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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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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谈到夜晚降临才分别,许荆只在必要时才应两句,她喜欢听于执清越的声音,犹如清泉洗净全身的每个器官,让她能暂时居身于世外桃源。

只是到了天黑,她回到现实。

于执回到家,发现家中只亮了一盏灯,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从客厅顶射下,打在女人美丽的五官上,脸颊两坨绯红,陶醉在酒精制造的梦幻中。

他把所有的灯打开,视野一下明亮了。于执看清眼前的一切,陶又期喝的烂醉倒在沙发上,地板上的酒瓶瘫了一地,以至于于执明明很轻手轻脚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酒瓶,“乒”一声,沙发上的女人半梦半醒呓语了声,又立马昏睡过去。

于执拿过旁边的纸箱,把地上的啤酒瓶原封不动的一个一个放进去,整整一大箱,妈那差劲的酒量不喝的烂醉如泥才怪,他把地面清理干净才去卧室里拿了棉被和枕头,把妈的腿抬进沙发,枕头塞进头下,盖好被子;把水和纸巾放到醒目的位置。

一切有条不紊,他照顾起人来得心应手,俨然已经顶天立地的一个大人了。

等忙完,他在茶几前站了许久。

看看四壁,于执蹲在电视柜前,打开电视柜,里面东西繁多但整齐,有工具箱、记事本、文件带……他从最底下翻出一个黑白相框,擦了擦上面的灰尘,一张正色清爽的脸赫然呈现,父亲的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他也回了个嫣然笑容。

于执又拿沾了水的毛巾仔细擦了番,把它放在电视柜上最高最显眼的位置。

他关下客厅的灯,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就像躺进了夜的怀里。

于执盯着天花板,睡不着,就这样铮铮到后半夜,很久才找到了睡眠。

他竟然做了一个甜蜜的梦,他回到爸还在身边那时。他还是个齐膝高的孩子,本来住姨妈家,有一天,爸突然来了,来接他去城里玩。

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能见到爸的最后一面,乐呵呵的坐车一路离开了村庄,直达贸易中心,爸给他买了最新的汽车玩具,那会是夏天,他支棱脑袋问爸为什么这么早就毛衣和棉衣,爸摸摸儿子的头。喜欢买就买,爸笑着说。

玩了一天,到了夜晚,他们在一条巷子里吃东西,那时巷子街道还没被完全开发,路边的灯老旧,玻璃壳有很多黑点,暖黄色的灯光只能照亮灯下很小一块地方,与现在的境遇大相径庭,现在它叫“路转街”。

他们坐在巷口的一家铺子外头,凭着巷外的灯,能看清碗里的水饺,颗颗水润,白的可爱。

爸问他长大想做什么?

孩子摇摇头。

爸让他仔细想想呢。

孩子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

屁大点的孩子,连理想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想到今天买的酷炫的小汽车,便说,开一辆帅气的车,跟爸爸来接我时那样的威风!

爸笑了笑,没继续执着这个问题。

儿子跟爸长得像的很少见,但爸大笑起来确实有两颗亮晶晶的虎牙。

爸说,男人要担事,不担事的就不能算男人,等你以后长大了,爸爸希望你有个男人样,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把你妈妈照顾好,十月怀胎,她生下你后肚子还留了很长一道疤,妈妈很不容易,没有妈妈就没有你。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也要多多关爱自己的老婆,别让她受苦。你未来人生道路还很长,但大部分路都是要靠自己一个人克服的,在路上别忘你身后一直支持你的家人,他们是你的底气。

孩子被这一段突然的语重心长打懵了,只关注到一句话,妈妈肚子上有很长一道疤?丑吗?疼吗?他天真地问。

爸将食指放在唇前,说道,嘘,这可别当着你妈妈面前说,她当时看到那道疤痕真的气死了,恨不得掐死你泄愤!

孩子身临其境般抚摸喉咙,幸好还在。

你妈妈平日里不爱动,也不会做饭,生活上有些糊里糊涂的,你作为小小男子汉要多多替妈妈分担,知道吗?爸说。

孩子觉得奇怪,爸刚说丈夫爱妻子是天经地义的,怎么一直在特别强调让他照顾妈妈?于是他问道,爸爸,你要去哪吗?不管妈妈了?

爸神情远邈,颇有些沉重的意味,刮了刮下巴上的胡茬道,你是家里第二个男人,爸爸希望你能快快长大,快快懂事,来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爸爸老了,能为你开阔的东西有限,只能多告诉你怎么在亲情中做好自己的角色。

孩子听不懂这番深奥的话,他的世界里只有足球、玻璃和愤懑的姨妈,装不下再多了,若要强装下,只有爸爸妈妈、手里的水饺和爸爸唱的《虫儿飞》。

那首值得他铭记一生的童谣,是在回去的山路上爸在车里唱的,山路曲折,但耐不住爸车技稳当,空调一开,孩子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睡在柔软的云朵里,云朵似摇篮般轻摇,不知哪传来温暖低磁的歌声,好似是这样唱的——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枯萎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妈是姨妈的姐,这俩姐妹性子很像,都是不喜欢管事的人,要是妈没嫁给爸,应该会过上放牛赶鸡的乡野生活,摘一颗蒲公英,可以花上一整天看白细的絮飞到哪里;她们俩又不一模一样,姨妈勤快的很,生活精致,而妈懒到了极点,图些坐享其成和吃喝玩乐,虽是姐,但一直是妹妹照顾她,嫁人后又靠丈夫照看,爸走了,这个担子自然而然落到了儿子身上。

于执起初是不能理解的,尤其是从小在姨妈自食其力的影响下,就算听爸的话学着照顾妈,可妈什么都不会,四肢不勤,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拖地,他这么小,连自己都打理不清。因此,有一段时间他很烦妈,觉得她尽给他的人生添乱。

有一次,于执跑了,他想回到村庄和姨妈生活,一路公交车到达了村庄的公交车站,刚下车,看到姨妈迎面走来,随即他的脸上就见了彩。

姨妈说,妈都急哭了,她跟她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崩溃成这样。

于执不信,他印象中的妈整日百般无赖,要么在家睡觉,要么跟朋友到处转悠,要么去外头搓麻将,袜子一甩,脏衣服一换,于执还得跟个奴才似的打后头收拾,何谈关心孩子?

不日,妈就来接他了,他仔细看了她的眼角,果真有哭过的痕迹,但这个从不言爱的女人表面看上去还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这次回去之后,于执就没再跑过了,他渐渐接受了从小当家的现状,凡事习惯一个人做主,家务干起来得心应手。

外公外婆打小他就没见过,姨妈死了,爸死了,与其说妈没有责任心,不如说妈被生活麻痹了感觉器官,心里的苦都变成了绿色酒瓶里的酒水。

是酒后发癫,是借酒消愁,更是一声不吭地咀嚼苦。

他没办法抛弃妈,妈会后半夜背着发烧的他去医院看病,着急到连鞋也忘记了穿;妈会在听完他弹完新学的一首曲子后夸他有音乐天赋;妈从未缺席过一次家长会;妈会教他怎么明辨是非和同学打交道……妈跟姨妈不同,她不喜欢嘴上絮叨,做得好的不会夸奖,但做的不好的一定要骂,家务除外,妈只会夸上天,巴不得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妈虽然外状糟糕,可她内里充盈,让于执知道什么是爱,什么该爱,为何坚持,什么该坚持。

他没办法抛弃妈,因为妈是家人,尽管妈总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不过,这些亲情都是在他稍稍年长之后才领悟的,毕竟于执没有一出生就能读得懂隐晦的才能,要是有,安全感也不至于岌岌可危。

有梦在陪他,埋在云朵之中,这一夜于执睡的不甜但很充实。

隔天,他们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许荆告诉于执,她决定住校。

许荆毫不忌讳地跟他说,妈妈回老家后再也不会管她了,她分到了五十一万的遗产,足够住宿舍和生活开支,高考考的好的话,大学学费也没有压力,解决了钱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半的问题。

事不宜迟,于执下午帮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黑色的行李箱,没看错,那个黑色行李箱是二十四寸,所有衣服堆进去还空了三分之一,他转过头问她,还有什么东西要放进行李箱吗?

许荆正在搬书柜上的书,她摇了摇头,摇到一半忽然停下,在面前挑出一本书递给他——《飞鸟集》,又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大号牛皮袋。于执把书放进行李箱里,他看着手里的牛皮袋,感到疑惑,“这里面装了什么?”

许荆仍在整理书,头也没回,“你可以看看。”

于执坐在床上,拆开带子,抖落出来厚厚一搭照片和一颗蓝色的蓝牙耳机。

他震惊地愣住了好久,他看见熟悉的出自自己手的照片,从艺考学校到浣西博物馆,从人景到物景,从模糊到清晰,还有几张被红笔圈圈画画了番——一张于执在店里吃小吃的照片,吃的只剩半碗的鸡蛋面被圈住打了个箭头引在旁边:面剩的葱花很多,看样子他应该不爱吃葱;旁边的西米露也被同样的标注:西米露几乎见底了,他爱吃。

于执每张都没落下,一张一张慢慢地看,像看她的来路。

许荆把属于自己的书全部收好后,看到于执坐在床上,他把所有的照片和耳机都塞回牛皮袋子中,放在行李箱,他站起来,抱住了许荆。

许荆毫无防备,差点没站稳被扑倒。

她真的很瘦,穿了厚厚的四五件衣服摸起来还是很薄一片,“你怎么这么瘦,要好好吃饭知道吗?”于执轻轻开口道。

许荆没张开双手,任他抱着。

“你要好好的,规律吃饭,早睡早起,多跟人沟通,好好的,半个月后我就回来了。异地恋太苦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每个人爱人的方式各有不同,于执张扬,许荆腼腆;于执是有脾气的尾生抱柱,许荆对他是声嘶力竭的安静,但他们的爱同样无比热烈。

是情人,是家人,是知己。

许荆没说话,看着他身后的白墙,微微点头。

人活这么久,究竟有多少外物是属于自己的?又有什么东西是能带走的?

她就这么走了,空空荡荡,若游魂,浑身属于自己的只有:一个二十四寸黑色行李箱,一个双肩书包,一本《飞鸟集》,一腔爱意。

可于执看到了,她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彩,嘴角没有半点弧度。

他牵紧她的手,心中悲悯万分。小路上静悄悄的,行李箱轮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种悲悯,无法让人言语,无法让人落泪,无法让人自.尽,无法让人理喻行星周而复始围绕着恒星转。

他们在宿舍楼下分别,许荆伸手想接过行李箱拉杆,却怎么也拉不过来,于执的手死死地把着,两人相视良久,于执叫了她的名字——

“许荆。”

许荆看他。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

许荆没说话。

于执顺着拉杆摸住她的手,骨骼感清晰,手背凉的很。

许荆不说话。

于执一直看着她。一直。看到手背升温得分不出是谁的体温。

“……等我。”她说了两个字。

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力量,但于执无条件相信她的话,她是野草,火烧不尽,雨淹不死,风压不跨,雷劈不烂,他不是正喜欢她坚韧不拔的骨气吗?他想着,于是松开拉杆,他笑起来,她也淡淡地笑。

于执在她的MP3里多下载了几首歌,把《虫儿飞》换成了他自己唱的版本,还加了《Say Yes To Heaven》、《Hold Your Breath》、《I'll Understand》三首歌。

当把MP3交到许荆的手中时,于执叮嘱她听歌的时候藏着点,收缴东西是小,惹出来更多的麻烦是大,现在时候特殊,我希望你过得平静。

许荆摩挲着上面的按键,听话地点点头。

然后,生活上遇到困难,多和舍友沟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才能解决问题,实在不行就找老师,我很快就回来了,等我半个月……

许荆不让他说了,把一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她没听过这首歌,所以先听一听。

有点孤独但莫名让人心安的一首歌——

Can we meet in the dark

We don't have 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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