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兆的刺在裤脚、绿色围裙,飞溅和滴淋,似射杀而出的血液。
“出去。”
许荆的脸毫无血色,冰冷是极地的寒蓝,现在的她头发糊在脸上,眼神不像常人的正常,站在碎玻璃和白色液体中,看上去像个疯子,所以陈遇逃开了,尽管路上她底气不足地骂咧“神经病”、“心理有问题”。
许荆站在原地,呼吸沉重,她从满地糟粕中迈出来,扯几张纸把玻璃碎片包起来,又扯几张把地上的牛奶吸干净,糊里糊涂收拾一顿后接着换件衣服,粘在皮肤上的牛奶味并没有随着换掉的衣服而消逝,反而快把她腌入味了,她浑身无力,难得再去清洗,只是爬到被子上展成一个“大”字,等着滑腻的皮肤自然风干,干不了也没关系,她没关系的还少吗?没关系,没关系,睡眠可以缩短时间,下次睁眼还是黎明。
她伸手碰到了扁平的东西,她把手机捞过来,打开和于执的聊天界面,慢腾腾敲着键盘:我困了……“先睡了”三个字还没打出,他的语言通话便打了过来。
许荆的手顿了两秒,按下了绿色按键。
“许荆……?”对面的声音有些急切,从听筒的位置冒出来轻挠着耳朵,看不见,摸不着,在轻挠着耳朵上的细毛。
“嗯。”
即后空气被漫长的沉默覆盖,长到足以再做一个噩梦。
“外面下雪了,你到家了吗?”
于执听出她的声音充斥着沙哑和干涸,他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许荆料想不到他一直蹲在聊天界面的另一边,心中反复默念出现跳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但她看到窗外大雪纷飞,却想着他有没有到家。
“我几分钟前就到家了。”
他困难地开口,声音染上了迷茫,“你……还好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许荆的音量就像即将熄灭的的火苗般微弱,疲惫到连动都很辛苦,她不知道支持她一直讲话的动力是什么,“我跟我妈吵架了而已。”
于执要是看到她刚刚的模样,肯定不会再喜欢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砸烂一个无辜的玻璃杯,对母亲没有礼貌地吼叫,身上黏糊糊的就爬上床——一个没有生气的烂人,一个孤独的摆渡人,脏、乱、差,何谈得上“喜欢”二字?
而已?
“你能跟我说说吗?把我当成情绪垃圾桶那样。”
许荆本能地排斥,有意无意混淆视听,“你不是讨厌语言吗?”
“许荆……”那头的声音那样的无助,像个迷路的孩子,他呼救、呐喊、沸腾,“我实在没办法了,面对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更无法容忍我什么都不过问,我实在没有办法,哪怕我现在的行为很蠢。”
手机被她放在耳朵旁边,她闭上眼,蜷缩为一团,听着里面不断传来颤抖的、卑微的声音,“我真无能,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不想看你难受,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去孤军奋战,你跟我说说好吗?我们一起想办法?”
何必呢——在许荆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以光的速度。
“没有办法,你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没有人有办法。”
她想到什么,突然腾坐起,伸手去够椅子上湿哒哒的衣服,在其中一个口袋里摸索着,空空如也,慌乱地提起另一侧的口袋,终于摸到一张折叠着的纸,它的最外层沾了点水渍,许荆用手指触摸着水渍,试图擦干,却只是无用之功。
挪眼间无意瞟到后面的折叠镜,她看到镜子中的人深深皱着眉,上面幻现了一个佳人的身影,她正对镜梳妆,编着俏皮的丸子头,心情舒整的回家,她走向镜中深处,步伐那般轻快,一步步消弭在不知处;不过一瞬意欲,那佳人竟然不见了?许荆以为自己看错了,用手揉揉眼睛,镜面仅映着一张深深皱眉的脸,眼前慢慢变花,什么都难见。
大块的雪从漆黑深邃中投射,遮蔽了宇宙,盖住了双眼,她想隔壁小孩堆的雪人融化没有?她想群山的樱花开了没有?她想平安街的乞丐熬过寒冬没有?她想卖火柴的小女孩见到奶奶没有?她想于执家灯火通明没有?
朦胧迷糊中,她听见好听的声音悠悠地漂浮在尘埃里,比空气还轻,缥缈如无物——明天我想见见你。
她努力挣脱迷蒙,去辨认那个小心翼翼乞求的声线——好不好?
眼睑接连眨好几次,睫毛粘上水雾,呼之欲出的眼泪被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