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聆回到家的时候，外婆正煮好了稀饭等着她。
“我回来了。”
“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沈聆定睛一看。
米粒熬煮得软糯绵密，吸饱了清水的温柔，化作入口即化的甜香，每一勺都裹着浓稠的米油，仿佛琥珀色的绸缎，缠绕在勺壁上缓缓流淌。
掀开锅盖的瞬间，氤氲的热气裹着谷物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像外婆布满皱纹却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鼻尖，撒一把切碎的青菜，卧上半颗溏心蛋，细碎的葱花点缀其间，看似朴素的一碗稀饭，却盛满了岁月沉淀的醇厚滋味，每一口都带着家的温度，熨帖着味蕾，也暖着心窝。
“感觉很好吃诶！外婆做的稀饭天下第一！”
“你这丫头，嘴这么甜……最近很辛苦吧？”
外婆说着，盛了一碗稀饭给沈聆。
沈聆闻着那暖暖的米饭的味道，感觉到胃里都暖和了，上了一天的课，身体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也得到了放松。
“嗯呐，也还好，不过世纪大酒店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而且，沈凝也换病房了，定期可以去探视，我想，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凝娃儿还好吗？我想煮点补品带过去给她。”
“可以呀，外婆，可以炖一些鸡汤去。”沈聆喝了一口热粥，转了转眼睛，“我记得明夷跟我说过，沈凝现在的病房，是一三五可以去探视，不过探视时间是在早上八点到十点，为了不打扰其他病人睡觉，我们不要太早去，但是也不要太晚。”
“凝娃儿在吃医院的的东西，能好起来吗？聆娃儿，要不，你跟你那个朋友说说，看看能不能走走后门，我们自己送东西给凝娃儿吃，自己做的东西，比较真材实料。”
“哎哟，外婆，人家医院准备的营养餐都是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和用药情况安排的，虽然现在沈凝在恢复期，但是身体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大补的东西，她身体比较虚，虚不受补，咱们还是慢慢来吧。”
沈聆说着，夹了个煎蛋放在外婆碗里。
听完，外婆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这样吗？但是我总觉得医院不是很靠谱……唉，不过还是听你的吧，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们老人家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怎么会呢，外婆，科技再发展，那也是服务人类的。”
“不过，你别说啊，现在的医学还真厉害，凝娃儿那么重的伤，都给救回来了，这要是放在我年轻的时候，那还真不好说。”
“外婆您年轻的时候，也没有汽车呀，更不会发生车祸了。”
“哎哟，这倒是。”
祖孙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顿简单的晚饭，但是在沈聆看来，却很温馨。
她喜欢这样家人坐在身边一起吃饭的感觉。
尤其是在爸妈去世后，她便格外珍惜这样团聚的时光。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聆娃儿，这些事情会影响你的学习吗？我还挺担心的，毕竟你现在也高三了，唉，我听说高三是最关键的一年，能不能上个好大学，就看高三这一年了。”
“我个人感觉问题不大，外婆。”沈聆安慰道，“这几次模拟考下来，我的成绩还行，虽然高三是比较关键的一年，但是高考的知识点在高二就已经全都学完了，我们现在不过是在巩固复习而已，我努力一点，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
外婆也知道沈聆是在安慰自己，虽然心疼外孙女，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
毕竟当时是为了保住另一个外孙女，不得已，才让二人以红绳共命，如果不这么做，沈凝必然保不住。
“唉，苦了你了，聆娃儿。”
“不会的，能让沈凝活下来，我很开心！”
“如果不是已退任的阴厨不允许再次继任，我也不会把这个事情交给你，你还年轻，却和死人整天凑一起，身上沾染了阴间的气息，毕竟不好。”
“我感觉这不一定坏事，外婆，在接触‘阴厨’之前，我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认为人生不过是来去匆匆的‘蜉蝣一梦’，但是在接触这些事情之后，我觉得，生命是很珍贵的，我们活着的人，更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给生命留下遗憾。”
“是这样的。”
“我看过好多遗憾离世的人，有老人也有小孩，我现在感觉，人在天地万物面前，真的是太渺小了，我们能珍惜的，就是当下的时间和身边的亲人……所以，外婆，让我继任，并不是坏事，能为这些亡魂做点事情，我也很开心。”
“但是，你在办事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亡魂的事情，往往牵扯到的是阴阳两界的纠葛矛盾，很多时候，阳间的人，比阴间的鬼更可怕。”
“这倒是……”
沈聆喃喃着，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曾经在店里养小鬼、供奉阴神的面包店店员，以及心怀鬼胎的顾六壬、残忍嚣张的顾健，这些明明是阳间的人，却做着背德的勾当，残害他人，没有任何慈悲之心。
这样的人，比鬼更可怕。
“世纪大酒店好像是梁氏的产业？”
外婆冷不防问了一句。
沈聆回过神来，看向了外婆：“啊……啊对，是梁氏集团名下的，但是在世纪大酒店的丑闻曝光之后，梁氏集团迅速撇清了关系。我听明夷说，他们还发了律师函，声明这一切都是顾六壬背着他们做的勾当，他们对世纪大酒店里发生的黄赌毒等恶性事件一概不知，甚至打算起诉顾六壬，反咬一口顾六壬。”
“哼。”外婆冷哼，“厚颜无耻。”
“如果说这件事情背后没有梁氏集团的操控，我是不相信的。”
“嗯，我也是。”
“但是……梁氏集团是我们陵川市的也产业巨头、纳税大户，我想，不到万不得已，政府也不会抛弃他们，必须要有直接性的证据，才能一棍子打死。”沈聆蹙眉，“而且我更担心的是，虽然顾家已经落网，但顾家的案子里，并没有牵扯到那个逃走的阴神，根据黑白无常所说，她一定还藏在陵川市，而且我怀疑，她很可能就藏在梁家，毕竟只有梁氏集团有那个实力供养阴神。”
“应该是……梁氏，曾经住在西乡村，就在我家旁边，这四十多年来，他们家族可以为是一朝翻身，飞黄腾达，其实，我曾经也有一瞬间的疑心，怀疑这背后所有一些特别的因素在推动，现在这么一说，感觉是阴神的概率很大。”
“但是外婆，他们不怕被反噬吗？”
“反噬也是要看情况的，如果他们能一如既往满足阴神的愿望，阴神就会继续庇佑梁氏家族的发展，毕竟阴神也是需要阳间的人为自己搜集亡魂，这更像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那我们如果要调查阴神，其实从梁氏集团下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嗯，虽然没有直接性的证据，但是我认为这两者确实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明白了。”
“聆娃儿，我听说梁业那个大孝子，最近打算为他母亲做一场法事，头七的时候，在他们梁家，他也知道我是西乡村里的神婆子，打算着邀请我去他们家一起参加这法事，不过我想着，我年纪也大了，懒得走动，不过你用我的名义去看看，倒是也没问题。”
听到这里，沈聆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的吗？！我很早之前就想去调查梁家的，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契机，不只是我，还有道长，他之前也去过梁家祖宅，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收获，外婆，我能带上道长一起去吗？”
“青城山的那个臭小子？”
“对，道长虽然年轻，但道行不浅，我想，如果梁家真的有还什么危险存在，有道长在身边，我也会相对放心一点。”
看着沈聆那兴奋的表情，外婆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看着沈聆那兴奋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和玉蘅子的初遇，以及那段早已经被遗忘在岁月中的时光。
许久，她才叹了口气。
“你愿意和他去，就去吧，不过，聆娃儿，我有件事情要提醒你。”
“什么？”
“他们青城山的人，都是脾气古怪的人，而且，他们以修炼为立命之道，是不会为了你打破宗门规则的，如果你看上了那小子，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死了那份心吧，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听到这里，沈聆脸颊一红。
“外婆您说什么啊，我不懂……”
“你现在也要十八岁了，很快，外婆就管不了你了。”外婆眉头深锁，表情严肃，“这世上的好男儿，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作为共度一生的人，但是唯独青城山的人，不行，聆娃儿，听外婆一句劝，你如果不想和那臭小子闹到无法回头的地步，最好，还是保持朋友的距离，这对你，对他，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