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萧吟秋不敢相信这件事情,若是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根本容不下萧吟秋的存在,萧吟秋不是和离死,生不再相见,就是以命殉父,高玄也活不了得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监察御史查处高大人在西夏一战运输粮草一事上,拖延车马久不批准,致使忠烈一族身死沙场,士卒死伤惨重”此话一出虽然萧吟秋坚信高玄并非是此类无心无眼的人,可心里波动的那根弦却是狠狠绷紧,只需要稍微使一点力就会崩断。
一路车马急速颠簸,萧吟秋却丝毫没感觉疼只想要一心扑在这件事情上,这件事情拖得越久,那就留给敌人消灭证据的时间越久。
“禀陛下,萧大娘子到了”段榆景点点头,他也从未想过这段错指的鸳鸯谱上竟还有这样一笔不可磨灭的伤痕,可直觉告诉他,高玄并不是这样的人,应该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才促成今日的局面。
粮草之事非同小可,一旦官家点头,那这个运输章是定要盖的,他当时还并没有做到侍御史的位置只是一个小小的押运官,怎么会敢忤逆圣意“宣!”
今日事情实属仓促,萧吟秋并没有从穿诰命服上殿,看着跪在殿中的高玄,萧吟秋猛地心头一紧“今日我传你来是觉得你作为忠烈唯一的血脉,你必须要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是天大的”
“监察御史近日查看谏院旧本,发现四年前西夏一战敬国公说粮草告急,请速援助,可押运官迟迟不肯盖章,导致粮草不及,我军便大败重伤,而后因萧氏一族誓死捍卫,才得以保住,可我朝失亡大将,实乃痛惜”段榆景撑在椅靠上用手指不停揉捏眉心三角,随手一指便让监察御史将旧本递给萧吟秋看。
萧吟秋拿到手里的一刻,所有的信任顷刻间崩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争气的往外涌,他颤抖着翻开一页又一页,已经泛黄卷边的旧本不停地在向萧吟秋传递这是真相,她颤抖着翻页,可是泪渍滴落到书页上也晕染不开,这一笔一笔的浓墨重彩。
萧吟秋通红了双眼,无助的跪在地上,咬着毫无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我见犹怜,却盛满了倔强,颤抖着将眼睛移到高玄身上,那是高玄从未见过的眼神,她怒目而视双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恨得心如针扎般疼痛,仇恨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疏远感。
这是第一次高玄感到害怕,比上一次难产的云琴更来的猛烈,萧吟秋几乎是在起身的一瞬间就倒了下去,这是高玄最怕的,萧吟秋怀孕的一路上经历过多少困难险阻,身子骨本就不好的她还一一扛下来了。
高玄根本没有思考直接爬着去接倒下的萧吟秋,萧吟秋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刚刚晕过去就被疼醒过来,段榆景看着这样的场景也慌了,急忙站起来让人把她带下去,皇后听闻今日种种,特地赶往文德殿,没想到刚刚到萧吟秋就已经倒下,她急忙说“快些将她带去我宫里”
皇后对萧吟秋不免有些好感,见妇人鬼门关心还是悬着不停,急火攻心,不足月早产,让皇宫里许多御医都来诊治,段榆景看如此慌张的局势,赶紧散朝带着高玄往坤宁宫赶“若是她今日出了什么事,你们高氏一族就没有免死金牌,株连九族,男丁一律满门抄斩,女眷流放八千里!”
高玄完全听不进段榆景的话,一心只想着萧吟秋一定要度过次难关,段榆景赶到时,萧吟秋还在声嘶力竭的呼喊,她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刺激着她的神经,这些疼痛令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了身子,可现在一动就是撕裂般的疼痛,她的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异常费力。
段榆景心疼了,即使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可他仍然对于萧吟秋有着超乎寻常的情感,谁许帝王不是深情种,只盼来生做寻常夫妻,恩爱白首,永不分离。
段榆景狠狠的捏着自己的手,指甲嵌入肉里,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季知意上前握住段榆景的手,示意他放松,段榆景看着季知意的眼睛,又狠狠闭上,他释怀不了他曾无数次看见过那双灵动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懵懂的爱意,那双眼睛很大,大的能看尽世间繁华落寞,那双眼睛又很小,在那年为她簪花时,只容得下他一人。
萧吟秋用尽力气生下一个女婴,马上又陷入昏迷,慌得御医手忙脚乱“如果她今日不能竖着走出坤宁殿,众爱卿提头来见”这句话又让他们如坠冰窟,胆寒心惊。
高玄想闯进去可是门口的侍卫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一直昏迷的萧吟秋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赶紧出来禀报“陛下,萧大娘子身子本来就不好,怀孕的这些时日应当是受过不少刺激,身子已经相当亏损怕是...无力回天”
段榆景一下困顿的坐在木椅上,奢华靡费的宫殿,群英荟萃的御医竟然救不活一个妇人,突然一个老臣想到什么站出来说“臣愿意一试,臣祖上失传已久的扎针手法,扎几针就可使失血过多的孕妇救回来,只不过臣只学到微渺,怕是投鼠忌器”
“有什么方法就尽管用,若人都死了还留着你干嘛”他连滚带爬的去试,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段榆景还想进去看,可心思却被季知意看在眼里,他按住想要起身的段榆景,他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她,她却摇摇头,段榆景进去非但没用还会被人说是非。
不过所幸,没几针萧吟秋就醒过来了,只是气息微弱看起来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高玄呢,人呢!”突然大声叫喊得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高玄听到声音以后就要往里面冲,这时也没人再拦着“吟秋,吟秋”高玄几乎是滑跪到萧吟秋床前,颤抖着捧起萧吟秋放置的手“高玄!我家满门忠烈,乃是朝廷脊梁肱骨之臣,我父亲泉下有知的话,死也不会放过你!”
女婴在一旁啼哭,萧吟秋本来气息微弱生存意识渺茫,却听到孩子的哭声又心软下来,她不能生下这个孩子就这么放手一去,祖母年事已高不能再折腾,这个孩子留在高家必死无疑,她必须得留下来为她铺路。
“真的不是我,你想想军饷这种东西怎么会敢耽搁,且不说那是十多年前的了,押运官小小的一个职位,不止我一个啊,他们在书上乱添一笔就能给我定的罪,我不认!”萧吟秋没力气和他争辩这些,只是一头栽下去,眼神空洞望向帷帐上头。
高玄转过身问“我可否将夫人带回家中?”
“夫人气虚乏力如今正是不能受凉的时候,虽然外头夏日炎炎,可风也大,最好是静养,不挪动的好”御医眼看萧吟秋都醒了过来在等皇帝的指示,段榆景手一挥将他们全部赶回了太医署,现在她没事了自己也得回去处理政事。
只怕是参高玄的本子能有不少呢,这些个老臣都喜欢沆瀣一气,私底下结党营私,招风树敌的可不少,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就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儿了。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这句话是单独对萧吟秋说的,她也没力气回答了,段榆景走出殿门的时候,十月金秋明媚的太阳照射在他身上,好似萧吟秋重生的希望,他是时候该放下了,可是在深夜一遍一遍翻看她的画像时,他心里的郁结根本释怀不了。
高玄跪地掩面,他不明白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像是万蚁噬心,生不如死,看着萧吟秋惨白的脸他总算是想起点什么“你可要用膳?”季知意本无意打扰夫妻俩人,可是毕竟还在坤宁殿,她就必须要照看萧吟秋的起居。
“滚”萧吟秋麻木而又沧桑的叫了一声,可是高玄还想解释,可现在的情况萧吟秋根本不会听进去,就算是萧吟秋听进去了,满朝文武又何尝能听进去呢。
“你不要以为现在证据不充足没有被关进内狱,你就可以逍遥法外了,我要是起得来,我要去敲登闻鼓我要状告你,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你也不得好死”萧吟秋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痛恨的话。
虽不喜其夫,直为其不明理耳,然不意竟劫亲也,还有她的哥哥,待她那么好的哥哥,她无法忍受丈夫是杀自己全家的人,高玄哑口无言,现在大理寺正在审查这个案子,只要前因后果都出来高玄就算是长了翅膀也得折下来。
季知意吩咐下人去将膳食做好端来,进来劝了劝高玄“高大人,现在萧大娘子本就虚弱,你也不是个清白之身,更不好长久地待在后宫,这里一切有本宫在,你且放心的回去吧”高玄本想拒绝,可是想到这是皇宫大内更是皇后娘娘的坤宁殿,实在是不适合再待下去,恐惹是生非,只得叩首之后离开了坤宁殿。
萧吟秋挣扎着想要起来,说要换个宫殿,这个宫殿实在不合规矩“别动,我说过我与你一见如故,只要她们的嘴是死的,这件事情就闹不大,传不出去,若是传出去了,你一介国公遗孤生孩难产,难道还不配到坤宁宫生产吗?”
“皇后娘娘之痛惜,我大德甚,顾终不合也”季知意强行将她按下“无妨今夜我且守着你,我那边还有张贵妃榻,自然是怠慢不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