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林芝华头歪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词感到有点陌生，不过很快她就用撒娇的语气向云楚说着：“云姐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

“咦～”

在一旁吃瓜的江离瞧着两人有趣的互动模式，摸摸自己的手臂，发现掉了层鸡皮疙瘩。

“江离，你别误会了。”本来还和林芝华商量着的云楚感受到了江离的内涵，她解释着，“林芝华对谁都是这种情况。”云楚用手肘轻轻碰着了林芝华，转头问道：“对吧？”

“云姐是榆木脑袋。”林芝华就只说了这一句，可是云楚怎么觉得越描越黑了？

“呃……不是，听我解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云楚那里在“突突”地跳着啊。

“得得得。”江离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表示放过云楚了，然后又把话题引回来了，“照这种情况，你们应该是要搬到痴心区？”

妄念玩家生活区分为三层，最简陋的地层区，中层玩家居多的痴心领域，还有高级玩家居住的妄想空间，那里的建筑奢华，听说能与现实世界的繁华都市媲美，不过江离没去过那，毕竟非居住玩家每次进入都要花费一万积分购买它的入场券，至于有能力在其中生活的玩家，根本就不会缺这一万积分。

江离对此表示：呵呵。

但还是有不少玩家，当然以中层玩家居多，掏空积分就是为了在妄想区买上一处住所，总之至少他们免去了入场券的烦恼。

“再考虑吧。”这次的副本云楚得到了近百万积分，其实有九成均来自于观众打赏。她忽然有些感慨妄念的贫富差距是如此之大，之前身为D级玩家的她为了一万积分可以奔波好久，而现在仅仅一个副本的打赏，就比得上云楚之前所有的努力。

永夜城路上的灯光暗了下来，这预示着它即将步入深夜，尽管这里不分黑天白夜，但人们尚未进化掉的生理作息告诉他们，到了进入梦乡的时候。

两路人告了别，各自往自己的住所走去，她们都不把它称作“家”，因为那里没有令人满足的温暖，只有闭眼又睁眼后的空虚。

淋浴房内的水声奄息，不太好的白色钢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头上顶着一块白色毛巾，湿漉漉的头发滴下水滴，沿着云楚的锁骨又流了下去。

其实云楚挑的月租屋还算不错，每次洗好澡一开门，就能看到窄窗框出的月亮，光这一点云楚是满意的。

顺着淡蓝色的月光，坐在床上的少女正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不再如小麻雀那般叽喳，而是蜷缩着看着大到不可思议的月亮，那个月亮清晰得不像话。

“云姐，搬了家之后，月亮还会这么大么？”

月亮的大小不会变化，不过距离会。云楚坐上了床的一角，揉揉林芝华的脑袋，笑出了声。

“那就找个比这里还大的月亮，怎么样？”

不过真的会有么？云楚有些怀疑。她越来越相信那个传言了，永夜城的月亮是假月亮，那么永夜城会不会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温室。

“云姐是不是在想……”调皮的林芝华将半边脸靠着膝盖，故意卖着关子。

“在想什么？”云楚顺着林芝华一缕未干的头发，一颗水珠沿着指缝滑下。

“不如去验证一下。”林芝华说道，“跑到永夜城的尽头去看一眼。”她眉眼弯弯，说出来的话总是叫云楚难以拒绝。

床上的电子钟显示着红色的时间——3:14，狭矮的房间只留着白色靠椅上的一个亚麻枕头，还有窄窗只画得下四分之一的月亮，永夜城，永夜城的尽头，云楚也从未见过。

街上，妄念贴心地将路灯的灯光调得很暗，在这里居住着的玩家拖着疲惫早早歇下，不过妄想区的也会是如此吗，云楚抬头瞧着没有星星的夜空，隐隐看见一条分界线，在另一边的夜似乎要比此处的亮一些，或许他们在狂欢。

一幢幢灰壳的月租房挨得很紧，中间只留着狭小的过道，两个人走刚刚好，不过有时候只容得下一人。今日的地层区格外安静，往日无眠的人总会前往地下酒馆寻求一番慰藉，爵士乐会带着愁绪飘荡空中，云楚仔细感受着，她并未感受到乐声的颤动，甚至连垃圾箱处的“吱吱”鼠叫都消失了。

“看来大家都陷入梦乡了么，跟睡美人一样。”林芝华轻声说着，即使如此，周围的房屋也好像跟着颤动起来。

说实话，心血来潮的她们并不知道去向何方，她们只管一直走着，云楚也开始疑惑她一直想着回去，可自己为什么从未想过永夜城有尽头，有尽头是不是就意味着能有逃出去的机会。

狭窄的缝隙迎来开阔，一排绿色铁围栏高高的，阻挡了她们的去路，围栏是网格铁丝的。透过网缝，云楚可以看到对面的风景，无垠的水面，和侵占天空的月亮。

当然还有一盏顶部弯垂的路灯，扇形的灯光照亮了灯下的长椅，这附近就这一张椅子，就像是什么人特意准备的，在恶趣味的告诉她们：你们已经到达终点了，坐下来乖乖地欣赏她特地为她们准备的美景吧。

但不得不说，那月亮看着的确更大了，比现实中的清晰，云楚可以看到凹凸的月坑。

“所以，这就是尽头么？”云楚诉说着答案，看着坐在身边的人，沐浴着两种光亮，人工的灯光和自然的月光。

不，月光或许也是……人工的。

“这让我忽然觉得，妄念的确有什么工作人员了。”云楚说着，“林芝华，愿意聊聊么？”

夜晚是感伤与怀念的好时间。

“云姐想聊些什么呢？”林芝华的眼睛中倒映着月球的表面，她似乎在辨认其上大大小小的环形山。

“比如你从哪来，来这里为了什么，今后又想到哪去？”云楚搬出了哲学三件套，“我先说说我吧。”

“我从序市来，进入妄念是为了治好我的恐惧症。”她比了比枪的手势，继续说着，“你知道的，开枪对于我来说很困难。”

“至于未来，我想回去。”说到这里，云楚停下了，她看着林芝华的侧脸，安静地等待着林芝华的坦白。

“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从序市来，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份工作。”林芝华模仿着云楚的讲述，“至于未来……嗯……”

“我希望那份工作是有趣的，跟那些副本一样。”

云楚尽力从林芝华的言语中拼出信息，她承认同林芝华谈天是一种享受，毕竟她的想法总让云楚觉得有趣。不过，对于云楚来说，她无法将少女的故事参透，这让她觉得自己有些愚笨。

“林芝华，你看起来还像个学生。”云楚见林芝华的第一面，她还穿着校服。

“那是因为，我正在参加毕业典礼。”林芝华回答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一名预备大学生。”

“哦？”云楚来了兴趣，“还没上大学的大学生，已经想着怎么找工作了么？”

一阵叹息传来，林芝华顺势倒在了云楚腿上，似乎对云楚的问题颇为烦恼，她说：“云姐你知道的，这年头毕业即失业。”

“但我还是任性地想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样至少让我不会太无聊。”

“噗……”云楚没想到林芝华小小年纪，想到的事情还不少，她任由林芝华的脑袋在她的腿上磨着，发梢透过布料挠着她的皮肤，这感觉就像是妹妹在跟姐姐撒娇一样，云楚意外地喜欢这种感觉。她忽然觉得，如果在原来的世界遇到了林芝华，那一定会很幸福吧？当然，身为长辈的云楚，会非常乐意帮林芝华小妹妹找工作。

“云姐在笑什么？”

“我在想，尽管永夜城的尽头没有什么，但这样的氛围似乎也不错？”

没有幺蛾子，没有生离死别，就这样一直一直聊下去，她觉得自己有些渴了，还有些想吃点甜食。

突然，放在裤口袋的手机不老实地震动起来，成为了打破氛围的坏孩子。

一个陌生的账号朝云楚发来了讯息，再定睛一看竟然是秩序公会的会长，短信上如此写着：

“多谢您的帮助，这是一点小小的谢礼。”

【交易通知：200000积分】

【请注意查收】

“对了，您另外一个朋友的账号似乎无法接收汇款。”

“如果方便，我想当面给她。”

二十万积分？云楚回忆种种，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哪里帮助到了秩序会长。

难道是那个悬赏任务？云楚低头看向了林芝华，此刻的她似乎已经睡着了，还真挺像她说的睡美人。

所以，因为林芝华把本源破坏了，这才阴差阳错地救了秩序公会的成员们？云楚又觉得不对，她甚至觉得一切都是林芝华在冥冥之中的安排。

此时的云楚越想越困，是因为今天特别安宁的氛围吗？总之今夜的永夜城安静得不太像它往日的模样。

好像每个人都安睡了，进入了属于他们的美梦，一定会是美梦么？难道就不可能是噩梦？云楚下意识觉得一定会是美梦，是在白日无法实现的，只能逃到夜里去遐想的好梦。

眼前黑黑的，一切感官变得迟钝，她忽然又想到林芝华说睡美人是金发的。

自从认识林芝华之后，云楚的脑子里经常浮现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现在，她闻到了甜甜的香味。

她想吃蛋糕了，她从未吃过拿破仑蛋糕，但云楚在蛋糕店里见过，一层又一层，垒成高高的小屋，一口咬下去一定会让嘴巴粘上碎屑和奶油，再舔掉就好了，那里的是最好吃的。

似乎有人在呼唤云楚，声音远远的又很近，睁眼后是粉色的天空，伴着透粉的阳光，云楚躺在草地里，绿色的草叶在她的手上融化成巧克力，她发现自己枕在林芝华的腿上睡着了。

怎么倒过来了？云楚心想着，听见林芝华对她说：

“云姐，我来兑现我的一个承诺。”

“你愿意帮助我么？”

“当然愿意。”

不管林芝华提出什么请求，云楚都很愿意帮她实现，就像圣诞老人那样，因为林芝华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