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两人在周边逛了逛。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并没有让梁衡生出物是人非之感，反而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失而复得，万千珍视。

苏钰很久没回来，看什么都新奇，两人就多逛了会儿，又吃了不少东西。再上车时已经很晚了。

梁衡把苏钰送回家，看着家里落满灰尘不能住人的样子，两人怔了一下对视着哈哈笑起来。

苏钰的爸妈早几年去国外做生意了，家里的房子没留人打理，苏钰回来前没想到这件事，不知道房子现在不能立马住人，觉得自己的马虎有点好笑。

在灰尘的洗礼下愣了一会儿，苏钰无奈道：“哥，送我去酒店吧。”

“房子收拾也得几天，先住我家吧，陆景也很想你。”

苏钰不知道梁衡对他的心思，他以为梁衡和陆景是因为感情好才结婚的，当下听到梁衡的邀请开心地应了。一个人住酒店太孤单了，还是和两个哥哥一起玩才好，像小时候那样。

飞机本就是晚上到的，两人之前又在外面逛得久，回到别墅已经是后半夜了。

管家披件衣服出来，梁衡问他：“顾叔，家里有收拾好的房间吗？小钰要在家里住几天。”

“一楼的那个房间是陆先生从前来偶尔住的，现在也常收拾，很干净的，住这间可以吗？”陆景从前来梁衡这里，住的是一楼，梁衡的房间在这间正上方。结婚以后，陆景住到了二楼梁衡隔壁。

梁衡看向苏钰，苏钰开心地点点头，又问管家：“小景哥哥睡了吗？”

“小景少爷今天又没吃晚饭，中间让人叫了一次，说是不舒服，应该早早睡下了。”

“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哥明天还要上班，也快去休息吧。”

管家引着苏钰去到房间，又拿了些生活用品过去，“小钰少爷一路上累了吧，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

“谢谢顾叔！”

梁衡有些不舍又有些心不在焉地去了楼上，手在陆景房间门把手上停住，还是没把门打开。刚才听到管家说陆景不舒服，他便想着上来看看，可又怕那人睡得浅，他进去打扰了他休息。

梁衡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打开门看到床头的小灯亮着，床上鼓起小包，原来陆景睡在了自己房间。

他们不做的夜晚都是分开睡的，做也多是完事儿后陆景回自己房间。

梁衡心中一软，走上前去，他的影子落在陆景脸上，陆景睡得并不安宁，细微地皱了下眉，并没有醒。梁衡想揉揉他的头发，怕把他吵醒，伸出的手握了下又收回了。梁衡轻手轻脚去卫生间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去了陆景房间，被人占了“老巢”的梁衡只能挪窝了。

梁衡几乎没进过陆景的房间，此时一天的疲惫袭来，也没心思参观，直接睡下了。

陆景的房间有种柔软的温暖，像一个让人有安全感的怀抱。梁衡躺在床上，被子上残留的淡淡的玫瑰味信息素包裹着他，舒缓安然，像极了陆景这个人。

可舒适的味道里有掺杂着一丝格格不入的味道。那是葡萄酒的味道，不过不是梁衡的信息素，是陆景放在床头的自制香薰。

在梁衡不知道的这几年，陆景学着喝酒，可没喝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东西并不好喝，但他依然会买很多葡萄酒，一一尝过，在里面选出最像梁衡信息素的味道。他用这种酒自己做了个香薰。

梁衡不喜欢这个味道，嫌弃地把它拿到窗外。之后才沉沉地睡去，梦里他抱着一个人，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有玫瑰味信息素包裹着他，像双柔软的手一下下抚摸着他。

第二天早上陆景回房间准备洗漱时，看到梁衡睡在自己房间，梁衡回来了！陆景很开心，有种想扑到梁衡身上抱他的冲动。

陆景走到床边，梁衡的闹钟刚好响起，响一声就自己关上了。梁衡嗅觉里和未醒的梦里都是玫瑰信息素的味道，睁开眼是看到陆景小兔子似的蹲在床边看着自己，眼睛亮亮的，说：“你回来啦。”

梁衡迷糊着伸手揉了揉陆景的头发，又接着睡了。

陆景亲了下梁衡的脸，红着耳尖去洗漱了。两人并排放着的牙刷杯成对似的，陆景看着，笑意多得从眼睛里溢出来，说不出的傻气。

被强烈的失去裹挟着的陆景总觉得梁衡去接苏钰就不会回来了，不回来意味着失去。他对这份本就不该有的关系的不安全感，强化了梁衡昨晚回不回家这件事的重要性，思路的盲区让他觉得梁衡回来了他就不会失去梁衡。可梁衡回来了，就一定不会失去吗？

陆景安心又开心地吃着早餐，听到走近的脚步声，知道是梁衡，笑着转过头去，被从梁衡身边扑过来的苏钰抱了个满怀。

惊讶与失落一同袭来，化为嘴边迟钝的话语，“小……小钰？”

“小景哥哥有没有想我？”

“有……”

苏钰和小时候一样，抱着人的时候喜欢在人怀里乱蹭，动作间碰倒桌上的牛奶，洒了陆景一身。

“对不起。”

“没关系，”陆景刚好借擦衣服和收拾桌面掩饰自己的无措，“我吃差不多了，换件衣服去上班，你们慢慢吃。”

故作镇定的动作掩饰不住落荒而逃的狼狈。梁衡看出陆景的异常，却不明白为什么，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陆景在起床时看上去那么喜欢自己，而现在却像是不愿在自己身边多待。

*

工作了一整天，陆景也算是逃避了一整天。不能否认的是，他的内心是羡慕苏钰的，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苏钰有爸妈，有梁衡，他在爱里成长为一个很好的人。陆景也是很好的人，他的成长是一个人的摸爬滚打，他坚韧顽强，可有时也会羡慕活在爱里的人。在人格上，他和苏钰同样健全美好，可在与梁衡的感情上，陆景是阴影，苏钰是阳光，阳光出来的时候，阴影就该消失了。

“苏钰”是陆景需要学会面对的课题。也许他还没有学会很好地处理这个课题，但他知道，苏钰是值得他爱护的好朋友、好弟弟，这件事不会因为梁衡而有什么不同。

陆景下班去超市买了苏钰喜欢吃的东西，拎着重重的一大包回去了。

“顾叔，小钰不在吗？”

“小钰少爷下午出去了，说是朋友给他办接风宴。”管家接过陆景手里的东西。

“梁衡也去了吗？”

“少爷来接的。”

陆景有些失落，显然，他失落不是因为苏钰的接风宴没有邀请自己，毕竟他几乎不认识苏钰的朋友。他因为梁衡失落，这失落来得莫名其妙，陆景有一千种反驳它的理由，可还是败下阵来，任由情绪将自己侵占。

陆景随便吃了饭，关了灯在自己房间早早睡下，可无奈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响起汽车的声音，陆景知道，是梁衡的车。他跑到窗边，看到梁衡从车上下来，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欢快的光，可又在看到梁衡和苏钰有说有笑时失落下去，像泄了气的气球。

他在期待什么？又在难过什么？

陆景知道这种难过特别不应该，甚至在心里还觉得对不起苏钰，明明是那么好的弟弟，明明他们关系也很好，他怎么能在看到苏钰的时候有这种情绪呢？

梁衡抬头看了眼陆景房间的窗户，房间里没亮灯，里面的人应该睡了，可莫名地，他觉得那里有浅浅的玫瑰味道飘来。

以为陆景睡下了，梁衡和苏钰就没再打扰，两人各自洗漱休息。

即使房间很隔音，陆景还是听到了隔壁梁衡房门关上的轻轻的“咔哒”声，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内心挣扎了很久，用一种“豁出去了”的架势把被子甩开。

手放到梁衡房门把手上时，陆景顿了下，脸一下子热了，他闭眼给自己打气似的深呼吸，按动了门把手。

摸到梁衡床上的时候，梁衡揽着他明知故问：“陆景？”

陆景凑到梁衡怀里，在黑暗中抬起头，小声地问：“梁衡，我可以吻你吗？”

黑暗中响起亲吻的水声。

银色的月光勾勒着被子翻涌的波涛形状。

急切的喘息间，一声呻吟从陆景喉中溢出。两人皆是一顿，苏钰就住在这间楼下。

隔音不错的房间依然让两人生出被观听的不适。可动作在继续。

在委屈和占有欲的驱动下，陆景像是故意的，口中娇喘婉转，一声声挑衅着梁衡。

梁衡没有制止，只是按着陆景的头往下。

樱桃樊素口，一张一吞吐。

一声吞咽后，陆景攀着梁衡吻了上去，又是一场主动撩拨。

梁衡捂住陆景的嘴不让他再出声，动作比之前更凶，任由陆景眼泪汪汪地“嗯嗯”求饶。

这是惩罚。

早上陆景起得晚，去吃早饭时梁衡和苏钰已经在吃了。那不该有的难过这次没有出现，他顶着有点炸的头发，打招呼的声音有种过度使用的沙哑。

梁衡看到他缓慢的动作和坐到椅子上时微皱一下的眉头，意识到自己昨晚做得太凶了。

之后的几天，梁衡似乎有意补偿，对陆景很温柔。

陆景每晚钻进梁衡的被子里，梁衡每晚张开怀抱，有时只是轻轻一吻，什么也不做，便相拥而眠。他们默契地谁也不先打破这美妙的不合宜，直到苏钰离开。

苏钰回S市不只是因为想念朋友和这座城市，他回来是治病的，家里收拾好了自然要回去。大洋彼岸遗留的蓝色情伤需要点个人空间去自我消解。

毫不意外，苏钰离开的那晚梁衡又抱着陆景做一番。沉默的空间里沉默的过程，忧伤的心情里忧伤的信息素，沉默和忧伤是那晚的夜和月，是舌尖勾到的咸，是注入身体里涌动的苦涩。

一个不用说，一个不用问，前几晚暧昧的轻纱无声落地，被名为“不被爱”的风吹得散了又散。

结束后陆景回了自己房间。两人各自躺着，疲惫空寂。

不管是前几天的温柔，还是昨晚的欢爱，都变成了第二天的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