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蒙蒙的时候冬含拿着铜盆去打热水,听到墙后有人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什么“听那个院里的丫鬟说,萧大娘子肚子里头那个不是玄公子的,好像是官家的”
另一个丫鬟听到她这么胆大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四处张望“这话你也敢说?小心被别人听了去拿你当开刀的,人家如今是诰命的夫人,官人就在皇帝面前得脸,这孩子不管是谁的都不是你我能嚼舌根子的”
这丫鬟倒是个伶俐的可惜隔墙有耳,被冬含听得一清二楚,春露让人将早膳送去房里的时候路过看到了冬含,还打算去吓吓她,问她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春露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两个丫鬟听到,两个丫鬟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花樽都没拿稳。
“我呸,凭你们两个也敢在这胡言乱语嚼大娘子的舌根子,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刚学了两天嘴皮子就敢来说书,这么会唱戏怎么不去南曲班子,真该把你们两个用扫帚归拢到一块扫地出门”冬含将冷水泼到两人身上,两个女使霎时间变得狼狈不堪。
发丝混合着冷水紧紧黏在面颊两侧“我今儿就去报了大老夫人将你们赶出去”冬含一丝情面也不留,转身离开原地,只剩春露和两个丫鬟,春露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是冬含一个极好的性子都能被逼得指天骂地,那铁定是丫鬟们的不对。
“还不快滚回去”春露暗骂了两声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萧吟秋起来找不到两人有些着急,怕有人借着教训的名义故意为难春露冬含二人,如今折腾不了她,还不能折腾她的丫鬟们?
冬含去重新打了冷水又亲自去打热水,一口气憋着不肯说出来,春露看着也奇怪,冬含看她傻乎乎的跟着她还疑惑“你跟着我干什么?饭菜可都在桌子上了,都是过了你眼睛的?”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这点小事儿我还办不好吗?话说你怎么了,刚刚过去看你就把两个小丫鬟骂的狗血喷头的”春露不知道两个小丫鬟怎么惹到她了,冬含也一句话不说只顾着干活。
冬含睨了一眼春露,虽说满腹不情愿,但开始开口道“她们两个还是小丫鬟?年纪也大了但还没嫁人没羞没臊的,说大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主君的”冬含四处看了看,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对着春露的耳朵说“说是官家的”
春露一下直起腰来,眼神中的愤怒根本掩盖不住“贱人,我非要去撕了她们俩的嘴”说着春露就冲动的想出去被冬含一下拉住了,冬含摇摇头,看来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且不是这些丫鬟本就是这边的,汴京城里的事怎么会知道,而且这件事情汴京都没几个人知道,更别说四处宣扬。
最多只是说以前两人互相倾慕,现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犹说是在宫里见过几面的事怎么会传出来,必定有人夸大其词或捏造作假。
“大娘子这次回来怕是必定得出点什么事,这么远的地界竟然也会传出这样的事情来”冬含甚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偏巧春露还在疑惑是谁这么大胆子敢传出这样的谣言。
“你干什么呢?”冬含看着旁边的春露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又一动不动的有点碍事,春露说自己在想会是谁会捏造这种事情出来,就算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谁又敢惹官家呢。
冬含将水打好“还能是谁,肯定是看不惯我们大娘子过得好的人”铜盆里的水将冬含的脸倒映出来,竟然没有了以往的和气,像是面临大敌一样忧心忡忡,不见半分喜色。
萧吟秋醒来叫喊了几声发现没人有些慌张“冬含!春露!”这几天回来就不太平,怕有人拿腔拿调,用这个事情做理由,没办法惩治怀孕的萧吟秋,只能拿她的婢女开刀,现在她害怕极了。
“谁能是看不惯我们大娘子的人,且不说我们姑娘平日里就为人和善,更是连门都没怎么出过怎么会惹到他们”
“刚过来那一日我们就见到了黄大娘子的厉害,我们姑娘总与她无怨无仇吧,可是她那日的话却步步紧逼,我听底下的丫鬟说陈老夫人在西屋发了好大的火,当时屋里面也只有陈老夫人和黄大娘子在”
“像是陈老夫人说黄大娘子在大老太太和小老太太那里,虽说句句未提我们家姑娘但却隐隐约约地又在拉踩我们姑娘,不然我们姑娘怎么会在祠堂跪那么久,本来也没犯什么错”春露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就算姑娘那一天被人挑了刺儿也不至于罚跪祠堂那么久。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但也没忘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姑娘这两日的胃口越来越不好了,又怕路上颠簸,舟车劳顿只能留在蜀中,怕是不能太平地过”这才是冬寒最担心的事情可是这里离汴京又那么远 要是一尸两命在这儿,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多的也只会对外说是水土不服这儿的风水不好,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老家抄查,要么就只能咽下这口气打烂进肚子里。
冬含走到院门口才听到萧吟秋的叫唤“大娘子”急冲冲的跑进去看见萧吟秋坐在床上叫喊,看见冬含的瞬间萧吟秋提着的嗓子眼总算是放下来了,冬含将铜盆放下,上前将服侍萧吟秋鞋袜。
“我怎么没看到你们两个去哪里了?我叫了半日也没来”
“回大娘子,我们去收拾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而后又去打水了这才来迟了些”萧吟秋点点头弯下身子用清水洗脸,又用帕子擦干,春露将桌上的茶水一一换过了,乘了一盏递给萧吟秋。
萧吟秋喝下之后吐在了冬含拿着的金细冰纹撇口瓶里,虽说这里比较偏远,可该有的样式东西一个没少,甚至还多了些新奇“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
“两个人笨嘴拙舌的,想来是哪里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就拿来说笑罢了,我已经命人将她们两个赶了出去”萧吟秋不可置否的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放下心来语重心长道“我们这是在别家,不同于在汴京城里面,万事还是小心为妙,丫鬟也是她们的丫鬟,赶不赶出去也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
“是,冬含记住了”冬含将帕子接过展开又过了几遍水,晒在木杆子上,萧吟秋刚坐下就有点隐隐犯恶心,摇摇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这来了蜀地,是每天都吃这么油腻的食物,味道的确是好,就是吃多了有些腻味。
春露看姑娘难受的样子是记在心里,出去使唤了个女使“你去叫厨房重新做一份比较清淡的早膳,不必弄得太繁琐了,就炒一些青菜,再烧两个馕饼来”女使点点头扔下扫帚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院子里。
春露还笑着打趣“这院子里头分配给我们的女使都不是什么得力的,却都是个顶个的有趣不过都是些小孩子罢了,做事虽然马虎但好在是没个心眼”春露招呼两个女使上来将桌子上的全部撤下去,冬含使了个眼色春露就和她们一起回了厨房。
“你们先回去干自己的事吧,去浇浇花松松土,闲了就干自己的事去吧,茶炉子不用你们烧了”女使们点点头全都回了院子,厨房刚停的火,现在又来了个什么萧大娘子说饭菜不合口味重新做,老妈子们颇有怨气。
“真是不知道是哪座庙里的神仙来我们这儿摆谱来了竟然今天早上说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全部给我退了回来让我重新做,说就要两个馕饼和一点清炒的菜,我说这早膳对付着吃两口得了,那么娇气做什么”正在揉面团的一个婆子没好气的对着另一个洗菜的说。
另一个洗菜的也奉承着“一门子穷亲戚来投奔我们主人家来了,听说今早撵了两个丫鬟出去,两个小丫鬟年纪又小哭哭啼啼的,当真没一点高门大户的样子”
“说是汴京城里来的,我瞧着还不如我们黄大娘子”两个婆子肯定的点点头,春露讲这些话一句不差的听进了耳朵里,怒火中烧差点没掀翻了厨房,一早上院子里院子外厨房弄得鸡飞狗跳的,一地鸡毛蒜皮。
两个婆子还打不过春露,开始下狠口骂“你个小贱蹄子,没大没小的,你竟敢来拉扯我的衣裳,小崽子专挑疼的打看我不打死你”
这事闹得全府上下都来看笑话,冬含闻声赶来就看见春露头发散乱的跟两个婆子掐架但是丝毫不占下风,甚至因为年轻身形更轻快“你们一个二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拉开!”丫鬟们你一个我一个的上前去拉架。
萧吟秋隐约感觉事情不对,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厨房,才发现这里闹了天大的事,三个人你打一拳我踢一脚的,那些丫鬟根本不敢真正的动手上前去拉都怕殃及池鱼“你个没娘教的小贱人仗着谁的势力,我今天管你是什么有头有脸从国公府里来的丫鬟,还是说公主,就算是皇后我也得扒你一层皮”
萧吟秋听到这话脸顿时黑了下来“住手!什么你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这老泼皮嘴里面还能说出这种话,真当我是死人吗?你有头有脸,你的官威比太后大娘娘还大,竟然是我小看了你,既然这么有种,何苦委屈在这高府里面当个烧饭的婆子,不如你过两日同我去汴京去敲登闻鼓,大相公给你坐得了”
那婆子听了话刚才嚣张的气焰也霎时没了,春露恼羞成怒的从两人手里挣扎开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大的事儿啊?”
两婆子看见黄絮来了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赶紧向黄絮解释“黄大娘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在这府里做了多年的活,烧的一手好菜,竟不曾想入不了萧大娘子的眼,挑三拣四的给我全退了回来让我重新做,这重新做也就罢了不过是我嘴碎多啰嗦了两句,春露姑娘就要打我”
“老奴是人微言轻,可也不是随便任人作践的”黄絮听了这话眼底计谋得逞的笑就快掩盖不住,刚想开口审问判决被萧吟秋一口给抵了回去。
“我看嫂嫂驭下之术上与我们也是多有不同的,竟然放任这两个婆子这么编排我,我的婢女再怎么说我的两个丫鬟都是从宫中出来的,想来这做事风范应该都是秉承宫中贵人的,也不会有错”
“那既然宫中没有错,那就是我教的错了?不过是让他重新做两个馕饼 就在底下说主人家的不是,啊,我不是主人家,我是个客人,罢了罢了那还不随便编排”黄絮听了萧吟秋这话,脸色不太好看却只能顶着个假笑脸赔不是。
“弟媳可千万别这么说,那是折煞我了,要是弟媳不喜欢这两个婆子,换两个给你做饭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我念着这两个婆子怎么说也是老人,你也不好让我落个苛责老仆的罪过不是”
“姐姐说的话自然,只是如果这两个婆子落在宫中太皇太后定是不留的”黄絮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萧吟秋这是在旁敲侧击,拐着弯说他们阖府上下的不对,为两个奴役婆子跟客人唱红了脸。
“不过我也能理解都说蜀中民风豁达,热情淳朴,丫鬟婆子脾气大些倒也正常,我也不便久留多吃你们府里这几口饭,今日准备好东西我们打道回府吧”一言一语完全不给黄絮反映的机会,冬含春露两人跟着萧吟秋屁股后面就走了。
见她们走远黄絮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狠狠地将团扇扔在婆子头上“滚,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今天的事给我嚼碎了咽到肚子里面去 ,是我以后听到任何一点风声难保你们会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