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的余温残留在脸上,贺烊舟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脸,耳根爬上淡淡的红晕。
薛忱没注意,低头将他手上的绳子解开。
虽然没绑多久,可他的手腕却被磨得通红,微微还有些肿,薛忱移开视线,“怎么这么娇气。”
贺烊舟权当他在嘲笑自己弱,不理他,转身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余光扫到薛忱去了屏风后面,没一会儿,拿着一条毛巾出来,走到了自己旁边。
贺烊舟疑惑:“?”
毛巾被对方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冰冰凉凉的。
贺烊舟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薛忱。
我去,钢铁大猛男的温情时刻?
不敢细想、不敢细想。
可怕。
薛忱见贺烊舟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军营的弟兄们平日里切磋,被揍得鼻青脸肿都是这样敷的。”
然后贺烊舟就看着他又开始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颇有一种掩饰尴尬的意味。
门被敲了敲,外面传来女声,“爷儿,奴婢们给您二位送饭来了。”
贺烊舟和薛忱对视了一眼,刚要说进来,门就直接被推开了。
贺烊舟把手上的毛巾调整了一下,暗暗咂舌。
合着压根没想礼貌地等他们回应啊。
带头的是一位穿着蓝色官服的女子,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一进门就扫了一遍整个房间,最后目光落在贺烊舟身上,眼底不乏审视的意味。
贺烊舟此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屁股放在凳子上,如坐针毡,有一种自己上班摸鱼被抓到了或者是上学时候偷偷玩手机被教导主任看见了的怪异感。
女子视线又瞥过薛忱,随后向身后的宫女招手,道:“来,给二位爷儿上菜。”
“奴婢梁玉,见过二位爷儿。”梁玉向贺烊舟和薛忱福了福身子,而后侧过身从后面的宫女手中拿过一根戒尺。
等等……
戒尺?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想到可能要挨打,贺烊舟不淡定了,赶紧抬头看薛忱,结果薛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倒是十分淡然地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
桌上陆续放上了几碟菜,菜量少得可怜,连一个人都不够吃的,而且只有一盘肉。
那些宫女将菜在桌上放好,便退了下去站在一旁。
“下去吧。”薛忱见她们没有要走的意思,抬眸看向梁玉。
“按照规矩,从今天开始奴婢们就要监督各位爷儿的一言一行,直到你们的表现合格为止,所以还望爷儿见谅,奴婢要看着你们吃饭。”梁玉手拿戒尺,顶着薛忱要杀人的眼神,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爷儿,请用餐吧。”
梁玉忍不住心想,为什么那人的眼神那么恐怖,明明这是他们南垣的地盘,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郎儿而已。
贺烊舟看向薛忱,见薛忱朝自己点了点头,他才拿起筷子,开始默默吃饭。
梁玉围着桌子,开始不停地绕着他们走着,嘴上也念了起来,“吃饭不可讲话,不可大口大口地吃,不可咀嚼声过大……”
贺烊舟感觉自己好像穿越进了深宫里被训练,马上就要参加选秀了。
虽然目前的情况也差不太多……
贺烊舟琢磨不透眼下的情况,薛忱也没说什么,他就只能让干嘛就干嘛,跟着薛忱做。
吃饭被好几双眼睛盯着,贺烊舟浑身不自在,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夹跟前的菜,心不在焉地埋头吃了起来。
“啪——”戒尺敲在桌上,贺烊舟被吓一大跳,筷子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贺烊舟:“……”
不是姐姐,你到底要闹哪样呢?
贺烊舟看梁玉,对方眉眼中透着轻蔑,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恶意,她道,“从前在西乐没有嬷嬷教过你吗?一道菜最多只能吃三口,爷儿,您超了,请把手伸出来。”
贺烊舟额头青筋直跳,但实在是不好发作,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默默伸出手来。
“慢着。”薛忱将筷子往桌上一放,语气没什么温度,“离他远点。”
薛忱长得俊朗,红色长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十分懒散,透着一股痞劲,有点凶。他的目光冷冷地点在梁玉身上,轻轻一下,梁玉就感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叫她不是很敢对着薛忱发作。
宫女们面面相觑,看了眼梁玉,又看了看薛忱,而后再次低下头。
人太多了,梁玉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她咬牙,刻薄道,“爷儿,既不想遵守我们南垣的规矩,那又来我们南垣干什么?北杭才刚没了一个薛忱,你们西乐就巴巴地跑过来朝我们南垣摇尾巴了,要做我们南垣的狗就好好做,想让我们南垣庇护你们,又什么都不想牺牲,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滚出去。”薛忱捏了捏眉心。
“你!”
“哎哎哎,打吧打吧,多大点事儿。”贺烊舟见两人马上要吵起来了,赶紧伸出手到梁玉面前。
他勾了勾唇,虽是笑着的,声音却透着冷漠,“梁玉,这一下打下去,我可是忘不了的。”
现在让贺烊舟感觉奇怪的是,薛忱到底要干什么,既然是卧底,难道不是乖乖当透明人才不会被发现吗,把事情闹大了对他们两个有什么好处?
“发生什么事了呀?”一道尖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贺烊舟循声看过去,是一个老太监,太监手上拿着拂尘,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太监,威风得很,他轻甩拂尘,目光直直向这边望了过来。
梁玉以及一行宫女见到来人,忙向他行礼,“见过大公公。”
“咱家大老远就听到这里在吵闹,梁玉,怎么回事?照顾爷儿吃个饭都做不好。”太监眯起眼睛,不耐地问。
“回大公公的话,是这位爷儿坏了规矩,奴婢按照宫规……”梁玉话还没说完,就被太监打断了。
“宫规?爷儿们可是西乐来的客人,怎么能按照宫规来,咱家看你真是狗胆包天了。”
梁玉和宫女们吓得赶紧跪了下去,“大公公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太监看向贺烊舟,男人似笑非笑,眸子静如一潭水,他唇色很淡,此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本该是很温柔的面相,此刻却泛着冷。
他突然心生一计,脑子开始飞快运转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也骤然舒展开来。
贺烊舟放下抬着的手,直觉此人要搞事情。
“爷儿想如何处置这几个小贱蹄子?咱家今日就依爷儿的,狠狠罚一罚她们。”太监奉承地对贺烊舟说。
贺烊舟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么鬼,只好低头看薛忱。
薛忱坐着安静地吃着饭,顺道往贺烊舟的碗里夹了一块肉,旁若无人地对着贺烊舟说,“吃饱了?先吃饭。”
空气安静了一下,贺烊舟缓缓坐了下去,手撑在桌上挡住脸,给薛忱使眼色。
“吃饭。”薛忱抬了抬下巴。
贺烊舟:“……”他拿起筷子,机械般将薛忱夹给自己的肉吃了。
薛忱这才看向太监,徐徐道,“那得看公公究竟下得去多狠的心了。”
那人就坐在上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他眉目硬朗,五官分明,长得是好看的,可是并不适合做郎儿,倒像是从小到大混在军营里一般,带着浓烈的阳刚之气。
太监心中带着丝怀疑。
听闻西乐的郎儿一个赛一个柔,薛忱这个人,横竖看着都不合适。
太监见贺烊舟似乎是比较信任薛忱,心下了然,知道了俩人的关系不一般,他冷哼了一声,夹着嗓子对身后吩咐道:“来人,把梁玉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其余人各打十个板子,别的几个爷儿那里的宫女都前去观看,引以为戒,让她们知道这就是照顾不好爷儿的下场。”
“是。”宫女们自行退下前去领罚。
“咱家是宫里的太监总管,爷儿叫咱家齐德汝就好。”齐德汝抖了抖袍子,目光落在贺烊舟和薛忱之间,“二位爷儿之前可是认识?”
贺烊舟心跳了一下,脸上面不改色,“不认识,坐的同一辆马车,如今又在同一间房,只是比较有缘。”
说完,他看向薛忱,知道自己回答的没问题后松了口气。
齐德汝不知道信没信,不过也没深究,扯着嗓子对外面喊道,“来人呀,给两位爷儿沐浴更衣,晚一些咱家带他们去崔相那儿瞧瞧,看看能不能入了他老人家的眼。”
门外又进来几个宫女,眼见着就要朝贺烊舟他们走来。
“等一下。”贺烊舟急忙叫停。
啊?带他们去见崔相?
那沐浴更衣的意义是?
贺烊舟承认,虽然他是有两天没洗澡了,但应该也不臭,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不至于不能出门。
最最重要的是,那个看看他们能不能入崔相的眼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薛忱说过他们此刻的身份,郎儿…就是男妓……
那么叫他们洗澡换衣服,以及所谓的入崔相的眼……
贺烊舟有点菊花痛。
古代权力至上,他这种身份只能任人宰割,如果真的被。。
额。
别闹了这剧情,这到底是在做嘛?
“我不需要沐浴更衣,谢谢。”贺烊舟十分有礼貌地退到薛忱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对齐德汝说,“他需要,他人高马大的体汗重,你们带他去就可以了。”
薛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