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重回忆着和谢宴之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回道院以来,他很自然的就进入了往常的生活作息中。
每日早课后出门,先是送燕燕去学思堂,然后自己去道院的研究部忙碌修行,晚上则接了人后一起回洞府,路上会带一束花,或者一件小礼物。
到家后,是属于两人的时光。
他们通常会亲手做些吃的彼此分享,聊一聊当天的修行,学堂里发生的趣事,以及和同窗弟子们的相处,吃完正好帮忙补课,有时被挑起兴致,他也会顺带把燕燕一起吃了。
等到休沐,时重会带他去见自己的朋友们,也会单独约会,去附近的临江城,去云雾山。
情到浓时,燕燕抱怨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时重便与他约定,等补完基础、晋升中阶后,让他参与自己现在的实验部考核,届时他们白日里也能一直在一起了。
回忆完毕,时重真觉得两人挺好,挺有过居家日子的感觉。
可惜谢宴之似乎不赞同。
此时的夜幕下,微弱天光映射在庭院前的水流中,照亮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也将朦胧的微光笼罩在了结香树上。
树下的少年和心上人对峙而立。
“我说得不对吗?”时重一步步走近了他,语气不解,“包含有合籍、天道誓言这两项的结契大典就在明天,你还有什么不安的?”
谢宴之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并不回答,而是用遗憾的口吻道:“阿重你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啊。”
“瞧,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即使刚刚那么生气,你现在想着的也只是分析原因,以及试图我沟通交谈,你不觉得自己太冷静了吗?”
时重推开他揉乱自己头发的手:“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表现不够在意你?”
被推开后,谢宴之神情有些勉强,默默低头比划了一下,确定他们两方的实力差距非常大,就算现在偷袭也搞不定,暂时,或者说在自己达到高阶之前,想搞小黑屋是没机会的。
——算了,还是先实话实说吧,至于别的,以后再找机会。
“能加深两个人联系的,无非是利益和感情。”谢宴之已经陷在自己的逻辑里了,“利益方面,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虽然我都想给你,可对你来说我有的那些大概没有什么价值,也不足以挽留你。”
“而感情方面,阿重,哪怕你在发现我逃婚的时候对我动手,甚至把我关起来我都不会这么不安。”
时重整个蚌住了:“谢宴之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谢宴之:“我没胡说,你知道我发现你拦住我,不让我离开时有多高兴吗?只是既然要拦你为什么不能彻底点,干脆把我抓了关起来呢?”
传送玉符失效,重新出现在这处庭院的时候,他恐惧归恐惧,欢喜也是欢喜的。
“如果你面对我的逃婚,强硬一点,直接动手而不是询问我,那我会对我们的感情更有信心一点,这至少证明了,你离不开我。”他自有一套逻辑,“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和我商量,会让我觉得,如果我有足够的理由,你就会顺理成章的接受分开的结果。”
这又是利益,又是感情的,让时重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没被绕进去,好在只是差点,事实上他脑子还是转过弯来了。
“你的观点太激烈了。”他语气中肯的评价,“姑且不说我们才相识半年多,即使未来感情深刻到不愿意放手的地步,以我的性格也没有直接朝你动手的的可能。”
“最起码,也该先尝试沟通,用温和的手段解决问题,至于你说得分开,就是因为不想和分开,想和你走下去才选择合籍的啊。”
谢宴之还是没能接受,事实上,察觉到彼此在观念上的不合,他非但没被时重的耐心说服,反而更抗拒的往后退了几步。
几番交谈无果,眼看燕燕差点就要跌进庭院前的水中,时重也意识到了言语的无用。
回想过去几次安抚成功的例子,他决定换个赛道,直接上前几步,略强硬的把谢宴之禁锢在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背,唇落在他的鬓角上。
“慢慢来好吗?”他语气温和的安抚,呼吸的热气打在额头,“你既然这么舍不得我,又为什么要走呢?反过来,既然都能接受暂时离开我的结果了,那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把你所有的顾虑都说出来,我们一点点化解它。”
看着时重柔软下来的眉眼,分明含着情意的亲昵,刚刚还讲不通道理的谢宴之恍惚了一下,终于从某种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失去恐惧里脱了出来,却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就算合籍了又怎么样,谢夫人留不住谢庸正,谢晚晚留不住江尚,天道誓言阻止不了人心所向。”
谢宴之捂住脸,强忍着压抑在心头多日的阴影坦诚:“而我们更是从一开始就不对啊,我骗了你。”
“我们不是什么爱侣,那天晚上我发现昏迷的你,认出了你的身份,知道你能帮我,加上想报复谢晚晚,所以骗你……”语速越来越快,仿佛说得快了就能让时重听不清一样,“骗你,故意误导你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谢宴之微微低着头,不敢再看对面的表情。
时重非但不感动,反而有点无语:
合着他之前那么多次的暗示是摆着好看的吗?
迟迟没等到回复,一直低着头的谢宴之手上不由微微用力,被掐疼时重下意识推开了他。
“你果然不喜欢我了,我就知道,你一旦获悉真相就不要我了。”
对面闷闷的声音跟鬼祟一样的响起来,时重动作一顿,捏住燕燕的下巴,低头看过去,就发现人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时重几乎咬牙切齿,恨恨的咬了一口他脸颊上的肉:“你掐疼我还有理了?!”
“你真的还要我?”顶着脸颊上的两排牙印,谢宴之一脸惊喜。
“不然呢?明天就是结契大典,总不能和你一样不管不顾的反悔耍人玩吧?”
“我这不是害怕你未来后悔嘛。”
发现自己没有被划清界限,谢宴之迅速恢复狐狸精的本色,嘟嘟囔囔的重新一头扑进时重怀里,拉着人衣角小声控诉:“你咬得我好疼啊,再给个亲亲安慰安慰好不好?”
没等到回答,隔壁不远处突然有人大骂:“大半夜的闹什么闹,吵架去治安所去,差点搅得我静修不稳、走火入魔!”
时重侧头远眺,就发现离洞府一里外(大约500米)有棵冥灵树,其上盘膝坐着一位感应超群的鬼道术师。
对方非常符合职业习性的昼伏夜出,正在抓紧夜晚阴气活跃的时间修行。
大约是之前距离足够远,小情侣声音又不大,所以勉强忍着,谁知道他们这感情问题大半夜闹得没完没了,以至于忍不住了,所以才出声骂起来。
被人大老远这么一骂,时重也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好好的活人又不是修鬼道的,大半夜这么折腾简直有病。
谢宴之是鬼物,天性混乱,脑子犯糊涂,自己一个正经术师怎么也跟着他折腾起来了,见鬼,还以为自己脑子转过弯来了,没被人乱七八糟的逻辑带进去,结果是带进去了自己没发现啊?!
反应过来的时重也不折腾了,重新捏住谢宴之的下巴,语气不冷不热道:“你今晚折腾这么一出就是想让我哄你是吧?”
谢宴之心虚的低头,不理人。
时重:“不说话了,那还要亲吗?”
“要!”这回谢宴之有反应了,而且回答得非常迅速,答完立刻红着脸仰头索吻,至于外头可能有人在看?
那谁啊,他又不认识,还是亲亲比较重要。
时重冷笑一声,残忍无情的把谢宴之丢在了庭院里,当场“冷冰冰”的留下一句:“不亲了,这是你欺骗我的惩罚!”
谢宴之愣住,不甘心的追着问:“那要惩罚多久啊?”
时重见他终于急了,才轻飘飘的回:“一整天,在明晚的结契大典前都别想了,而且你再敢逃婚以后就都不亲了。”
谢宴之终于后悔了,事后再三保证绝不逃婚,才把不许亲亲的惩罚时效缩短到今晚。
两人闹完,天边泛起了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