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作威作福,现在好了吧,遭天谴了!这都是你们自个儿作孽得来的!”贾政闻言,怒目而视,喝道:“赵姨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添乱!还不给我闭嘴!”赵姨娘却满不在乎,依旧骂骂咧咧个不停 。
转瞬之间,衙役匆匆来报,言在宁国府致远斋书房之中,查获与义忠亲王一族私下往来的信函若干。贾雨村接过信函,细细览毕,脸色陡然一变,寒声说道:“贾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勾结内府,犯下这等大罪!”贾珍听闻此言,如遭五雷轰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冷汗不停地从额头渗出,须臾间便湿透了衣衫。
且说在荣国府那极为隐秘的密室,衙役们一番仔细搜寻,竟寻得数箱不知来历之物。待开箱查验,但见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美玉古玩琳琅满目,在烛光映照下,璀璨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贾琏见此情景,急忙抢前一步,神色焦急万分,连忙分辩道:“这是昔日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爷托付寄存之物,自我接手之后,从未打开看过,实在不知里面竟是这般贵重财物。”
贾雨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箱前,目光缓缓扫过箱内财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讥讽道:“哼,甄府早已被查封,如今这些财物却在贾府出现。贾府私藏罪犯财物,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时间,贾兰紧攥双拳,稳稳地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与其年纪极不相符的坚毅光芒。而贾环此时却早已吓得没了踪影,慌慌张张地逃去避祸。
夜幕悄然降临,被查封的屋舍贴上了封条,那封条在凛冽寒风中哗哗作响,更添几分萧索与凄凉。众人皆被衙役押解着,黯然离开荣禧堂。此时,贾府上空,乌云层层压顶,雷声轰鸣不断,暴雨倾盆而下,仿佛要将这曾经繁华无比的家族痕迹,一并冲刷殆尽。
夜色深沉如墨,贾政与王夫人被押至荣国府外二十里的狱神庙囚禁。在那昏暗的囚室之中,二人相对而坐,唯有烛火噼里啪啦的声响相伴。许久,两人都沉默不语,眼神交汇的瞬间,皆是满心的迷茫与恐惧。家族未来的忧患,如同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人感到无比沉重,难以释怀。
“我们必须振作起来。”许久之后,贾政打破了这份死寂,声音虽低沉,却透着无比的坚定,“为了贾府,我们不能就此倒下。纵然前路荆棘丛生,充满坎坷,也一定要寻出生路,让贾府能够重振旗鼓。”
恰在此时,宝玉被押解至此,只见他头发凌乱,神色迷茫,身躯微微颤抖。听到贾政的话,宝玉猛地惊醒,“扑通”一声跪倒在贾政面前,泪水夺眶而出,哭着说道:“父亲,孩儿不孝,往日只知道嬉戏玩乐,荒废了学业,没能为家族分忧解难。如今遭遇如此大难,孩儿一定洗心革面,奋发图强,帮助父亲重振贾府。”
贾政望着跪地的宝玉,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往昔对宝玉严加管教却未能如愿的懊悔,又有此刻看到儿子决心担当重任的欣慰。他长叹一声,俯身将宝玉扶起,说道:“宝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如今我们家遭遇这等变故,正需要你我父子齐心协力,共同渡过难关。”
王夫人在一旁早已哭得泪如雨下,听到父子二人的这番言语,连忙擦拭眼泪,说道:“宝玉,你能有这样的心思,便是我们家的希望所在。往后一定要刻苦攻读,千万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
恰在此时,狱卒前来传话,说是外头有个自称茜雪的女子,带了些衣物吃食,想要面见宝玉。宝玉听了,微微一怔,旋即对贾政说道:“父亲,这茜雪原是孩儿身边的丫鬟,往昔因些事端被撵了出去,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但想来,定是听闻咱家出事,特来帮衬的。”贾政微微点头,示意狱卒将茜雪带进来。
不多时,茜雪身着素白衣衫,神色匆匆入内。一见到宝玉,她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眼眶泛红,说道:“宝爷,我听闻贾府出了事,心里急得像着了火,赶忙就来了。这些日子,您可受苦了。”宝玉大为感动,说道:“茜雪,难为你还记挂着我,不怪我。如今我贾府落魄成这样,我……”说着,声音便哽咽了,几欲落泪。
茜雪转头看向贾政与王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道:“政老爷、夫人,茜雪虽说身份低微,可与宝爷主仆一场,情分还在。如今贾府有难,我愿拼尽全力帮衬。正巧我夫婿是这监狱的官员,得了他提供的方便,才得以进来宽慰宝爷。”贾政打量着茜雪,见她眉清目秀,言辞恳切,心中不禁一动,说道:“茜雪,你这份心意,我贾家记下了。只是如今这局面,唉……”
茜雪赶忙打断贾政的话,说道:“政老爷,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夫婿在这京城,也结识了些朋友,说不定能想法子寻出转机来。”贾政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忙道:“若真能如此,你和你夫婿对我贾家的大恩,我们定当涌泉相报。 ”
贾政言罢,茜雪微微欠身,神色笃定道:“老爷放心,我和夫婿定会全力以赴。实不相瞒,我夫婿与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相熟,冯紫英和朝中一位御史大人有些交情,听闻这位御史大人刚正不阿,时常在皇上面前敢言直谏,她有位小妾傅秋芳也与我们相熟,方便递话。我们打算求他在圣上面前提及贾府之事,为贾府说些公道话。”
贾政与王夫人听闻,眼中皆是一亮。贾政拱手道:“若能得这位御史大人相助,我贾家便多了几分生机。只是这疏通关系,恐怕还需些银钱打点,如今我贾府……”说到此处,贾政面露难色。
茜雪连忙说道:“老爷不必忧心,银钱之事,我和夫婿会尽力筹措。我夫婿这些年也略有积蓄,再向亲朋好友转借些,想必能够凑齐。”宝玉在一旁,感动得热泪盈眶,说道:“茜雪,你如此费心,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茜雪轻轻摇头,说道:“宝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想当年在府里,您对我诸多关照,如今您有难,我自当倾尽全力。”
正说着,狱卒又匆匆走进来,神色有些紧张。众人皆是一愣,贾政问道:“又发生何事了?”狱卒道:“老爷,外面来了一群人,自称是贾府往日的家仆,听闻贾府落难,他们凑了些散碎银子,还有自家做的干粮,说是要给老爷和公子们送来。”
贾政等人听了,心中大为震撼。王夫人忍不住落泪道:“没想到,我贾府落魄至此,还有这些旧仆记挂着。”贾政长叹一声,说道:“快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一群衣着朴素的人走进牢房,见到贾政,纷纷跪地磕头。为首的一位老仆颤声道:“老爷,我们来晚了。这些年,承蒙贾府关照,如今贾府有难,我们也想尽份力。”说着,将手中的包裹递上。
贾政接过包裹,眼眶泛红,说道:“你们有心了。我贾政何德何能,竟让你们如此惦记。”
此时,牢房内的气氛既凝重又满含温情。众人围坐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茜雪提出,除了求御史大人帮忙,还可发动夫婿的人脉,在民间收集贾府往日行善积德的事迹,宣扬出去,以博得百姓的同情与支持,说不定能传到圣上耳中。
众人皆觉此计可行。贾兰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暗自盘算,自己虽年幼,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他决定趁这段时间,日夜苦读,若有机会参加科举,定要高中,为家族争光。
几日后,茜雪带来消息,说已与冯紫英联系上了,冯紫英已和御史大人等朝廷官员接上了头,御史大人答应会找合适的时机在皇上面前提起贾府之事。同时,贾府旧仆们在民间四处奔走,宣扬贾府的善举,百姓们听闻后,对贾府的遭遇多有同情,舆论渐渐有了转机。
而在狱中,贾政与宝玉等人并未闲着。贾政每日给宝玉和贾兰讲学,传授经世之道与为官之德。宝玉也一改往日的散漫,专心致志地学习,他深知,此刻家族的命运,或许就系在他们身上 。
那日,阳光透过云层,稀稀落落洒在荣国府的断壁残垣上,却没带来暖意。锦衣卫堂官林峰,一脸冷峻,带着手下,把贾政等人押到贾府梨香院。他顿了顿,展开明黄色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对宁国府、荣国府查封并令锦衣卫将两府家奴就地拍卖、遣散。查工部员外郎贾政,因家族亏欠国库受牵连。此虽祖辈之过、族人所累,但贾政未及时察觉禀报,有失察之责。朕念往昔情分,本应严惩,以儆效尤。然又念贾政历年为官清正、颇有政绩,特赐生机。自即日起,贬贾政至儋州,以示惩戒。尔等即刻启程,不得有误!宁国府家产充归国有,荣国府府邸及财产赐大司马兼京营节度使贾化。原由贾政母亲监护的扬州林如海府邸,赐锦衣卫堂官林峰。准东平郡王及大臣贾化奏请,将京都蒜市口贾代善所置房屋十七间半“三进院落”,留予贾家遗属在京居住。其余相关人等,待查明真相另行定夺。钦此。”
圣旨读完,林峰面无表情把圣旨卷起,递给贾政。贾政双手颤抖接过,瞬间脸色惨白,像被抽去生气。林峰说:“政爷免了大罪,这是贾雨村大爷上书请旨,圣上降恩的功劳。事已至此,政爷当感恩,好自为之。”说完便离开府院。
送走林峰,贾政和王夫人相对无言,只觉天塌地陷。贾政脸色愈发难看,他知道,此番去儋州,路途艰险,怕是再难回来。王夫人忍不住悲戚,泪水滚落,她紧紧攥住贾政的手,似要撑起这个家。
“老爷,咱们可咋好啊?”王夫人声音颤抖,满是无助。
贾政重重叹口气,眼里闪过坚定。“夫人,不管前面啥样,都得咬牙挺住。我虽被贬,可家族、孩子都在,就有希望。为了他们,咱们得撑下去,这是责任。”
贾政回书房,屋里墨香依旧,却驱不散心中阴霾。他颤抖着手,展开常读的泛黄韩愈诗稿。诗稿字迹有些模糊,可每字都直击心灵。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他轻声低吟,满是哀痛感慨。王夫人站在一旁,默默流泪。她想起苏轼,同样才华横溢,却仕途坎坷、被贬异乡。如今夫君也遭此难,怎能不让她心碎。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贾政读完,眼里透着决绝。他望向窗外,夜色深沉,前路艰难。但从韩愈、苏轼的经历里,他寻得共鸣。那些先贤虽遭贬,却未沉沦,反而留下不朽篇章。
“夫人,咱们虽落到这般田地,也不是没希望。”贾政转身握住王夫人的手,坚定道,“兴许在儋州,我也能寻得自己的‘东坡’,书写别样人生。哪怕环境艰苦,我也会坚守本心,不负家族,不负你我。”
王夫人眼眶泛红,强忍着泪,紧紧握住贾政的手。“老爷,咱夫妻多年,生死与共。只要心在一起,就是依靠。儋州虽远,我会在这儿等你,守着家,盼着团聚。我信,总有一天能再相见。”
起行前夜,天空漆黑如墨,沉沉压在贾府上头,阖府上下都笼着一层凝重压抑的气氛。众人正满心忧惧,夏公公身着华丽朝服,不紧不慢走进贾府。他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宣读。贾政与王夫人一听,猛地一怔,眼里满是震惊与惊喜。圣旨上的话,像一道光,穿透阴霾,让他们坠入绝望的心燃起希望。
贾政眼眶泛红,双手颤抖着接过圣旨。“先行送慈柩故乡全孝道……”他低声重复,声音里满是激动与感恩。这旨意,不光让他能尽孝,还为风雨飘摇的贾家声誉,撑了根支柱,是对贾家过往的认可。
王夫人也激动得不行,眼里闪着泪光。她快步上前,握住贾政的手,夫妻二人对视,脸上露出饱含深情的笑容。这笑容里,有对皇恩的感激,有对家族重振的期盼,也有历经风雨后,彼此的依赖与慰藉。
“我贾家,决不会辜负皇上的厚爱与宽容。”贾政目光坚定,语气有力,“此番回乡,我一定办好母亲后事,尽人子孝道。还要借此整顿家族,让贾家声名再响。”
王夫人听了,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支持,似在表明愿与他同甘共苦。刹那间,夫妻二人携手的岁月涌上心头。不管前路多艰难,只要相伴,便有对抗困苦的勇气。
突然,王夫人眼神决然,说道:“老爷,此去路途遥远,一路艰辛,我定要跟着,好照应您。咱们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生死不离。”她声音虽颤,却透着坚毅。
一旁赵姨娘听了,眼睛瞪圆,争强好胜的劲儿上来了。她几步冲到众人面前,双手叉腰,大声嚷道:“凭啥她能去,我不能去?我也要跟着!这些年我在府里,哪样不尽心?如今老爷远行,我怎能不管?”说着,还斜眼睨着王夫人,满脸不服气。
一时间,场面乱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劝的,有吵的,声音交织。赵姨娘的大嗓门格外刺耳,好似要冲破屋顶。
恰在这时,贾琏一脸凝重,匆匆走进来。他神色疲惫至极,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