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天籁书吧 > 那就相爱吧 > 第58章 57

第58章 57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许荆这几天过得昏天黑地,脖子酸痛,她活动筋骨之际,才瞥见,霜雪封年,外面是大亮的白。

她请了七天的假,虽然高三学习紧张,但何错的头七起码还是要熬到的。

加上她拢共亲戚得有二十个人都穿着丧服,何错的爸妈还在,杵着拐杖微微颤颤的,抱着他们儿子的棺材大哭,子女都拉着他们叫他们勿过度伤心,小心身子,一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二老哭的更悲慨了。

除了家眷外还有他公司里的人前来,她印象中有个自称是他助理的人,那个男人说起被何错帮扶的那些日子还留下几滴泪来,就在各路亲戚都为之动容时,他忽的话锋一转,说道这栋洋房子上,不要脸地问陈遇愿不愿意把它作出租,美其名曰一个女人家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正正好补贴家用,他刚好认识一个专搞租房生意的人……小助理被一众人踢出门去。

到了第三天,逝者便入葬了,剩下四天靠吃席、听人哭喊过着,还有些觊觎何错经理之职的人来虚情假意地缅怀。

这日,第八天,恰逢学校一月难得一遇的一日假期,许荆不用去学校,她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不知为何,她这几日睡眠很好,一倒床就着,白天起得很晚,一天几乎要睡十八个小时左右,还有一次她直接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已是第三天的清晨。

眼看剩下的时间无所事事,她便又倒了下去,再醒来,五点钟。一天没进食的饥饿感促使她下床,打开门,面前的一切似曾相识,许荆脑袋发晕。

一个大大的足有二十八寸的黑色的行李箱立在一侧,陈遇从房间里出来,提了两个装的满满当当的行李袋子。

她看向许荆的眼色有些许诧异,陈遇将袋子挂在行李箱拉杆那,走过来。

“醒了啊?睡得好吗?”陈遇牵住她的手。女人的脸色憔悴,双眼松弛肿大,头发随随便便地扎了一下,但她说话很轻很轻。

许荆没说话,静待下文。

陈遇又伸手摸了摸许荆的脸,说道:“这几日我天天做噩梦,梦见他来找我了……只要我躺在那张床上,就感觉他依然在我身边,我坐在餐桌前、沙发上、浴室、厨房……哪里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必须要走!否则,待在这里,我怕我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她仿佛又要哭了,“你会理解妈妈的痛苦吧?你是妈妈的女儿,会支持妈妈做的决定吧?”

十二月的夜幕降临的很快,头顶上的灯反光了许荆的脸,她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眨,无神的看着陈遇,就这样看了她许久,“我还要高考,就不走了。”许荆好几天没说过话了,难以开口,声音沙哑到极致,喉咙像被石头狠狠磨刮过。

陈遇松了口气,她抿嘴笑了笑,又说:“学业重要,等你高考完,我就回来接你。”

这个女人日日劝导丈夫吃药那是真的,介怀丈夫欺瞒婚史那也是真的,听到丈夫死讯悲痛欲绝也是真的,和丈夫客客气气相敬如宾也是真的……是因为她爱何错才感到幸福,还是因为何错爱她才叫幸福?

这二者是大有不同的,如果陈遇这辈子只倾心于何错,那何错死了,她是惨的;如果她需要有人来爱她,那未来就是个无限试错、无限虚无的死循环,她还是惨的。但这件事没人知道。

一个女人究其复杂、自私、寄生、顽固的幸福观。连她摸着许荆的脸的手,都是走投无路而施舍的“温柔”。

许荆又看了眼墙边的行李箱,像一个黑色的噩梦。第一次拖动满身家当,陈遇改变了自己婚姻的走向;第二次,犹疑不定,委身妥协,改变了丈夫的生命轨迹;而这次的行李箱,该是改变许荆的了,轮也轮到了。

见陈遇朝那间屋子走去,许荆赶紧躲回了房中。

不知是不是睡太多的缘故,浑身乏术,双腿疲累,许荆顺着门一屁股滑到地上。

人去楼空,她真的无“家”可归了。

一方面是高三学业要紧,一方面是分班很难凑到一块,常七和五蝉儿找许荆的频率大不如前了,许荆和于执原本的座位现在被拆了个面目全非,于执艺考结束后会被分到一个专门为艺术生开的冲刺班。他们的座位坐了班里仅有的一对双胞胎,兄弟俩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性格天差地别,一个静一个闹,静的那个正好坐的是许荆的位置,闹的那个自然而然对应到于执的位置,巧妙之处无法言会。

五蝉儿收作业路过他们座位时,突然想到好久没见许荆了,这面走到常七身边,“你去找找许荆,好久没见了。”

常七正加紧补地理作业,“正忙呢,没空!”

五蝉儿双手抱着作业腾不出手,便伸脚踹他,“补个头,我已经把你记上了,快去快去!”

常七一听名字被记,天都塌了,但她记他没写作业也不是一两回了,又懒得再做无用的争执,只好乖乖出教室,临了,听到五蝉儿说:“顺便把我桌上那本英语笔记给她。”

“得嘞,热心市民。”他没摆好脸色,但还是照做走到五蝉儿座位旁。

上楼走到3班的教室走廊,他透过玻璃窗,看到许荆的位置空无一人,并且桌上除了高高叠起的书什么也没有,一看就知晓她今天没来。

这会教室门口走出来一个女孩,他认出这个人是许荆的同桌,便凑过去问:“诶,同学,许荆今天怎么没来?”

他殊不知自己嗓门大,再加上这条充斥着清华北大未来之星的走廊本就寂静无声,他这一嗓子惹得班里好几个抬头鄙夷,面对他人的目光,女孩慌得脸都红了,常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她拉到另一边,男女授受不亲,他又赶紧把人家手放下。

“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回归正题,“你知道许荆今天为什么没来么?按理说不应该啊,她那么爱学习,因为我来这找她好几次了,所以认得你是她的同桌,应该跟她关系比较好。”

这一窜唠叨重点就在第二句,但唐意却认真把废话听完了,她有些紧张地道:“……她,她家里有人去世了,请了七天假。”但唐意回想到今天晨读,班主任在班里问有没有人知道许荆去哪了,推断许荆今天应该没请假,“但是今天,老师也在班里找人……她今天应该没请假。”断断续续说完后,女孩长舒了口气。

常七眉头一皱,“没请假不来学校?为什么?”

唐意摇摇头,始终低眼不看他。

常七料感到不对劲,要赶紧把情况跟于执汇报,“你能帮我把这本笔记放她桌上吗?谢了!”

没等唐意答应,手中先揣来了一本厚旧的笔记本,终于抬眼,对面的人却跑没影了。

他回到教室立马给于执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于执是到了中午才看到的消息,打了个电话过来,两人沟通一番,这时五蝉儿走过来,示意常七开免提,“我问过他们班班主任了,老师说她问过了许荆妈妈,许荆妈妈说她身体不舒服,再请几天假。”

于执听罢并没有完全松口气,他不知道她家里死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天翻地覆,他只知道许荆受伤了,他必须要回去一趟。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窗外白雪皑皑一片,偶有几个人在主干道上行走,各色的冬季服装乱撞,色彩十分不协调。

许荆从头到脚洗了个遍,里面随意套了件衣服,外面穿了件羽绒服就出门了。雪很高一层,踩一脚下去能够到脚裸,“簌簌簌”的吵得许荆耳朵疼。她昨天也出了趟门,走在陈遇身后二十米处,见她上了辆出租车许荆才敢迈大步子,走了十五分钟,走进一家手机店,买了个MP3和一副有线耳机,店主是个热心肠,瞅小姑娘懵懂腼腆,就主动教她怎么使用这些按钮,教完了,许荆没走,她问店主MP3里面的歌曲能不能他店里下载,她可以再付点钱。

出了门,她把耳机塞进耳朵,顿时感到耳根子都清静了,耳朵里的歌声是清甜的——“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不知该不该庆幸现在是白昼,不用像黑夜那样寻觅安身之所,她戴着耳机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停在桥头,桥下的河又冻住了,有几个零星的人在上面滑冰,一位年轻的妈妈脚下生莲,步步生花,似个蝴蝶样在冰面翩翩起舞,刚足膝高的小孩想学他妈妈威风的样子,腾脚蹬地,一头摔倒在地,妈妈看他滑稽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

许荆听不见,她的音乐声开到了最大,但见小孩的表情和口型,大概率是在暴风哭泣。

一阵巨大的东风吹来时,许荆才悟到这个冬天的寒冷,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三件,最里面是件贴身内衣,中间是件白无暇的卫衣,她竟连围巾也忘了裹。冷风冻得她举手投降,拉上羽绒服的拉链,拉链拉到一半时,卫衣两侧米色的带子随风飘出围剿。

顺着风去的方向,许荆顿住了,长长的带子飘扬不止,在风中,她看见末端扎成蝴蝶结的流苏。

小小的蝴蝶结一下把她拉回了两年前的那个黄昏。

她身旁坐了个视她为宝的少年,少年欢喜地缠着她,爱说些有的没的的话,有点话痨,有点张扬,要她牵他,要她多交朋友跟人交谈。

许荆看见,看见好多好多的蝴蝶,白色的蝴蝶,围在她身旁展翅扑舞,贯穿鼻腔,叫她鼻子突然酸了。

她突然好想听他弹吉他,好想听他讲话,好想看他晴朗的笑容,好想抓住他。

为什么浣西那么远?

为什么她不能乘坐蝴蝶去找他?

为什么她无法伸手就拥抱到他?

她抓住了蝴蝶,握在手心。

把蝴蝶揣进羽绒服里,拉上拉链,可是身上还是冷的很,跟没穿似的。许荆又朝手里哈气,从口中冒出来的热气升到空气中,变成了可视的白雾,一团一团,在雾色迷蒙中不远处有个挺拔的身影,站在桥尾,围了条草绿色的围巾,等到雾气消散,少年明朗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她说过了,他的头发真的很长,会挡住眼睛,特别是风来扰时,总是叫她看不清,可那双闪烁着星星的眼睛又叫她流连忘返。

于执脸上的愁容在见到她的那刻褪去了大半,他朝她跑来,还差一米,许荆后撤了半步。

于执愣在原地。

许荆不动,低着头,不凑巧的风吹乱了许荆的长发,看不清她的脸。

风大天高,街边店铺的嘴巴呼出的白气向上升腾,韵到一定高度时它会消失,下一团白气接上它的尾巴,奔赴下一场绝迹。

直至风吹掉了许荆的一只耳机,音乐声骤减一半,耳机与发丝纠缠几下后直往下坠落,掉落的那瞬,许荆手快接住了它,就像接住了现实。

你在思念谁——你,在,思,念,谁。

她冲进他展开的怀抱里。

退步是占据她大脑的绝对理性,往前是她打破了桎梏,换句话说,人都会下意识地先保护自己,可我的第二个意识告诉我,你不会伤害我,于是我,控制不住扑向了你的臂弯。

爱活在自我里,你活在我的自我里。

冬风呼啸,她的头发丝几乎变成了冰激凌花,杂乱无章地刺过脸颊,冻伤了毳毛,快把她的双眼剌出泪来,她闭目蜷在于执怀里。

——好冷。

刚到初霁,空气湿润,一时分不清眼眶里是水雾还是眼泪。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