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雨绵绵，乌云笼罩在城市上空，一则新闻引发了全民热议：

「目前南区环境保障局的负责人尚未对环境污染问题做出正面回应，关于南区909号区域是否存在辐射，是否存在变异等问题，仍需进一步调查，同步现场消息……」

【是南区？还是辐射区？】

【非法炒地卷土重来】

【官商勾结草菅人命】

这三个词条霸榜已超过三小时，辐射问题本就敏感，环境有异常，公众不买单，开发南区的消息本就是错的，如今更不可能成真。

一旦无法开发，别说赚钱，就连买地的537个亿一时半刻也拿不回来，以罗肇飞为首，参与地皮炒卖的那群人此刻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唯一的意外是，裴恩秀已经五个小时联系不上魏梨了。

***

西区城寨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乌黑的积水漫过了膝盖，生活垃圾飘浮在水面上，酸味腐臭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苍蝇在死物的附近盘旋。

魏梨穿梭在人群里，走廊上堆满了泰安思宁，“把没被水泡的药往楼上堆，还需要多少药马上告诉我。”

钢筋搭建的楼梯上传来一声呼唤，“魏小姐！”

魏梨循声抬头。

跑下楼的女人，喜悦都写在脸上，“那些起疹子的人，吃了您带来的药，都已经好了！应该是抵抗力太低，又泡了脏水的缘故。”

魏梨松了口气，哑声道：“凡是生病的人，都不要再碰这些污水了。你上去告诉他们，但凡谁出现发烧、发冷以及重复起红疹的情况，一定要马上告诉我。等雨停了，我会让人过来疏通下水道。”

“好！”女人转身就走，跑出去两步又停下，回头对魏梨说：“谢谢啊。”

雨水滴落在魏梨的脸上，她站在一片阴影里，勾了勾唇，没多说什么。

一场大雨摧毁了城寨落后的排水系统，居民受灾严重，魏梨叫人送来了几大车生活用品，城寨里的青壮年此刻都集中在砂石大坝上，等待物资分配。

魏梨确认四下无人，迅速推开一扇木门，这里藏着一条暗道，她没有借助任何光源，径直朝黑暗深处走。

她走得很快，大约三分钟后，停在第二扇木门前，她推开陈旧的大门，天光倾泻而下，一条长街赫然出现。

魏梨探出头左右观察了一下，而后迅速走进街对面一家装潢简单的五层小楼。

十年前，这里是红灯区，这条街叫百花街，这栋楼叫百花楼，而且是只接待女同性恋客人的楼。

“哎呦！小祖宗！你怎么跑过来啦！”敏花是百花楼的老大，年过四十，中气十足，精神头比小姑娘还好。

“听说城寨被水淹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敏花瞧着她脸色苍白，手臂上还在隐隐渗血，当即红了眼眶，“你怎么又瘦了？还受伤了！”

魏梨仓促地捂住手臂，尽管浑身犹如灌铅一般沉重，她面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没事，不是我的血，是在城寨里蹭到的，你们的特效药还够吗？”

敏花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有你代表大人特别关心，能不够吗？仓库里堆的够吃到明年了。”

“那就好。”魏梨抬头望着干净整洁的大堂，“你们现在转型的怎么样？来吃饭的人多吗？”

敏花把账本拿给她，“比一年前好多了，姐妹们都很有干劲，会做饭的都在后厨帮忙，脑子灵活、嘴巴利索的就传菜跑堂、揽客吆喝，能歌善舞、爱耍戏法的就热闹热闹场子，都挺好的。”

魏梨瞧着满满当当的账簿，一边点头一边说，“很快，我就要解决张茹仪了，我会把她在联邦的眼线也除掉，到时候我就能给你们搞到新的身份，你们就不用一直待在这里了。”

联邦等级森严，想要定居在城市里，不仅需要房产，还需要A类及以上的身份，B类身份只能在城郊活动，而C类只能待在贫民区，至于D类则会被直接驱逐出联邦。

“你少操心我们了！”敏花佯装生气，“你下次过来要是还这么瘦，我就一头撞死。”

她说话间，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端着一盅特色补汤走近，“小魏梨来了，快尝尝姐姐的手艺。”

依兰花香随着她的靠近而越发浓郁，魏梨瞧着汤面下满满当当的药材，刚想拒绝，女人的一只手就已经摁住了她的肩膀，“你太瘦了，该补一补，喝了汤，姐姐就放你走。”

魏梨狗狗祟祟地向敏花投去求救的目光，敏花假装没瞧见，拎着账簿就走了。

“别瞧她了，谁也救不了你，平常没机会给你补，既然来了，就乖乖喝掉。”魏梨抬头看向二楼，姐姐们纷纷扭过头去。

“好吧……”

魏梨认命，乖乖喝起了补汤，期间，还有不少女人送来甜点和炸物，她离开百花楼的时候，整个人都吃蒙圈了，在路上转了两转，头顶的呆毛又翘了起来。

……

魏梨准备离开城寨时，被一个女人叫住。

“您这次来帮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她怀里的小孩正在打满补丁的襁褓中酣睡。

魏梨淡淡一笑，“没事就好。”

一个小女孩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腿，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姐姐。”

魏梨将人拉到面前，蹲下身温柔询问，“怎么了？”

“姐姐，吃糖。”女孩将一块硬糖递给她，淡黄色的糖块从皱皱巴巴的糖纸里露出一角。

一看就知这糖放了很久，拥有它的人不舍得吃，又常常握在手里看。

魏梨拿过糖，“姐姐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女孩点点头。

“你闭上眼睛，张开嘴，啊——”

女孩：“啊——唔？”

白葡萄味的糖很甜，女孩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姐姐？”

“姐姐不吃。”魏梨摸了摸她炸毛的脑袋，眼神意外宠溺。

她没有将通讯器带在身上，一上车才发现有一百多条未接来电。

罗肇飞一共打了六十三次，其次就是裴恩秀，剩余零零星星的，要么是秘书，要么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魏梨将通讯器扔在副驾驶上，一个人都没有回复。

她很累，那是一种灵魂被撕扯的疲倦，是缓慢的磋磨，磨得让人连呼吸都费劲。

“西区那群人有什么购买力？你赚的钱够你走私翻版药的成本吗？还是说，走私药只是个幌子。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裴恩秀当时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把药卖给城寨里其他人，不过是掩人耳目，她真正想要帮助的，是百花楼里的姐姐们，这一切，她不能让张茹仪知道，不能让怨恨她的人知道。她不能让姐姐们因为她而受到任何伤害。

她也不敢让裴恩秀知道，她还不信她。

魏梨回到橘林时，天色已晚。

坐在门口的裴恩秀听到车声顿时抬起头。

四目相交，魏梨问：“你怎么来了？”

裴恩秀站起身，“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担心我，所以来看我？”魏梨不答反问。

“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夜里的事，也许天亮就该忘记。”魏梨绕过她，准备开门。

裴恩秀耐着性子，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你好薄情啊。”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情种。”魏梨站在门口，“你要进来？”

“我好歹在外面等了你三个小时，不吃不喝，吹着冷风瑟瑟发抖，你忍心将我拒之门外？”

魏梨凝视着她的眼眸，知她此刻的委屈八成是表演，还是侧开身子，“我不忍心，只是我要去洗澡了，担心待客不周。”

裴恩秀当即喜笑颜开，“那不会，你肯赏我一个进门的机会，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魏梨将一双崭新的小狗拖鞋扔给她，“怎么不见你叩谢隆恩？”

“我怕折你的寿啊。”裴恩秀穿着略微小半码的拖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的码数欸，专门给我买的？”

“你想得美。”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路拌嘴到浴室门口。

“你是跟屁虫吗？我要洗澡了。”

裴恩秀贴心地帮她拉开门，“您请沐浴吧，小的这就退下。”

水声从里面传来，片刻，魏梨的声音也从里面传来。

“裴恩秀，你进来帮我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