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又摸了把额头上的汗对周朗说，“还是建议再做一下检查看看有没有别的疾病，他应该因为某些刺激留下了严重的创后应激反应，尽量不要受刺激，多注意观察。”医生没有问夏永夜断手的事，但是已经说出创后应激反应，毫无疑问，夏永夜的应激反应应该和断手有关系。

周朗点了下头，“我知道了，多谢医生。”

医生陆陆续续离开病房，周朗看着夏永夜苍白的脸又想到他瞳孔放大濒临死亡的样子，心头一颤。

夏熠明飞一样冲进来了，进门的时候脚底打滑差点摔倒，“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又这样了？”

周朗安慰说，“医生建议再做一次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疾病，但是他这次喘不上气来是因为创后应激，他……他以前……”

夏熠明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极了，后怕得睁大了眼睛，愧疚地低头把夏永夜的袖口放下来盖住断手的痕迹，夏熠明撸了把脸坐在床边，无力地耷拉下头，“那种地方鬼进去都得脱层皮………”夏熠明自说自话地嘀咕了一句。

周朗蹙深了眉头，他不知道该不该问，毕竟别人的私事，他和夏永夜的关系虽说是合作，但又像隔着一层雾，周朗抿深了唇，“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夏熠明肩膀耸动，阴沉沉笑了两声，不同于他废物贵公子的样子，像屋檐阴影下爬出的毒虫，带出湿泥阴冷，“麻烦你照看他一下，我去问问医生都需要做哪些检查。”夏熠明没有回答周朗的问题，匆忙去医生办公室。

周朗给夏永夜把被角掖好，夏永夜一撮头发糊在脸上了，周朗小心拨开夏永夜脸上的头发，夏永夜突然睁开眼睛，眼瞳收缩，吓得周朗手跟着一抖，“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

夏永夜直直盯着天花板，眼里只有麻木，像是做完手术没退麻药的病人，周朗抬头看了看头顶，洁白的房顶，除了灯管看不见别的颜色，夏永夜的眼瞳慢慢放松下来，眼睛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弹簧一样直坐起来，冷冰冰盯着周朗，样子太邪乎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周朗试探性地小声问，“夏永夜，你还认识我吗？”

夏永夜转过眼珠，“我又没失忆。”

周朗松了一口气，“你…你这样有点吓人……”

夏永夜低头，胸口大开，赶紧抓紧领口，“你干的？”

周朗差点跳起来骂人了，“你别胡思乱想啊，突然喘不过气来快把我魂吓没了。”

夏永夜有条不紊地系好口子，“那你给我做人工呼吸了？”

周朗感觉头顶升起一朵蘑菇云，咬牙指着夏永夜欲言又止，屁股往床边一坐长叹一声，不气，不气，夏永夜已经系好了扣子，“那是你救了我？怎么救的？”

周朗很想撬开夏永夜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构造，他的脑回路是不是山路十八弯，“我能怎么救，当然是叫医生啊，这里是医院，医院！”

夏永夜扫了周朗一眼，淡淡说，“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医院。”

什么废话文学，知道是医院还问，存心气人呢，周朗拍拍胸口顺顺气，“你喘不上气也要我喘不上气是不是？”

夏永夜，“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人刚醒脑子有点混，你应该能理解。”

“理解个头，你怎么不理解理解我？”

夏永夜瞟着周朗，非常不理解他气急败坏，“我理解你啊，就算你情急之下对我人工呼吸，解开我衣服扣子做心肺复苏我都能理解，情急之下的所有手段都可以理解，那你也该理解我刚醒过来脑子混乱了一会儿。”

啥玩意？人工呼吸？解扣子做心肺复苏？周朗这辈子就没听过这么荒谬的，“等会儿，等会儿，我是给你做了几下心肺复苏，但是没解你扣子，人工呼吸更没有，你别冤枉我！”

“我没有冤枉你，只是复述我以为的你会在情急之下做的急救措施，没有别的意思，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冤枉你？”

周朗往床上一趟，确信了，确信了，这人指定有点毛病，还是有大毛病。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周朗抓过枕头压在脸上，造孽啊，他为什么要遇上夏永夜，真是造孽啊。

枕头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夏永夜苍白的脸，耷拉下的红头发从周朗这个角度看像红色的水藻，“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朗嘴角抽搐，腿一动碰到了夏永夜压在床边的膝盖，周朗睁大了眼睛，抬头看了一眼长舒一口气，夏永夜曲着腿压在病床边上，紧挨着周朗的大腿外侧，周朗耳根有点热，“我发现你不止喜欢抬杠，还挺没分寸。”

夏永夜身子往下压了几公分，发梢扫过周朗的脸，“没分寸又怎么说？”

被夏永夜头发扫过的地方有些痒，他离得很近，琉璃色的眼瞳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是垂直盯着人看的时候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周朗本能得像移开眼睛，“你能不能起来说话？”

夏永夜，“你都躺着，我干嘛要起来说话？”

周朗拨了下夏永夜垂下的长发，“头发太长了，你能不能先把头发扎起来，现在像个鬼一样。”周朗抱怨着侧开脸，夏永夜还保持着附身的动作，大概是撑不住了左手撑在周朗身侧，夏永夜身上的气息冲入周朗的领地，野兽的领域突然多了别的气息，周朗戒严地绷紧了身体，呼吸跟着加快，拳头不自觉攥了起来。

夏永夜看着周朗眼里的自己，确实挺像恐怖片里的鬼，又仔细看了看，怪丑的。

“体检单子开好了，明天一早，今天太晚了很多项目都做不了了……”夏熠明愣在门口，马上捂眼转身，“有没有搞错，这里是医院啊，你们好歹注意一下场合行不行？”

周朗轻轻一推，夏永夜也轻轻往旁边一倒，周朗不可思议地看了下手心，他也没用多少力气啊。

夏熠明把单子往床上一摔，“咱多少注意下场合懂吗？你俩在医院已经够出名了，还想上报纸吗？”

周朗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突然……”

夏熠明看向夏永夜，完全气急败坏，“原来你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啊，不过……不过你应付得了吗？咱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周朗要疯了，真要疯了，“我这种类型怎么了，长得违法吗？”

夏熠明扫了周朗一眼捂眼摇头，“不违法吗？一看就不是善茬。”

亏得周玉龙教育他做人要有素质，不然周朗真能跳起来给夏熠明一巴掌，然后再把他提起来丢出去，多年从警的经验和心理素质差点在这一刻突破防线，他一个警察竟然被人说长得违法，周朗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三遍‘做人要有素质’。

周朗认真问，“我怎么一看就不是善茬了，夏永夜一个红毛杀马特就像善茬了？”

夏永夜深深感觉到了人身攻击，“红毛杀马特？你在骂我？”

周朗，“……”算了，算了，这兄弟两个的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周朗深吸一口气坐下，“我自认倒霉，自认倒霉。”

夏永夜看向夏熠明，“我身体没问题不用体检，比起体检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没自知之明。”

夏熠明咬牙，“你看他壮得跟头野牛一样，这个体格……行行行，你爱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我懒得管，吃亏了别哭。但是体检这事没商量，明天八点，我会亲自带你去体检。”

夏熠明操碎心老父亲一样叹气，拿起单子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郑重看向周朗，嫌弃地咬牙，“他身体不好，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流鼻血，还会应激，你多少注意点儿，我就这么一个亲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吊死在你们警局门口。”

周朗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都什么跟什么啊，“你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熠明已经不见人影了，周朗回头看见夏永夜盘腿坐在病床上，一脸懵懂的样子，周朗拍拍胸口，他要喘不上来气了，“你回去跟你哥好好解释一下，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他真误会了。”

夏永夜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集中顺到右侧拧了两道弯儿，看着清爽不少，“误会什么了？”

周朗笑笑，坐到夏永夜的病床上，“是我误会了，是我误会了行吧。造孽啊！”

夏永夜直勾勾盯着周朗，“你确实误会了，我问你是否对我实施过人工呼吸的急救措施，也只是问问，完全没有要跟你抬杠的意思，但是你却误会我跟你抬杠，还说我没分寸。”

他说的还挺委屈咋回事，周朗已经要气出内伤来了，周朗还不敢说，说出起来又是无休止的抬杠，周朗使劲拍了拍胸口，他早晚憋出病来，周朗拿起保温杯往病房外走，走出病房狠狠躲了躲脚，好想报警把夏永夜抓起来关几天。

周朗拿着保温杯往齐思颖的病房走，张朝迎面走来，“周副，找到齐思颖和孙浩拉皮条的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