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外水与天连成一片，灰蒙蒙的，随时都会下雨。

祝淼脱了鞋走进客厅，还未来得及拉窗帘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只三声，她一听便知道是叶寻燕来了。

她快步走到门前，刚一开门就听见了花清漓的质问：

“不是说下92层吗，怎么，本外杀人增加难度了？”

祝淼不语，抬头看了一眼叶寻燕，侧开身让她们进来。

谁料两人刚一进屋，远处便又来了几人。

祝淼看着那几个恨不得立刻冲进她家的玩家，只想赶快逃离现场。

“啧，”花清漓幸灾乐祸道，“都来了。”

祝淼没关门，等所有人都进了她的房子后才说：“水自己倒。”

她话音刚落，厨房里就传来了叮铃咣啷的翻找声——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

祝淼也没什么待客之道，自己先去客厅坐下，心中默数三个数，和他们一起问道：

“怎么去过95层了？”

“易沧澜是谁？”

“他也是神域玩家？”

祝淼看着这群咋咋呼呼的人，很难想象这就是百层塔赫赫有名的那群人。

“说话啊！”西迪着急地摇着祝淼的双肩，“为什么跟他下不跟我下。”

祝淼被她晃得头有些晕，却还能准确地看向叶寻燕说：“私人恩怨。”

叶寻燕是这群人中表现得最淡定的，她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垂眸应下。

“是神域玩家。”祝淼这才对其余人说道。

她穿过人群找到资质最深的艾尼 ：“你知道他吗？”

艾尼摇摇头，这是他进百层塔的第二十个年头，他看尽了百层塔玩家更迭，却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

“长头发，长得老帅了。”西迪补充。

“没有，”艾尼回答得干脆，“在我之前的神域玩家都已经寿终正寝了。”

“寿终正寝……”祝淼盯着窗外的海面哼了一声。

“寿终正寝？”西迪作为后辈颇感好奇，“他们有孩子吗？”

艾尼还是摇头：“没人会在百层塔生育吧……”

但他又很快补充道：“在我知道的人中。”

“奇怪了，”西迪喃喃，“你认识有谁是双异能的吗？”

“他是双异能？”

“水系和精神系。”

“是吗……”艾尼看向祝淼。

祝淼没点头，只说：“目前。”

艾尼没说话，垂眸思索着什么。

“看来还挺神秘……”西迪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祝淼的家中只剩下一片沉默。

不久后不知是谁哼笑了一声，随后大家都了然地跟着一起应了一下。

祝淼没和他们解释易沧澜是谁，又如何认识，她起身来到门边，一开门便见到了等在门口的俞新和徐湘。

“怎么不进来？”她问道。

俞新朝她屋里看了一眼，同时和七八个人对上了视线。

她有一瞬间的失落，快速低下头轻声说：“我晚点来。”

祝淼回头看了几人一眼，拉开门示意她进屋。

屋子里有些吵，俞新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坐下那边的神域玩家便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名字。

祝淼给她递上一杯水，问她：“怎么了？”

俞新先是观察了一圈才说：“恭喜，过95层了。”

祝淼放下给徐湘的杯子，点了点头。

俞新也没再说话，沉默地看着杯中的水。

直到那边又闹腾了起来她才用只有祝淼能听得见的声音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祝淼倒水的手一顿，她从未想过要告诉俞新下本的事。

在她过往的生活中，也从未遇见过要下90层以后的副本的情况。

如果不是易沧澜，她也不会去开启最后的十个副本。

“忘了。”她实话说道。

“忘了……”俞新跟着呢喃了一句。

“嗯。”

“……好吧。”

俞新低着头，祝淼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她在俞新身边站了一会儿，才问徐湘：“你们到第几层了？”

“42.”

“42？”

“嗯。”徐湘点点头，“我们想早点回去。”

至于回哪去，无需多言。

“听说没，又有一个想回去高考的玩家开始跳本了。”

一句似曾相识的八卦让神域玩家们都停下了聊天的欲望，纷纷看向话题发起者。

“从12层直接跳到了40层，”希尔说，“比你以前跳得还多。”

“过了？”祝淼问。

“险过。”

“什么能力？”

“木系异能。你还会关心这个？”

祝淼笑了笑，没说话。

现在回望来时的路，她也有些佩服曾经的自己。

如若没有叶寻燕，她也到不了今天这一步。

“小孩子。”叶寻燕轻声笑了笑，刚好和祝淼对上了目光。

祝淼别开眼，照例问道：“知道他的家庭状况吗？”

“孤儿。”

“看来也不都是些家庭美满的人。”

俞新总觉得有人在往自己这个方向看，可当她抬头时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

她有点不舒服，这里显得她格格不入。

“我先……”她刚一开口，徐湘便拉住了她。

徐湘对她摇摇头，朝祝淼问道：“我们去过60层有可能吗？”

“42层跳60层？你疯了。”

无需祝淼说，那边的希尔就已先行开口。

“我……”徐湘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轻声说，“想早点回去。”

“想早点回去也不能一下跳18层吧？”

“可是祝淼也……”

“你跟她能一样吗。”希尔随口应道。

说完才发现气氛有些奇怪。

但他也没有找补，只继续说：“要不要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他？”

“现在你还敢代打呢，”西迪打趣，“嫌替死道具太多？”

“怎么，你也遇上了？”希尔靠在沙发上，对刚才发生的事不以为意。

“难度是增了，但不至于致命。”西迪简单地说了些副本中发生的事情，转念又问叶寻燕：

“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叶寻燕否认：“不至于致命，但难度不及90层，86、87的样子。”

“51层的副本有87层的难度，对别人来说不就是致命吗？”艾尼话锋一转，看向希尔，“你不会连87层都过不去吧。”

“什么！”希尔顿时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那次有多危险！”

“我一进本就……”

祝淼没去听希尔的控诉，她坐在俞新身边的沙发上，低声说道：“60层太危险了，你们两个未必可以过得去。”

俞新没说话，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希尔身上，所有人都围着希尔听故事，无人注意她们这边。

“58层呢？”徐湘问。

“跳本最好控制在10层以内。”

“你……”

“我在外面没有牵挂，死了就死了。”

徐湘有一瞬间的后悔，她小心翼翼地去看祝淼的眼睛，明明对方眼中没什么情绪，她的心里却感到一阵酸涩。

“对不起。”她说。

“没必要道歉，”祝淼顿了顿，“也不需要同情我，这里挺好的。”

她回头看了眼那群闹腾的神域玩家，又对徐湘说：“希尔不能理解你想要回家的心情，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嗯……”徐湘抿了抿唇，又争取问，“52层可以吗？”

祝淼看了她一会儿，说：“51层都能提升到87层的难度，52层只会更难。”

“那……”徐湘为难地低下头，声音很轻，“还是……算了吧。”

祝淼看着她叹气，想了一下又说道：“其实跳本，本就不是常规。”

“我知道的，”徐湘攥紧手中的玻璃杯，“可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家里人……会担心我的。”

她说着，声音便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我家里就我一个，我要是失踪了……”

徐湘没再说下去，她用手背抹去了下巴上的泪水，朝祝淼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还是……自己……”她仍旧没有放弃跳本的打算。

祝淼听着耳边传来的欢笑声，又看向独自一人盯着角落发呆的俞新。

窗外的海水不受她的控制，偶尔激起一层巨浪拍在窗户上总让人情不自禁去望去。

祝淼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上，良久才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去哪？”希尔顺口接上。

“苗苗。”叶寻燕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代打？”希尔了然。

“你疯了啊，没听见我说的吗？”

“我一进本就遇到了BOSS，躲了三天三夜都没躲过。”

“见到BOSS长什么样了吗？”祝淼问他。

“没实体的，不然我早把他杀了。”

“有实体你也未必杀得了。”

祝淼说完便走到了叶寻燕身边，都不用她讲话对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什么话！”希尔大喊，“有实体我肯定能杀。”

他因为代打翻车这件事已经被嘲笑很久了，现祝淼再提，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体会一遍他的感受。

“正好，”他说，“上次拿笔单子不是51层吗，你去52层，你去体会一下就知道了。”

“我体会过了。”

“不一样！我的难！”

“一样的，”祝淼抬起头去看站在她家沙发上的希尔，“下来。”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希尔弯腰对上她的眼睛，“我那个本少说也有90层的难度。”

“不对，93层。”

“我知道，打不过boss是吧？”祝淼说，“我也没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