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自己被困在这里,她心慌到不行,连忙噔噔噔下楼退到远处,万一自己也跟着变成透明走不出来就完蛋了。
飞速退回三楼之后,她眼见着整个旋转楼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辛西妍呆愣在原地,连大气都忘了喘,直到原先的楼梯处由半透明到彻彻底底变为一堵白墙。
突然反应过来,她又到那白墙处用手臂胡乱划拉,左摸摸右摸摸,发现这是一堵实实在在的墙壁,并没有机关。
难道自己又做梦了?
难道自己一直在梦中,没走出去?
她下楼去,跌跌撞撞奔到一楼,发现前台的一个小哥正眨巴着眼,一脸懵逼的看着她,估计心想这人是什么毛病。
辛西妍小心问:“你们这栋民宿,一共多少层?”
小哥瞪大眼睛,眼见着精神头来了,直起腰,头栽向另外一侧盯着自己。辛西妍知道,这是把自己当傻子想吐槽,然而又不得不服务的姿态。
“这位客人,我们崀屿岛山鸟瞰月度假民宿呢,一共是三层楼。”
辛西妍张大嘴,萎顿了下去。
***
磨蹭到6点。
大堂中吃早餐的时候,辛西妍注意到窗外面的光线极速暗淡下来。
不一会儿,天就阴得不像话,像是暴雨前兆。
明明早上还一片晴好。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倾盆大雨砸将下来。院子池塘旁边的蕨类,鳄梨树被雨点打得东倒西歪。
辛西妍喝着冰咖啡盯着雨雾,想着那男生也不知道人在哪里,看日出估计泡汤了。
和郝媛媛今日的约会也不得不改期。
手机里一直叮咚作响,辛西妍拿起手机一瞧:哟呵,一共15个未接来电。往上划拉屏幕,全是毕总打来的。
又点开微信的99+。
好家伙,这信息一眼望不到头,一入眼便刺目极了:
“我跟你说,你迟早会后悔的。”
“咱有什么不能谈,非得要停更账号吗。你知道这账号一分钟赚多少钱吗?”
“你这姑娘,到底年纪轻啊,没有定力,一味冲动行事。”
辛西妍向上翻了个白眼:“既然你要扯定力,那就要让你看看本人的定力,我要是敢再更新一次,我跟你姓毕。”
她往输入框里哐哐打字。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一想,又把字删掉了,干嘛浪费这几秒钟的时间在资本家身上。
就在上个月底,她和毕锋的合作已经走到了死胡同。辛西妍清晰记得在最后一次合作会上,她就差拍桌子了:
居然逼迫她露大腿?
拜托,一个古风武术博主,露什么大腿?
搞金瓶梅吗?
数据不上涨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从策划到广告分发,必须每一个环节都跟上。
创作理念不和这事暂且放下,最要命的是辛西妍发现毕锋这个人在她身后搞小动作。
他以为她不知道。
有一次匆忙签什么合同,辛西妍因为信任没仔细看。后来找律师查询,毕锋在合同上咬文嚼字,有条款显示网红账号Ip的衍生产品,和品牌所产生的利益价值都和辛西妍无关。
独吞啊。
***
暴雨一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前台似乎来人了,隐约传来女人说笑声。辛西妍顺着叶片缝隙往那边暼去。
一个高挑,着条纹黑西服的女人立在桌子后面。
铁锈的红唇,一口白玉牙。满头乌黑柔软波浪,明媚眼光流转。
一切大美女的特质她都有。
而正对面的前台桌子外侧,站着一位光亮大脑壳背影,正一口一个美女叫着。
不用看正面辛西妍便知道,图成勇。
辛西妍听着二人对话,一面往嘴里边塞煮鸡蛋。
光溜溜的咖啡餐厅,毛个人影都没有。好不容易放假,旅个游,一般人都选择睡懒觉。
只有她一个人像个猴,蹿起来了。
哗啦。
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刀叉放下的清脆响声。
辛西妍回头一望。
嘿,巧了吗这不是。
第n次遇见。
***
她也不管是不是在梦里了,自从来到这个破地方,就虚虚实实找不着边界。是虚如何,是实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过。
人生不过几万天,死就死。
她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灼灼目光,抬起手裂开嘴,自信又热烈地嗨了一声。
脱口一句,“你也在做梦啊?”
英俊男人像触碰到了什么热烫的东西,迅速低下头去。
辛西妍单刀直入,也不嫌麻烦,一趟又一趟将,杯碟刀叉全都转移到了美男子旁边的空位上。
“想看就看,我也知道自己长得美。”
男人双眸轻抬,一双大眼对上她的,脸上肌肉动都不动。
连嘲笑都没有。
眼睛真大,辛西妍慨叹。这是眼睛上长了个脸吧。
今天他的头发没有梳上去,斜分的几缕挂在眼睛旁边。全身黑衣已经换掉,穿了件白衬衫,但奇怪的是外面罩了件马甲,马甲兜里还露出方巾的头。
有点像电视剧里民国的穿法。
也不奇怪,这年头流行复古,你管人家怎么穿呢,辛西妍想着。
打完招呼,她挪回头不再看他,只慢悠悠嚼着口中食物。
有沉默在两人之间划线。
不知怎的,辛西妍总能感觉到旁边有视线在盯着自己。猛回头想抓个现行的时候,每次视线里都是他端着腔调,低着头细嚼慢咽。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吧,又不是纯情学生。
不能总这么干耗着,想什么办法搭讪呢?
一瞥眼看见了包里的矿泉水。
辛西妍开始矫揉造作拧瓶盖,左三圈右三圈,又甩手又呻吟。
“啊。”
“哎哟。”
旁边无动于衷。
没看见?那就自己再主动一步吧,她拿了矿泉水瓶递到他面前,“我实在拧不动了,帮我开一下吧。”
男人雷打不动,仿佛瞎了一般。
嘿,不跟你一般见识,她悻悻把矿泉水瓶子挪到自己桌上,“见了几次面了,也算有缘,你叫什么名字?”
“……”
尴尬沉默的一分钟。
辛西妍也不气恼,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继续问,“这是梦里,还是现实啊?我们能不能出得去呀?”
“……”
“你有没有微信,咱们加一个?”
“……”
嘎嘎嘎,她隐约听到有乌鸦在头上叫。
百撩不动,又聋又哑。
正当她想问出第四句话的时候,男人突然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目视前方,离开了。
“什么毛病?”
招他惹他了?
她眼见着他绕过一排桌椅,穿过天堂鸟巨大叶子的间隙,走到前台。
那高个子美女本来斜靠在桌旁,忽然身子直了起来,红唇微启,向上弯出一抹笑意:
“今天怎么出来了?”
男人开口,“只是想下来看看。”
随后,便听见咚咚咚远去的足音。
辛西妍猛地把最后一口咖啡灌进嘴里,“妈的,再理他我是狗。”
收拾东西,气恼地走向民宿大堂门口。铺天盖地的雨帘垂下,一时半刻不见有停的迹象,她又赌气回来。
路过前台那个女人身旁的时候,辛西妍倒退回去,掀下茶色半透明墨镜。
“美女,问你个事。”
那高个子港风美人抬起头来。
辛西妍看她穿的西装比较正式,以为她会给自己来一个公式化的服务人员笑容,哪知她一下子将双臂拄在桌面上,身子凑向自己。
眉眼带笑,压低声音,“告诉你,你没在做梦,你在现实当中。刚才过去的是我们民宿的老板,名字叫,颜离。”
辛西妍差点身子向后缩。
她才没要问他名字。
等一下,她怎么知道?
美女瞟了一眼楼梯口,笑意更加莫名其妙,“颜色的颜,离开的离。”
颜离?名字还挺特别。
辛西妍砸了一下嘴:啧,知道了就知道了吧。自己这脸皮管他丢不丢呢,既然已经丢了,那就再得寸进尺一下。
“他住几楼?”
港风美女身子后撤,眨了下眼,并未直接回答问题:
“老板啊,不好遇,不过他会再找你的。”
***
四楼。
颜离站在一座巨大的书架面前。
那木制书架线条古典,直接通向顶棚。格栅上放置的书籍密密麻麻。书架两侧极宽,像望不到边。
他双手插兜,脸上思虑重重,末了,眉头一皱,像是思考不出。遂长舒一口气,拉过一把单人沙发椅,一下子陷在椅子里。
又转头望向书桌,从书桌下面拉出一个抽屉,拿出里边放置的一个黑色锦盒,啪地打开。
一面古铜色的怀表现了出来。
怀表表面有一些隐约的纹路,并没有什么特殊,链身长长。
他拿在手中揣摩了几下,也没打开,就那样原封不动放回锦盒,推上抽屉。
思绪之中,突然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门打开。
黑色细高跟鞋,条纹职业西装身影出现在门口,余秀淮将黑色波浪拢在耳朵后面,轻轻把门带上。
颜离开口:“查了吗?她是谁?”
余秀淮熟门熟路拉了另一把椅子坐下,望向桌面上的一沓照片。
“你不是都查过了嘛,我的结果也并没什么不同。”
颜离托住下巴,皱眉,“只是普通人,为什么?”
余秀淮,“什么为什么?”
颜离对她这种明知故问的行为也不气恼,而是自说自话:
“穿梦者虽然不多,但是也很常见。大多都是迷迷糊糊地穿,又迷迷糊糊地出去,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说就是这么来的。”
“可这女人不一样,死活打不出梦去,而且还进了梦茧镇。”
余秀淮:“噢?她有什么特殊?能去那个地方?”
顿了一下,又感觉不对,“难道她是魇鬼?”
颜离摇头,“应该不是吧,魇鬼我应该一眼能看透,而且她身上也没有味道,不是。”
余秀淮抱起手臂,“那就是个普通人了,你之前确定没有给过她能力?毕竟……”她停了两秒,终于又说,“你这人记性不太好,活得又太长,记忆丢失了那么多。”
颜离表情终于释然,似乎承认了她的推断,“可能是吧。”
“不过……”他身子靠后,躺倒在椅背上,“能进去那个死镇子的活人,就我所知道的历史,只寥寥三人。她有什么特殊的?”
颜离回忆起上次的经历——那个女人不仅死活打不出梦去,而且居然还跟他到了四楼?天知道那一刻他有多尴尬,好像被裸着看光了。
想到自己被她塑造成幻想对象,他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