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拿了桌上的纸,小心翼翼叠了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去吧。”
全福退到了外间,看了看手中的信想了想,先将其交给了高守,而后招了顺意,让他去寻赵詹事明日去吏部传旨,自己则准备收拾了一早去赵太师府的东西。
顺意悄悄地道:“太子殿下这么快就要给祝家兄妹补偿么?方才奴婢瞧着宋娘子哭得凄惨,看来太子妃是祝家小姐无疑了。”
全福低声斥道:“小兔崽子你懂什么!还不把你的嘴闭牢点,麻利点去。”
顺意脖子一缩,忙出去传旨去了。
全福从画筒里翻出那副张书白的画,打开看了看,山水行舟栩栩如生,不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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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轻风一瘸一拐地回到破云院,乌梅又绿围着她,三人面色都不好看,一时谁也没说话。
宋轻风瘫坐在床边,捂住膝盖可怜巴巴地道:“膝盖疼,你们热个鸡蛋给我滚滚。”
两人早煮了鸡蛋,蹲下身掀开宋轻风的裙摆,不由倒抽口冷气。
那两个膝盖肿得桃子一般,又大又红。
乌梅惊呼道:“素来听闻那院子里的石头坚硬无比,看娘子跪了这半日,居然就肿得这般,这怕不是比跪钉板还厉害。”
宋轻风被她一夸张,愈发觉得疼得厉害,一时龇牙咧嘴,哀叫连连。
又绿忍不住抹了眼泪,抽抽嗒嗒地道:“娘子,您别难过,太子殿下兴许只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还是在乎您的,您可别往心里去。”
宋轻风随口道:“我不难过。”
两人以为她不过自我宽慰。
可她确实只是疼,并不难过。而今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鸡蛋凉了,又绿出门又去拿新的,不一会回来,手里却多了一瓶药,说是顺意悄悄送来的,祛血化瘀最是有效。
果然抹了以后,第二日起床,膝盖上的红肿消了许多,她下床来走了几步,也没那么疼了。
也算她一向这底子好,受了多重的伤总能很快痊愈。
宋轻风忍不住拿起那伤药瓶子啧啧赞叹道:“到底宫里的药不一样,这怕不是神药吧?”
两人原以为她要伤春悲秋几日,不想这么快就笑眯眯地,开始研究这伤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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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府里头,祝长青兄妹正与暖阁里头陪母亲用早膳。
祝长灵说到昨日入宫事宜,如何观太子殿下骑射,又被殿下赐了马车邀进了东宫。
祝母眉开眼笑道:“你们自小相识,长青又给太子殿下做过几年伴读,这情分绝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祝长灵得意地道:“那是自然,也就哥哥战战兢兢,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
祝长青被她说到此,一时无语地道:“你若是跟着殿下做过伴读,只怕还不如我。”
“殿下向来待人和颜悦色,一点也没有架子。”
祝长青翻了白眼。
祝母忙打断二人道:“你们也知道,皇后娘娘受了皇命,在为殿下物色适龄的姑娘,这不刚下了帖子,十日后在宫内办个赏菊宴,请了不少名门闺秀呢。”
祝长灵撅嘴不开心:“怎么还要物色,还要办赏菊宴!”
祝母道:“而今宫内除了太子殿下,还有几位皇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瞧着皇后娘娘此次,也是打着为晋王相看的意思。”
皇后娘娘是继后,晋王乃是她的嫡出,长相俊朗,为人谦和,又甚得陛下的宠爱,几乎到哪都带在身边。
想到晋王,长灵愈发抓住母亲的手道:“我不管,我只喜欢太子殿下。”
一旁祝长青皱眉道:“你可真是。。说来你昨日到底行事鲁莽了些。”
祝母听闻经过,忙扯了女儿道:“快给母亲瞧瞧,可烫伤了没有?”
祝长灵笑道:“那是奉给太子殿下的茶,怎么可能烫人?我不过是夸张了些,况且一夜过去了,连点红痕都没了。”
想到此,祝长灵不满地道:“只是那宋氏,当真是嚣张跋扈,居然敢将茶泼在我身上,手段又低劣心思又狠,丝毫不将我们祝家放在眼里。”
祝母咬牙恨道:“那宁安侯府的私生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居然叫她在东宫里头混在殿下跟前。还有那宁安侯府,这样的人也敢往宫宴上带,要是我家出这事,我羞也羞死了,可那宁安侯府倒好,愈发要带着女儿们四处走,大概是想要效仿这个,叫其他女儿也能讹上个高门去。”
祝长灵不满道:“可是那个贱婢,成日跟在太子殿下旁边!您没瞧见她那双直勾勾的眼睛,若是。。若是殿下瞧上了她,可怎么办?”
她记得这贱婢长得确实不赖,人又年轻,尤其那双假清纯的眼睛,只怕最会骗男人的心。
祝母安慰她道:“这是怕什么!她虽出生宁安侯府,却是私生女,连个谍谱都未曾上,在侯府里,都是半主半奴的身份,如今在东宫也不过是个没名分的侍妾。”
“而且那宁安侯不过是祖上一点荫蔽,又是个混不拧,成日里不着家,四处风流快活,否则殿下如何连个位份也不赐,即便她再兴风作浪,也翻不出什么花来,顶天以后生个一儿半女,抬个昭仪,还不是任由主母拿捏搓磨。”
就这祝府里头的那几房妾室,哪个不是叫她管得乖顺的绵羊一般,挨打受骂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经母亲一番说,祝长灵慢慢定了心思,却还是不满地道:“可是,可我还是不愿太子殿下。。”
祝母拦住她道:“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太子?若你是入了东宫,以后还需为殿下管好后宫。”
几人还未说完,却见门外嬷嬷进来了,眉开眼笑。
祝母瞧见,好奇问道:“什么喜事,一早上把你乐成这样?”
那嬷嬷立马行礼道:“恭喜夫人,恭喜大公子。方才前院来人报说,吏部来了消息,太子殿下一早要举荐我们大公子去做内阁侍读。老爷说,等正式旨意下来,要带着大公子一道去谢恩呢。”
“哎哟,”祝母立马激动起来,眼角的纹都开了,“这内阁侍读可是个又清贵又体面的差使,正儿八经的从四品!给了我们大郎?”
长灵也跟着拍手笑道:“哥哥这是升官了啊!恭喜哥哥贺喜哥哥!”说着捂嘴笑道:“看来妹妹昨日这一烫没白挨,太子殿下这是要弥补呢。”
她愈发得意,若不是为着她,何故好好地给她哥升官,这是在向她祝家,在向她示好。
祝长青听闻,先是一喜,而后突然面色转了复杂。
祝家母女见长青不说话,面色也不好看,诧异道:“怎么了?这难道不是喜事?”
长青看了眼母亲和妹妹,她们所言确实不差,欢喜也确实该欢喜。
这内阁侍读,不光清贵体面,而且常常有机会呆在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周围,多少人宁愿不要三品,也想要这从四品的职位。况且他在吏部郎中的任上不过一年就能晋升,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要感激涕零的。
可是。。。
对于祝家却又有不同。
自己的祖父已经是内阁首辅,自己再担这内阁侍读,不过是锦上添花,对他们祝家来说毫无半点助益。
可他而今担着的吏部郎中,虽然是个五品,却管着官员晋升考核之事,乃是个实实在在的掌权职位,对他们祝家来说,才是最紧要的。
祖父和父亲前些年在背后使了多大的力,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调进去。
祝长青不想母亲担心,当下起身道:“这等大事,我去寻父亲和祖父商量一二。”
祝母挥手道:“快去快去,记得早点去东宫谢恩,可千万别耽搁了。”
长灵也一并跟着哥哥出来,见哥哥却面色转阴,闷闷不乐,
祝长灵听了哥哥的话,安慰他道:“哥哥你想多了,等你当了内阁侍读,陛下和太子殿下看重你,还愁没机会。”
祝长青苦笑了一下。
几年前他为东宫伴读之时,太子殿下就知晓,他在文书上头能力极为有限,而今去做这内阁侍读,与陛下刊写文书,校对汇总奏报,不惹陛下怪罪就不错了,何来的看重。
更何况。。
突然长青身旁的小厮上前来,禀告道:“大公子,奴婢听闻全福公公今日特意去了趟赵太师府。”
长灵抢先问道:“去那做什么?”
“全福公公今日是去给赵太师送画的,据说送的乃是书画大家张书白的画作,叫什么秋雨行舟图。”
听闻此,祝长灵的脸色却霎地白了白,比旁边长青的还要难看。
谁都知道,赵太师的女儿,赵宴苒,是个画痴,其中最爱的,便是山水行舟。
太子殿下自小跟着赵太师学书,与他的女儿也极为熟识。
在这当口,特特地叫全福亲自去与她送画。
祝长灵攒紧了手中的帕子,嘴唇咬得出了血,一脚踢翻了行廊旁的花盆,乒乓一阵乱响。
“他这是什么意思!”
祝长青一把上前捂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