。
“很多地方。”樊知颂收起平时那副不正经的表情,他想了想,声音沉沉,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还没等樊知颂继续往下说,祁楚曜抬起手,用力一下子推开了樊知颂,然后手肘撑着床,勉强坐起身来。
他垂下脑袋,脑袋还有点晕乎,但不至于神智不清。方才那个姿势,让他有些想入非非。
祁楚曜的视线从樊知颂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鼓出一块的裤兜上,他伸手进去,把自己的手机抽了回来。
樊知颂被推到一边,整个人怔怔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管祁楚曜把手机拿走。他还有很多心里话想和祁楚曜说,但对方这个反应明显是不太想听他说下去。
所以这段感情,他父母不支持,祁楚曜压根不给他机会,他就算拼尽全力去争取又有什么用?
樊知颂嗤笑一声,眼里满是哀伤和失望。
祁楚曜自然注意到了樊知颂的反应,顿了顿,他心平气和地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和你在一起?因为我觉得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习惯了我在你身边,现在一时间看不见我不适应罢了。”
祁楚曜不相信一个人如果真的很喜欢另外一个人,会谈过很多次恋爱。即使“海王收心”,他也觉得那个对象绝对不会是自己。
他看了一眼樊知颂,樊知颂这时也抬眸,两人视线相交,祁楚曜平静地、拖着醉酒的腔调说:“我已经有对象了,我爱他,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很开心,我不会和他分开的,所以你别喜欢我了。”
祁楚曜不想太打击他,收回了那句“我们不合适”。他看了看樊知颂,诚心安慰道:“咱们认识这么久,我早就把你当成亲兄弟了。也许未来我会换对象,但我亲兄弟永远不会换。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想找我打架,OK,我随时奉陪。”
祁楚曜懒懒地笑了一声,抬手拍了一下樊知颂的肩膀。祁楚曜难得说话会顾虑别人,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清楚,他认定了谁就不会轻易分开。自从家里破产到现在,如果没有沈思翊,祁楚曜都不知道自己会活成什么样子。
沈思翊就像是他灵魂深处最坚实的依靠,如同生命本身一般不可或缺。
祁楚曜虽然拒绝得干净利落,但也是难得这么冷静地和樊知颂说这些话。祁楚曜这个人,樊知颂太了解了,他恣意洒脱,根本不屑于说漂亮话骗人。当祁楚曜说出“亲兄弟永远不会换”时,樊知颂心里是有一丝欣慰的。
樊知颂抬眸,视线不自觉地落向了天花板。暖黄色的灯光洒下,黄光刺入他的眼中,却没有带来任何不适。
祁楚曜幸福就好,至于这份幸福是谁给的,就不要太在意了。樊知颂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睁开,释然地说:“我下周回M国了。”
闻言,祁楚曜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樊知颂不是作为交换生回国一年吗,怎么这么快又要走了?
樊知颂的视线落在祁楚曜的脸上,继续说道:“是我爸让我去的。”
祁楚曜瞬间明白了,樊历应该是知道了樊知颂对他的那份心思。
樊知颂是樊历的唯一儿子,从小樊历就把他当成宝贝宠着,他对儿子的择偶标准要求非常高,想想就不能接受自己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
所以,樊历这次突然主动给他发微信让他来,也就说得通了。樊家和祁家关系那么好,樊历又是个体面人,估计也觉得不好直接插手这件事,于是让樊知颂自己来解决。
樊知颂见祁楚曜看透一切的眼神,继续说道:“那天,我给你发微信消息,被我爸看到了,他看到了我和你的聊天记录。”
“然后,他很生气。他不是生你的气,你一句话都没回,他看出来我是一厢情愿了,骂了我一顿后就让我滚回M国读书。”
听完这话,祁楚曜真的是磕了,都多大人了,发个微信还能被他爸发现。祁楚曜想笑却没笑出来,他“嗯”了一声,其实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安排了。
M国有那么多好玩的,樊知颂也会有全新的生活,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对自己的那份“特殊”的感情就会消失了。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祁楚曜的视线聚焦在门上,片刻后,他起身,有些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用力拉着门把手,打开了门。
一开门,祁楚曜便感受到了一股冷气袭来。他抬眸一看,尽管眼前人穿着黑色羽绒服,还戴着口罩,但祁楚曜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是沈思翊。
很显然,他刚到樊家就迫不及待地上来了。
看到沈思翊那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神,祁楚曜就知道这个醋精估计又在生闷气了。
沈思翊虽然在镜头前能说会道,但他其实并不喜欢表达自己的负面情绪。祁楚曜觉得他得耐下心来好好哄哄他。
沈思翊越过祁楚曜,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樊知颂。他的目光本能地变得锐利起来,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他看着自己对象喝得醉醺醺的样子,闻着一身酒气,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喝够了?”
他说话听不出什么特别的语气,也许是因为他的声线本来就是温柔干净的,这句话就像很平常的一句关心话。
祁楚曜扬了扬眉,吊儿郎当地笑了笑:“没有。要不你陪老子喝点?”
沈思翊知道自己对象又在故意逗自己,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祁楚曜知道自己的腰今晚估计又会废了。他确实喝得有些多了,想回家去休息。他侧过头,对樊知颂说:“我先走了。”
然后,他像是给兄弟打气一样说道:“在M国遇到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可以跟我说。”
樊知颂认真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沉默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好。”
祁楚曜头也没回地挥挥手,告别后离开了卧室。
酒的后劲儿让祁楚曜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沈思翊一起下楼的时候,他明显有些摇摇欲坠。
他余光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沈思翊,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开口让他扶着了。
樊知颂的别墅在二楼,走到楼梯口时,祁楚曜扶了扶扶手稳了一下身体。
他垂眸看了一眼铺满地毯的楼梯,踩上去还蛮软的,心想就算是摔下去也不至于摔死吧。
抱着这个摔不死的心态,祁楚曜打算自己走下去。
就在脚刚迈出楼梯的那一瞬,祁楚曜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都处于悬空状态。
祁楚曜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定了定神,他才发现是沈思翊打横抱起了他走楼梯。
“你放下我,老子能走。”祁楚曜的声音被酒意浸染,他觉得自己被人抱着走有些挂不住面子。
“摔下去就不丢脸了?”沈思翊像是能猜到他想法一样反问道。
“……”
罢了,就让他这么抱着吧。反正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喝得醉生梦死,也没几个人能记住他是谁。
祁楚曜的脸埋在沈思翊的胸口上,他的鼻尖蹭了下沈思翊羽绒服的衣料。沈思翊的手臂稳稳地托着他的身体,祁楚曜感觉自己好像被无形的保护罩包裹着,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
他很安心。
祁楚曜闭上了眼。路过一楼客厅时,有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沈思翊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祁楚曜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堆人对这个高大的男子怀里抱着另一个高大的男子的注视。
走出别墅,十二月的冬天空中飘起了细碎的小雪。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色。
沈思翊垂眸看了眼怀中安睡的人,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然后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停车区域。
今天是杜锦开车。他坐在车里看到老板抱着他对象过来,连忙下车打开了后车门。两人进了车后,沈思翊把祁楚曜放在车座上。
祁楚曜这个时候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坐在一旁的沈思翊,然后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上。感受到那熟悉的体温,祁楚曜感到温暖又踏实。
杜锦知道他和沈思翊的关系,所以也没必要避讳。祁楚曜懒懒地睁了下眼,轻笑一声问:“生气了?”
沈思翊看了一眼躺在他肩头上的人,语气平淡:“没有。”
他很早很早就和祁楚曜相识,现在又住在一起,每天一起吃一起睡,他当然很了解祁楚曜的性格。祁楚曜表面傲慢不羁,其实心里很纯,他但凡是个浪荡的人想红杏出墙,沈思翊知道,自己根本管不住。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对祁楚曜百分之百信任。干涉爱人的社交是自私自利的、是不尊重对方的、是不可取的。沈思翊不想因为自己去影响祁楚曜这么多年来和樊家的关系,这才允许他和情敌私下见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沈思翊还是觉得有点憋屈,不过他又不好意思发作,显得自己很小气。
听到沈思翊说“没有”,祁楚曜嗤笑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很快,杜锦把车停到了小区单元门口,又为老板开了车门,很识趣地什么也没问,只是一脸“老板你就宠他吧”的微笑,目送老板下了车。
沈思翊打算抱着祁楚曜上楼,祁楚曜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祁楚曜耷拉着眼睛,腔调散漫:“背我。”
沈思翊垂下头,目光温柔地落在祁楚曜的脑袋上。祁楚曜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膛,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腰,像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支撑。
沈思翊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他的身上,他却甘之如饴。
他心里那一点点的小憋屈也都烟消云散了。
“好。”沈思翊笑了笑说。
沈思翊稳稳地背着祁楚曜,走到了家门口。他腾出一只手,准备输入密码打开门锁。
这时,伏在他背上的祁楚曜突然凑近了他的耳边。那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朵,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过他的全身。
“沈思翊,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