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结束的那场烟火其实没有多么盛大,但两人是十指紧扣着看完的。李桃桃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没有再邀请两人一起去唱歌。
散场的人熙熙攘攘,黑暗中两人还坐在原地等着人少些再走。这算得上是个美好的夜晚,时澈觉得心里满足得发胀,又觉得自己被这么个小姑娘拿捏着,有些无可奈何。
往回走的路上,时澈安排了一个不错餐厅,可刚上车,就被花姐一个电话叫走。
“是因为之前的事儿没处理完吗?”曲柔不是个耽于情爱的人,但两人才见了半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不是,朗城那边的事儿已经处理好了,”时澈无奈地耙了耙头发,“是我家老妈子,没事,我很快回来。”
曲柔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被他按着在车上厮磨了好久,两人才不舍地告别。
深夜的高速,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时澈才到了花姐现在常住的H市。随便找了间酒店住下,第二天一早就去家里见人。
之前花了几个月,朗城的事情也只能算勉强处理干净,时澈知道花姐手里的生意算不得上台面,和本地的帮派、黑白道上都有些粘连,所以她不让自己碰。可朗城这次是提前收了风,上面的人物刚开始被调查,花姐就安排他过去,跟着她手里的陈叔,把一切该关停的关停,该清算出售的一个不留。
“这事儿你处理得不错,你陈叔和我说了,”书房里气氛有些低沉,花姐点着桌面,抬眼看着时澈,“何家那边想在L城那边入局,你怎么看?”
“怎么个入局法?”时澈倚着沙发,与办公桌后的花姐对视。
花姐走出办公桌,点开手机递给时澈,“你听听。”
录音文件里,何家的代表来找到花姐,表示希望能和花姐合作共同打造一个食宿娱乐一体的豪华□□,提出的条件丰厚无比。
“前三年利润对半?”时澈摇头扯着嘴角嗤笑,“何家老太婆嫌钱多?”
“哼,”花姐笑了笑,倚着办公桌,丝绸长裙裹着她交叠放着的腿,“你觉得做还是不做?”
“做,在这片地方,娱乐业比什么都好赚,就算我们不做,其他人也会做。”时澈大剌剌地躺在沙发上,摸着唇想点烟却被花姐盯着,只敢咽了咽口水,“到时候他们赚了钱,买通了上面的人,就会赚得更多。我们再想去入局,就难了。”
“你小子野心倒是不小,”花姐拢了拢耳边的卷发,抬着眉毛目光如刀盯着时澈,“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们怕是看上了咱家的人脉资源,这事儿看着挺好,我感觉里面的水挺深的。”时澈拧了拧眉毛,下巴一抬语气散漫道,“何家那边能找过来,那是不是代表这事儿真有机会?”
“机会倒是机会,但如果上头真查下来,咱们的人脉也保不住。”
“妈,风险和机会并存啊,”时澈起身,走到花姐身边,语气中的兴奋压抑不住,“L城这片刚开发,政策宽松资金到位,只要咱们借力的时候小心点,没啥大不了的。”
“小心?”花姐语气冷冽,笑声落入时澈耳里有些刺耳,“小心就能万事大吉?上面的人不是傻子,朗城那事儿,我们是撤得快,不然……”
花姐话到嘴边和时澈对视了一眼,也就咽了下去。女人叹了口气,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
“咱们家能到今天的地位,不是靠运气,靠的是谨慎和狠劲。这次的事,我交给你盯着,我希望能看到你的能力。”
时澈闻言心里一沉,闷闷地点头倒也是应了下来,思考一番又抬眼看向花姐:“我先去摸一摸底细?说不定只要关键时候,我们只需要帮着推一把,剩下的事情就靠他们自己搞定。”
“推一把?”花姐叹了口气,“只怕何家要的不是推一把,而是拉我们下水啊。”
何家和花姐的从来都不对付,有些灰色地带互相碰了就碰了,盘子够大几家人一起都饿不着。可这违规的事儿,何家想要正大光明地拉上花姐合作,还慷慨得让人咂舌,实在很难不让人起疑。
“妈,这事儿缓缓。何家那边要搞这么大个项目,资金哪儿来的也是个问号,怕就怕后面还有势力,”时澈叉着腰,思索着眼神游走,“还有那边政策的情况我也去打探下,这事儿如果中途感觉不对劲,咱们随时下车走人。”
花姐微微勾着嘴角,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行,这事儿交给你去办,有情况及时跟我说,别一个人抗。这次情况特殊,咱们刚解决了朗城那边的事儿,L城这边不容有失。”
“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时澈笑着揽过花姐的肩头,笑得痞气但又带着认真,“我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花姐看着他那张酷似前夫的脸,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去拿了包,边走边说。
“你最近大学城那边台球厅注意点,别赌球了。还有酒店那边,小心被人做局。别小打小闹的东西成了人家手里的把柄。消息说督查的人已经下来查了,查到你那边就是迟早的事。”
“你自己小心点”花姐拍了拍时澈的肩头,招呼他开车,去陪自己去喝个茶。
“何家那边我不信任他们,”时澈起身跟着,“派来谈合作的这个人,我也回去调查下。”
“行,你看着办,这事儿何家还在等我们答复,慢慢来。”
“好。”
黑天鹅酒店的早茶十分有名气,装修高雅文气的包房里,母子俩吃着早茶,谈着生意和近况。花姐倒是从不过问时澈的私生活,她知道自己一塌糊涂的婚姻,给他带来不少阴影。他还年轻,二十四五,爱玩爱自由都天经地义,只要不做些出格的事,她就不多过问。而且她要忙活的事儿太多,没时间盯着时澈。
“过几天我得去趟加拿大,你外婆身体不太好。等过完年再回来,你就不用去了。”花姐吃着燕窝饺,抿了口茶,“最近风声紧,你少去场子里跑,让老沈帮你多盯着点,陈叔那边的人手你随便差遣。”
“行。”时澈闻言心头一动,不易察觉的兴奋一闪而过。
他把嘴里的茶抿了下去,又打趣地追问道:“陈叔终于肯跟你一起去啦?”
“你小子,”花姐抬手就给他后脑勺一巴掌,“大人的事儿你少管。”
“妈,我这是关心你的幸福好不好!”时澈挠了挠发痛的后脑勺,“我陈叔这老房子着火啊!”
“一大桌子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早茶吃到收市才结束,时澈特意额外打包了几个他觉得不错的点心。被花姐安排去见陈叔,和他打个照面,把他们出国这段时间的事儿都聊定下来。又去见了一圈他心腹的手下,都点头认了人才准备离开。
刚坐上车就迫不及待地给曲柔打去了电话。学校已经开始放假,一个将近十天的悠长假期,时澈是想安排些节目的,但是以曲柔的性格,他觉得还是见面商量了再决定比较好。
曲柔报了个陌生的地址给时澈。
“临安小区?”时澈诧异地问。
“嗯。”她刚起床没多久,声音有点瓮,“你什么时候到?我点外卖呢,给你点一份儿?”
“不了,”时澈启动着车冲出停车场,看了眼导航笑着说,“午餐就不用了,晚餐算上我吧。”
“这么远?”曲柔估摸了下,几个可能的城市冒了出来。
“嗯,我从H市回来。”时澈笑着看向副驾驶上的白色纸袋,里面的点心还冒着热气儿。
“好。”
曲柔挂了电话,心里胀胀的。她环视家里一圈,赶忙收拾了起来。之前她拒绝李桃桃的邀请,就是因为她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
史蕊和老曲离婚,自己势必不能再往继父家回。她规划好了手里的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个小小的一室一厅,这样她过年不至于无处可去。接下来大四的毕业创作,她也需要更私人的空间,于是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这里离学校步行十分钟,新小区十三楼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昨天夜里趁着放假,自己一个行李箱就搬了进来。本就是精装用来出租的公寓房,她不需要额外再买什么,不至于家徒四壁,但还是有些空旷感。
时澈停下车,她刚好穿着拖鞋睡衣下来接他,看到她这副样子觉得新奇,笑着捏了捏她睡衣帽子上的耳朵,毛茸茸软绵绵的。
曲柔领着他往里走,正是下班回家时间,电梯里人不算少,两人挤在角落,彼此的手不知不觉紧握着。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味,时澈心里倏然软了下。
“你炖汤了?”
“嗯,今天有空,我就炖了个汤。”曲柔在鞋柜里拿了双黑色拖鞋,放在他面前,“我大概看着买的,应该合适吧?”
时澈闻着饭菜的味道,看着在他面前居家服打扮的女孩,心跳有些异样地加速。低头配合她换了鞋,点头表示很合适。
曲柔此刻眼里才闪着些兴奋,她把手背在背后,等着时澈进房间。
“给你带的小点心。”他把纸袋提了过去,“得热一下。”
曲柔道谢接了过来,看到袋子上酒店的logo,便知道是那家人均大几百的高端早茶店。看时澈换好鞋锁了门,就提着往厨房走。
时澈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隐隐有些担心:“方便我到处看看吗?”
“好。”曲柔正把一个个精巧的茶点拿出来,尽量挤在一个盘子里,放进微波炉。
时澈进屋四处检查一遍,拿手机照着看有没有摄像头。又看了看门口和门锁,开关了好几次有些皱眉,抬手下单买了个门铃监控。最后检查完,才松了口气。
外面时澈的声音传来,问她为什么租房子,她只是笑了笑:“回家不太方便。”
“回家?不太方便?”时澈走到厨房门口,口气颇为严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想瞒着我?”
曲柔摇了摇头,把鸡汤端到餐桌分装了两个碗:“就是我爸妈离婚的事儿,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这个节骨眼,也不好回我继父家吧。”
“……”时澈沉默地插着腰,挠了挠后脑勺,听着窗外的车流声隐隐传来,“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住在这……”
曲柔抬眼看着他,柔润的侧脸被窗外透进来的光照亮,毛茸茸的。她轻捻着发尾,软语有意无意挠过时澈的心口:“如果有危险,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她的话像根细线,随着那难以捉摸的目光,将时澈的耳尖拧得通红。他摸着发烫的耳廓,低声说:“随你,想打就打。”
“好。”
厨房里,时澈靠在门框上,目光轻轻落在她光洁的后颈,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她的手指,纤细而灵巧,偶尔掠过她的侧脸,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去打破。
曲柔忽然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饿了吗?再等一会儿就好。”
时澈愣了一下,靠着门的身形站得板正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