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娘的事,与小、小意和她娘亲无关。”
程律元无动于衷,任由身后正剑门的弟子涌入洞中,将剑尖对准自己的血亲。
“照顾好他们!”姜顽冲云深喊了一声,同时将那枚镇压龙族的翎羽抛给程纾意,随后便一跃而起,提剑杀入正剑门弟子队伍中。
她好似一滴水,落入洪流之中就被迅速淹没。但下一刻,一道耀目的红色剑光好似一道灵活的光鞭,所到之处,正剑门弟子无不应声倒地。
姜顽刻意不去使用谢青阳曾经传授给她的太虚剑诀,只凭最基础的剑招动作,劈、砍、刺、挑……
可即便如此,谢青阳的身影还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是啊,连自己第一次握剑动作都是那个人教的,无论多简单的招式里,都有他的影子和痕迹。
姜顽是因为谢青阳学起了剑。
她可以丢掉他送的长剑鱼竿,可以不用他教的剑诀,可她依旧没办法把人从心里赶出去。
“啊!”姜顽愤怒着挥剑,丝毫不在意防守,只一味厮杀,好像要将心中的怨愤一股脑倾泻出来。
姜顽一人一剑,一夫当关,将原本如滔滔江水般涌来的正剑门弟子给硬生生拦在洞外,好似一座无形高山,巍峨不可攀。
左肩被刺中,鲜血混着雨水蓦地涌出,可姜顽好似感觉不到痛一样,动作毫不停顿,反手就是一剑刺出。
一炷香火过后,依然没有一名正剑门弟子能越过姜顽进入洞中支援同云深对战的程律元,可同时姜顽自己也身中数剑,侧脸一道刺目的血痕。
长剑不平原本赤红色的剑身经鲜血冲洗越发亮眼夺目,而它在姜顽手中越发暴躁,姜顽甚至险些就把握不住,甚至被一位正剑门弟子抓住破绽,一剑命中姜顽腹部。
若不是她躲得快,这时候说不定肠子都能流出来了。
“就这么恨我?”姜顽喃喃,“是该恨,他的债也是我的债,谁让我俩是夫妻。”
姜顽眼神从失意迷茫忽地变得无比执拗——他是我夫君,无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听他亲自告诉我真相!
想到这里,姜顽一剑逼退再次攻上来的正剑门弟子,身形在空中一晃,却并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杀入敌军中,而是反身跃入洞中,一把长剑直刺程律元门户大开的后背。
程律元拼尽全力,险险躲开这致命一剑,但是却被云深抓住机会,右手成爪直接捏住了咽喉。
敖万杰等人早已不成气候,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深一行人压着程律元当人质,穿过正剑门芸芸弟子,大摇大摆地离开。
到了深夜,陆续施展几道水法,确认彻底摆脱掉跟踪后,云深示意众人可以稍作休息。
姜顽把长剑不平和储物袋中的丹药一股脑都给了程纾意,取走云时鸢所赠的翎羽后转身离开。
“谢夫人!”云深突然开口,“外面雨势连天,何不稍作停留?”
姜顽这次丝毫不搭理对方,可云深却闪身拦在姜顽面前,直言不讳:“还有一会儿便是七七之日了,恕我不能就这样放夫人离开。”
姜顽看着面色平静但眼神坚定的云深,眯了眯眼:“你有杀手锏,怎知我就没有?你要是想试试,我不介意你走上敖万杰的后尘。”
云深眸色顿时凝重不已。虽然姜顽此时重伤,可是她那把长剑却并不在身边,难道是躲在暗处,一直在提防自己?
而且谁也不知道,剑尊到底给自己的道侣留了多少保命手段,要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单凭那件宝物,也救不了自己。
可如今自己有九成把握确定姜顽就是去复活剑尊谢青阳的,现在是动手的唯一场中,一旦让姜顽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
“姜顽!两条命,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上!”一直低头不语的程纾意突然开口。
黑衣青年闻言,看了程纾意一眼,也跟着愣愣加了一句:“对,我也欠你的,但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姜顽没有回答,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路过云深身边时,他沉声开口:“夫人一念之差,将决定无数人的大道和性命。这份沉重的因果和业债,夫人可想好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姜顽只留下这八个字,便径直走下山。
云深闻言一愣。
一直以来,所有人,包括云深还是程纾意,都认为谢青阳同姜顽这段道侣情缘,是姜顽走了大运;而唯独此刻,云深却发觉,原来走运的那人是谢剑尊,竟让人如此羡慕。
想到这里,云深抬眸望向了自己的未婚妻程纾意,而对方此时也在紧张地注视自己。
察觉到云深的目光,程纾意低下了头。自己之前两次帮姜顽出声,于舍命来救自己的云深而言实在抱歉,心中愧疚不安。
云深无奈摇了摇头,松开了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散掉其中凝聚的真气。
情之一字啊,最是误人。
鼓起最后的勇气来到桃花面馆的姜顽,希望从谢青阳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可惜她失败了。
“夫人的一念之差,将决定无数人的性命。”居然真被云深那厮说中了。
若以世俗善恶而论,姜顽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大义灭亲,亲手毁掉曜玉沙,为世间除害。话本子里也都是这么演的,而后自己大不了殉情而去,同谢青阳做一对鬼鸳鸯,方不负人间天地。
可最终姜顽还是辜负了她看的那么多话本子,选择亲手将曜玉沙交给了谢青阳。
她舍不得。
舍不得他死,舍不得这人间再没有他来陪着自己。
姜顽送出曜玉沙后,没有留下来,而是带着阿呜一起回到了那座让她人生几乎翻天覆地的不知名青山。
此时正剑门和龙宫的人都已经撤离,雨也比之前小了很多,淅淅沥沥落在山间,为黑夜平添一份凄凉。
姜顽来到一处草丛中,捡起长剑鱼竿,用袖子轻轻擦拭掉上面的雨水和污泥。
“对不起。”姜顽对着长剑认真道歉。
谢青阳欠她的,和鱼竿没关系。
比起那个混蛋,是鱼竿一直陪着自己,度过谢青阳死后这段艰难时光。虽然它钓鱼不顶用,但是打架没话说。
姜顽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举起鱼竿预备冲自己脑门儿狠狠来一下,让自己长长记性。
可鱼竿却固执停在姜顽额头前,不肯多进一寸。
它是谢青阳送给姜顽的剑,承载了他的意志,保护姜顽是它一生不渝的使命。
姜顽抬头盯着那个“顽”字,想到桃花面馆里那个人,眼眶又红了。
她把眼泪憋回去,带着阿呜在山间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山壁石丛,姜顽把地上的几块石头搬来搬去,而后轻敲某处三下,石丛如同门开般缓缓向两侧移开。
“小和尚!”阿呜来不及惊叹,就看到了其中无念的身形,连忙飞到对方跟前。
姜顽则拍了拍一旁高耸的巨石,一抹猩红的火花没入其中,转瞬消失:“多谢替我看好小乖,以后就是朋友了。”
无念抱着小木鱼一路小跑到姜顽身边,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姜顽蹲下身抱住无念,忍了一路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小乖,我、我可能做了一个糟糕的、错误的决定。”
无念踮起脚尖,无声地拍拍姜顽表示安慰。
猜到了姜顽的选择,无念问道:【姜姜已经做好觉悟了吗?】
姜顽重重点头。
她将曜玉沙交给谢青阳,便是决定认下了所有。
谢青阳,过往种种,你以命抵之,若自觉无冤,罢了便罢了。
可未来,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一切因果罪业,皆始于我。
谁让我们拜过天地,承诺要夫妻一体,相随与共。我姜顽说到做到。
若真有那一天,我会用你送我的剑,亲手终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