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年略显局促地笑着,“没有,我拿回来的那条项链是夜光材质的,得关灯才好看。”
祁野轻“嗯”一声,并没有多说。
整个阳台上的氛围就愈发古怪,祁斯年又找着话题,“九叔你看是不是跟倾雪很搭?”
旋转楼梯上响起顾南栀的声音,“二哥,三婶婶叫你呢。”
祁斯年答应着下楼,“来了!”
阮倾雪动动唇,很怕这个时候祁斯年丢下自己跑了,却还是没能叫住他。
祁斯年跑得太快了。
阁楼阳台上转眼就只剩下阮倾雪一人。
阮倾雪尴尬地找话题,“九叔,你怎么上来了?”
话出口,听上去又像是她做了不好的事情在心虚。
祁野缓步朝着围栏走过去,“透个气。”
阮倾雪不自在地让开些。
却见男人在她面前停下,“项链很搭。”
阮倾雪反应过来他的话,连忙道,“对,还挺好看的。”
祁野嗓音偏低,像是很客观地评价着,“可我记得你跳舞通常不方便戴项链。”
她轻攥手指,这是事实,“是,只能留着当个纪念品了。”
祁野不置可否,“也是他的心意。”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空隙阮倾雪坐立不安。
她正要找借口下去。
祁野出声,“我看你今天不开心。”
男人气息清贵,在和煦微凉的春风里,距离感稍弱。
清俊深邃的眉眼在金边镜片之下也稍显柔和。
阮倾雪回神,恍惚中想起来祁斯年半个小时前也说过这句话。
她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祁野继续,“介意告诉我原因吗?”
“也没什么。”阮倾雪一并走到了围栏边,动作规矩得像是一个跟老师回话的乖学生。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迎上祁野视线,“九叔,过阵子北艺团要我找二十个亲友政审背调,你……方便吗?”
祁野点头,“就因为这个?”
阮倾雪知道他在问自己不开心的事。
其实她不太担心政审走访学校和祁家,她担心的是去大伯家。
但老师的意思是,她在北城的亲人只有那么一家人,北艺团的审查严格,肯定要走访阮家。
阮倾雪抿唇,又不好跟祁野多说,“对,因为这个。”
祁野视线落在她脸上,嗓音温雅沉稳,“知道了。”
两秒钟的停顿后,祁野又很淡的两个字,“放心吧。”
阮倾雪掀起眼帘,眼前男人说话仿佛自带分量感,她沉郁的心情仿佛被什么拖住。
她抿唇简单道了谢,正想要不要陪他一会儿,听见祁野开口,“没什么事,可以回去玩了。”
“哦好。”
阮倾雪又规规矩矩地下楼。
祁野站在阳台,不动声色地听着楼下露台上交谈聊天的一家人,正热烈地讨论着给祁斯年相亲的事。
而阮倾雪下楼,刚刚好听见这些话。
祁安远调侃着祁斯年,“看看你大哥安妮都三岁了,你二十四了还没个女朋友,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个小孙女?”
“不急。”
楚萍就知道祁斯年说不出个什么靠谱的回答,开门见山道,“沪城秦家大小姐来北城玩了,我安排好了,你们下周见面。”
阮倾雪心口发涩。
她知道像祁家这样的家族,婚姻需要牟利。
祁斯年不是长孙,还没有进集团掌权,就需要从其他地方弥补这方面的不足,日后好站稳脚跟。
三叔一家,很早就计划着找合适的联姻对象。
她,从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阮倾雪不想再听,转头回了房间。
她那一抹浅淡的身影还是被祁斯年敏锐地捕捉到。
祁斯年凝眉,“妈,你怎么随便安排呢?”
“怎么是随便安排的,”楚萍催促着,“你刚回国正好需要人脉,不成做个朋友也好。”
“九叔都还没女朋友,我急什么。”祁斯年起身,“我就不耽误人家了。”
祁斯年快步离开。
“瞧瞧,一说这个就走。”楚萍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大的不学好,带坏小的。”
楚萍看向祁安远,“你也赶紧给你九弟张罗张罗。”
祁安远不接话,“谁能做得了他的主。”
祁明珊笑,“小野看不上的,就是把天上仙女请来都没用。小野看上的,能给你安排得妥妥贴贴、说不出二话。”
祁老先生去世后,祁家统归祁明珊管,全家上下也就只有大姐祁明珊敢这么叫祁野。
阮倾雪回到房间,锁上门。
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那熠熠生辉的夜光星云项链。
如九叔所说,她跳舞其实从不戴项链。
阮倾雪将项链放进自己的包里,先去洗澡。
其实她今天特地从学校回来参加这种她并不喜欢的聚会,也是因为今晚祁斯年回来。
果然,不喜欢的事情的确不会让她开心。
阮倾雪现在筋疲力竭,急需洗澡睡一晚上。
阮倾雪从浴室出来吹干头发躺下,看到祁斯年给她发消息,【要睡了吗?】
阮倾雪抿唇,还是回了句,【没】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阮倾雪并不想提刚刚露台上听到的对话,索性转移话题,【阁楼上,你怎么跑那么快啊?留我一个人在那。】
【哈哈哈九叔还能吃了你不成】
阮倾雪不服气他笑她:【你不怕还跑】
【谁说我不怕,九叔揍我是真揍,但他还是挺照顾你的】
事实如此。
但这家里,除了大姑姑,基本没人不怕他。
七八年前,她还没来祁家时,祁家有过一场近乎要破产的商业危机。
据说是二叔和四叔贪便宜用了一批不合规的零件,以至于祁氏飞行器零件故障闹得沸沸扬扬。
就是那会儿,祁野被叫回国,接手这个烂摊子。
他二哥四哥还有一堆高层,被他亲手查出证据送了进去。祁家集团内被查封了一批公司,赔了十几个亿差点破产。
然后内部清洗,祁老先生退出市场,以祁野的名义重新建立了一个干净的集团。
这件事阮倾雪有些印象。
听说也就是那会儿,没有企业敢再跟国恒投资合作,是她爸爸帮了他们一把,彻底救活的祁家。
所以祁野真的很照顾她,但也不妨碍她畏惧这个人的手段。
祁斯年的消息再次进来,【今晚有矩尺座γ流星雨,要不要去看?】
阮倾雪看了一下自己刚换好的睡衣,挣扎了一下,【去哪看,露台吗?】
但果然,祁斯年回的是:【山里】
接着祁斯年发来一则天象新闻,看起来很兴奋,【今晚观测条件太好了,月光影响小,峰值大概在凌晨一点左右,去吗?】
【我记得你上次说想看来着。】
那其实只是阮倾雪装的,面对祁斯年回回热情地跟她说着他喜欢的事情,她努力不让他的情绪掉在地上。
她承认自己心思敏感,还是要命的讨好型人格,永远捧场,永远在意别人。
阮倾雪犹豫片刻,对着屏幕打了一行,“我有点累了。”
她看着闪烁的光标,然后又全部删掉,还是没能拒绝他的邀约,扫他的兴,【好啊,那你等我一下。】
阮倾雪下床去换了一身方便爬山的衣服。
挽头发的时候祁斯年过来敲门,这会儿差不多晚上十点钟,长辈们都已经回房准备休息,别墅走廊里只有佣人在来回走动。
阮倾雪过去给他开门,看起来祁斯年很熟悉这种半夜背着家人偷溜出去的活动,他四下观察着周围没人经过,一个探身钻进了阮倾雪房间。
阮倾雪被他挤进屋,心跳漏了一拍。
“我观察过,你房间阳台可以直接下花园。这样咱们出去不容易被发现。”
祁斯年直接穿过她卧室走到阳台,阮倾雪才看到那里确实有一个小楼梯,直通后花园。
阮倾雪跟着他下去,这会儿才注意到,祁家这幢山间别墅的后花园种了大片的白山茶。
一片一片花墙,一走近就是扑面而来的清雅气息。
她脚步不由得慢了几分,眨眼的功夫祁斯年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大概是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祁斯年回头看她,“倾雪,这边!”
“来了。”阮倾雪不得不收回视线,小步跑着跟上去。
他们一路下山,走到山涧处,祁斯年忽然招手跟不远处的一行人打招呼。
阮倾雪看过去,“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就是他们叫我来的。”祁斯年带阮倾雪过去。
面前的一行人三男一女,穿着很是专业,背着三脚架和天文望远镜。
他们看见阮倾雪不由得笑道,“还带女朋友来了啊。”
祁斯年顿了下,“还不是,别瞎说。”
“哟,”一行人闻言都听懂了话外音,打趣着他,“那你可要抓紧了。”
阮倾雪心口砰砰跳了一会儿,跟上去的脚步有些虚浮。
队伍里的女孩子也是天文爱好者,衣着干练。
甘思逸看着她生涩的动作,扶过她,“晚上没进过山里吧。”
阮倾雪坦白道,“没有。”
“难怪,”甘思逸打量了她一会儿,“这山路不好走,你穿这双小白鞋来容易打滑。”
祁斯年闻言停下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今天叫她比较突然,没想到。”
他折返回来,替甘思逸扶过阮倾雪,“我来。”
“我扶她就行,”甘思逸笑着回绝,“咱们俩这关系,你还不放心我吗?”
阮倾雪觉得自己可能又敏感了,不然为什么听着这话也会别扭。
“哪里会不放心你。”祁斯年看向阮倾雪,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阮倾雪示意他放心,“你去跟他们说话吧,我跟姐姐走。”
祁斯年点头,“那我先过去了啊。”
甘思逸催促着,“别婆婆妈妈的,快去。”
祁斯年和他们一起带路,走到没有遮挡的最佳观测点才停下来。
阮倾雪去帮甘思逸扎帐篷,祁斯年去和他们一起架三脚架。
甘思逸问她,“之前看过流星雨吗?”
阮倾雪如实道,“没看过。”
“那你今天可有眼福了。”她说着,“今天天气好,不像是我上一次跟斯年出来,等了一晚上结果山里突然雷阵雨,淋得我俩第二天全感冒了。”
阮倾雪陪着笑了笑,心口那股异样感再次浮了上来。
她有意无意问了句,“你们之前常出来看流星吗?”
“还好,之前在英国的时候常去。哦对,我们之前是同学来着,”甘思逸拉好帐篷,“那边特别多好看的天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阮倾雪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好啊。”
甘思逸碰了她一下,“我知道祁斯年可多糗事了,你要问尽管问我。”
祁斯年听见了,“你可别胡说八道。”
“怎么,怕倾雪知道啊,”甘思逸搭完帐篷,去帮他们调试天文望远镜,“那你可得给我点好处。”
阮倾雪抿唇,愈发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她跟上去询问两句,“还需要我帮忙吗?”
祁斯年摆手,“不用,你去休息就行。”
阮倾雪收声,也怕自己碍事就坐在帐篷里等着。
她一向是知道祁斯年热情开朗朋友多,小的时候祁斯年带她出去玩,玩着玩着她也像是现在这样,一个人坐在角落,远远看着他的世界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繁华盛会。
她从小就很羡慕那些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人,比如祁斯年。
比如甘思逸。
阮倾雪打了个哈欠,许是今天本就舟车劳顿又走了这么长时间山路。
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祁斯年收拾完,回帐篷看见阮倾雪睡着了,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他脱下外套,披在阮倾雪身上,近距离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外面忽然传来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