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开拿出报价单,“这家公司呼吸机的报价最高500欧元,已经是极限了,但是远明贸易却以每台1000欧元的价格购入了500台呼吸机,诸如此类的医疗器材采购单今年多达上百,远明贸易是做慈善的吗?”
王继发,“虽然今年有一百二十个采购单,但目前还没有交货,是预定明年的货。”
陆开,“一千欧元进口的呼吸机,你打算多少钱卖出去,双倍价格买入,难道低价卖出吗?远明贸易不需要挣钱?你说今年采购明年的货物,那么去年采购的医疗器材到货了吗?远明贸易今年进出口的货物都是服装和食品,并无从国外进口的医疗器材入库,去年的都没交货,明年的采购单先全额付款了。”
王继发交叉的双手慢慢拢起,“我们走得是随买随发货的路线,不在国内设仓,购买后直接从国外发货。”
陆开,“完全可以直接从国外购买,为什么还要多花钱经过远明贸易,这不是当冤大头吗?”
王继发,“话虽如此,可是客户不知道产品质量如何,也不知道真假,远明贸易是一座桥,国内的客户可以通过我们购买到国外的先进产品,并非通过远明贸易当冤大头。远明贸易是一家正规企业。”
陆开拿出一张银行流水,“你以采购的名义多次往德国这家医疗器材公司汇款,但这是个私人账户,是这家公司秘书以公司名义开得私人账户,每次你打入这个账户的钱不出一个星期便会有一半汇入你老婆在德国的银行账号。王继发,把公司的钱汇入私人账户这是挪用资金,三年来汇入你老婆账户的金额累积超过八千万了。这个金额你觉得够判几年?”
王继发笑得勉强了些,梳得整齐的鬓角几缕白发衬得他脸上多了些老态,“这是我老婆的私人账户,和我关系不大吧。”
陆开,“你老婆早不在远明贸易,这个账户是你以她的名义开得,账户上所有金额属于你不属于你老婆。”
王继发盯着陆开的眼睛,唇角的笑意变得阴冷,“那就拿出证据证明是我以她的名义开得账户,证明是我非法挪用公司资金,凡事得有证据,两位警官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银行流水明细,开户人,这些信息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但是这些钱确实没有经过王继发的手,都是孙昊和齐思颖操作的,孙昊死了,齐思颖在装失忆,想要拿下王继发没那么容易。
周朗拉着陆开出来,“除非齐思颖指认他,不然目前只能治他个□□的罪名。”
陆开捏捏眉心,“齐思颖铁了心要装下去,王继发拘留24小时后再以违反治安管理行政拘留几天,关键还在齐思颖。”
周朗拿出手机拨通夏永夜的手机,“我们现在拘留了王继发,但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挪用资金。”
夏永夜沉默了一会儿,“也许你们可以找他老婆谈一谈。”
周朗,“正有此意,方便的话你陪我去。”
夏永夜,“我去找你。”
晚上七点,环城高架又开始了漫漫堵车模式,夏永夜又穿了高领的黑色大衣,竖起领口把半张脸埋进去,双手插在袖口里,要是换成大棉袄绝对很有喜感。
入夜降温,周朗把压箱底的羽绒服拿出来了,衣服版型不好穿在身上鼓鼓囊囊的,“你吃饭了吗?”
夏永夜点了下头,“吃过了,明天体检八点过后就不能吃了。”
周朗把领口的拉链拉低一点儿,“你很怕冷?”
夏永夜整个人快缩成一团了,“嗯。”
车队终于动了,司机在最近的一个出口下去绕了点路到王继发家的小区,从外面看就感觉很高档,全是低层住宅区,周朗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保姆,王继发家的装修很有品味,看着就很贵但是不庸俗,坐着电动轮椅的女人有些肥胖,皮肤很白,黑色小卷看着有些老气。
周朗拿出证件,“许女士,有些事还希望你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许龄笑出了声,按动轮椅按钮来到象牙白的茶几前,“他是不是□□被抓了?”
周朗,“你早知道了?”
许龄端起茶杯抱在手里,杯子里的红茶颜色浓郁,映着许龄倦怠的眼睛,“我和他结婚三十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从我身体不行了他经常出去找年轻女孩儿开房。”
周朗抿了下唇,不知道该不该问,终归对许龄来说很残忍,“王继发说……”那么无耻的话复述都让周朗难以启齿。
“他是不是说我们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并且承诺不会有私生子,我们的关系只是以婚姻为纽带的合作伙伴。”
周朗只是点了下头,许龄嘲讽地大笑,“生完老二后我落下了永久的腰椎问题,为了治病打针吃药,吃了不少激素,身材走样,可是最近几年也没好转反而生活不能自理了。我们的婚姻什么样,也只是他单方面说了算。”
夏永夜安静坐着,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双腿并拢端坐,垂着眼帘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龄抿了一口红茶,“大概是十年前吧,我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支口红,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那时候我还没完全退出远明贸易,当时公司内部出现了严重的派别,也算维护我们共同的利益,我把我那部分股份给了他,但是我不是傻子,他需要拿钱来买。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从夫妻变成了以夫妻名义的合作伙伴。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也和和气气,他玩他的,但是他的资金必须握在我的手里。”
夏永夜抬头,“你是从三年前开始半瘫的吧?”
许龄的目光移向夏永夜,“你怎么知道的?”
夏永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茶购买记录,“夫人你喜欢喝红茶,只喝锡兰红茶,还必须是斯里兰卡进口的,这个红茶供应商是夫人的老朋友,他每个月会定期给夫人发红茶,但是从三年前开始,夫人就不买他的红茶了。夫人现在喝的红茶,可以说一星期换一次。”
周朗从夏永夜手上抽出红茶购买清单,发货地确实是斯里兰卡的公司,但是收货地址却是远明贸易公司的保安室。
夏永夜顺手从周朗手上拿过清单,指尖刮着周朗的大拇指,周朗瞳孔收缩,攥紧了大拇指。
夏永夜将清单摆到许龄面前,“和夫人买的是同一款红茶,同一个厂家,只不过是在前一天送达。购买红茶的人是孙昊,但是孙昊没有喝红茶的习惯。”
许龄嘲讽地勾唇笑了,“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份清单?”
夏永夜,“孙昊也不傻,他给钱让文员替他买。只要去公司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快递也是委托文员取了放他办公室,再由他拿到总经理办公室。”
三年前开始行动不便,许龄开始不从斯里兰卡买红茶,可怕的想法从周朗脑海里成型。
许龄眼眶泛红,“三年前的冬天,我的腰疼得特别厉害,站起来就痛,那天早上下楼从楼梯上跌下来,新伤旧伤,再站起来就困难了。医生说我的腰椎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大问题,可是突然就恶化了。”
夏永夜,“所以你给远在美国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他突然就回国了,回国后就失踪了。”
许龄停顿了几秒,认真看向夏永夜,“我没想到夏远会失踪,我……”腰椎突然恶化,让许龄敏锐察觉到不对,她委托医生做了个微量元素检查,发现自己铅中毒,于是把所有用品都检验了一遍,最后发现常喝的红茶里含有铅元素。许龄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喝没有铅中毒,突然就铅中毒了。
虽然许龄不在商场,可是多年积累下的人脉还是有的,在她的委托下偷偷调查,查到了远明贸易公司有人和她购买一样的红茶,许龄不敢相信,大病一场。经过后续调查,王继发让孙昊定时购买斯里兰卡的红茶,孙昊很精明,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给钱让文员买。
许龄出院回家的第二天,她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打电话的人是孙昊,两人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孙昊开门见山,直接把视频点开,从视角上看应该是从门缝偷拍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王继发将红茶包装盒上快递单割下来,贴到另一个快递盒上,王继发早年为了生计做过打包员,完全能做到让人看不出来。
看完视频的许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孙昊又拿出一张汇款单,“许经理,王总最近在国外开了好几个账户,每个月都会往境外的账户汇款。”
许龄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手心冰凉,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一起走过最苦的日子,还以为会恩恩爱爱一辈子,可是人到中年反而一切都变了,“他在往境外转移资产。”
“不止,还有公司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