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李千意那个跟踪自大狂竟然没跟过来。整整一天,只有李念星偷偷打了一通电话骂了庄寒星一顿,随后两人便如人间蒸发般再无音讯。
庄寒星懒得多去想,自从离开两人,他更加珍惜生前的最后两月。
这一周,他和黎寻玩的不亦乐乎,遇见拿捏不住的方向直接丢骰子决定,甚至跑到海宁找了舒念娣,直到汽修店打来电话说车已经修好,两人这才买了机票回去拿车。
在酒店休整一天,两人这才重新踏上旅程。
越靠近云江,四周的景色愈发葱郁盎然,佛面而过的风都带着清新。
黎寻留心,走了国道方便庄寒星玩滑板,就如现在,只是对象变成了他自己。
“寻哥,你怕什么啊,有我扶着你呢。”
黎寻真玩不来这个,他平衡能力不太好,此刻两只脚站在滑板上,仅靠庄寒星双手掌握方向,他难免有些吃力和后怕。他不怕自己摔,却怕把庄寒星弄伤。
“还是算了吧。”
“别呀,再试一次,真不行就算了。”
“好吧。”黎寻只得再次尝试庄寒星前不久说的几点诀窍,竟然滑了一小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后一次”这四个字从而让人放下防备。
“那我松手了啊。”
话音未落,滑板立刻失去重心,变得歪歪扭扭。
“不行不行,”黎寻一把抓住庄寒星已经收至半空的手,“别走。”
庄寒星被逗乐,大声嘲笑黎寻:“原来黎医生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不等黎寻回答,两人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笑声。
庄寒星扭头,只见一个身着骑行服的年轻男子,慢悠悠地蹬着山地车。
“有缘啊,我骑了一路就遇见了你们,终点是哪啊?”
“去云江。”庄寒星回道。这时,黎寻已经跳下滑板,三人简单交换了名字,黎寻心有余悸,提议先行离开去车里拿水喝。
“那你呢?去哪?”庄寒星自然踩上滑板,跟着男生一点点向前滑动。
“没目的,乱骑。小帅哥,要不要比试一下?”男生单腿撑地停下,望向庄寒星,“这条路人少车少的,正适合。”
闻言庄寒星眼眸一亮,果断点头答应,做出待发姿势。
“走!”
两道陌生身影划开空气,向没有终点的前方冲去。
庄寒星牟足了劲儿,脚掌猛踩地面接力向前滑,骑行男子也不遑多让,两人速度竟一时不相上下。
经过下坡路段,庄寒星调转方向在原地转了半圈,看到黎寻慢悠悠跟在身后,这才安下心将注意放回“比赛”。
“男朋友?”男生忽然说。
“对啊,是不是很帅。”无人知晓处,庄寒星第一次拿黎寻取悦了自己的心。
“实不相瞒,我给你们拍了张照片。”男生刹车,从背包掏出照片递出,“你们很般配。”
庄寒星伸手接过,照片中的黎寻踩着滑板,而他则握着黎寻手臂,两人身后一半是蔚蓝少云的天空一半是绿意盎然的青草地,两人贴的很近,四目相对笑得很甜。
“谢——”庄寒星抬头致谢,不料男子早已独自远去。
“喂!”庄寒星扯开嗓子大喊,“多谢!”
远处即将化作黑点的男生,朝他挥了挥手,像是在说不用谢。
把照片稳妥藏进口袋,庄寒星站在原地等黎寻到来。
打开副驾车门坐好,冰水和纸巾已然出现眼前。
黎寻没多问两人怎么突然“跑”了,庄寒星也没提照片的事。
喝完水,庄寒星便翻找零食填肚子,今天计划要开一天,争取晚上到达惠市。
中午两人在服务区停靠解决午饭,饭后又简单休息了半小时,方才重新踏上路程,这次庄寒星负责开车。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听歌唱歌,看着风景走走停停。
下午三点左右意外突然发生,两人车前的某辆车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失去方向转圈滑行着朝道路护栏极速冲去,最终随着一声巨大声响,车辆因为撞击在道路上又翻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跟在他身后的庄寒星猛踩刹车紧急避让,停稳汽车,两人立刻下车查看情况。该是祖宗保佑,两人亲眼看到车门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推开。
观此场景,黎寻立即跑到车前打开车门,这时也有其他好心人上前帮忙,众人合力将车主拖出车辆,移至安全地带。
庄寒星在黎寻救人之际,转身回去找医药箱。
万幸,男生虽然流了很多血和多出挫伤,但却没有伤及要害。黎寻帮忙简单包扎,大众看男子摆脱危险又有医生在旁,这才三三两两开车离开。
此时围在男生身边只有庄寒星、黎寻和一位五十多岁的胖阿姨。
“谢谢啊,黎医生。”受伤男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又因抬手动作太大从而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黎寻劝他不要乱动,不妨男生倔强的很,硬生生从地上站了起来,庄寒星以为他是想在离自己的爱车远一些,免得看见伤心,谁料男生竟然掏出手机,对三人说:“能帮我拍个照吗?”
“啊?”庄寒星大为震撼。
“嗨,第一次出车祸,纪念一下。”
庄寒星皱眉看着眼前浑身是血,一瘸一拐的人说:“兄弟,心太大了吧。”
“这有什么,你瞧我的车应该撞报废了,可我却没大事,这还不值得纪念啊。人生第一次啊。”男生咧嘴笑道。
听到这句话,庄寒星罕见地漏了一拍心跳,他不由呆愣,感觉心脏有点闷和涨,半秒后,他装作如无其事伸手对男生竖起大拇指说:“行,是个敞亮的爷们。”
于是乎,庄寒星拿手机比“耶”,胖大婶和黎寻分两个方位指向男孩,而男孩则负责做笑脸指着自己的爱车,四人动作各不相同地大笑着看镜头,“咔嚓”一声,一张充满魔幻色彩的照片至此被留档。
拍完照四人回到安全区域等待救护车和路警,闲聊中得知男生发生车祸的起因竟是因为暗恋多年的女孩忽然向他表白,他一时晃神这才酿成惨祸。
庄寒星不知该不该笑,这时男生“哎呀”一声,说还没回对方消息。
“年轻就是好啊。”一直坐在三人旁的胖大婶忽然开口感叹。
“阿姨,您也是出来自驾旅行的?”刚刚见对方开车门拿折叠椅时,庄寒星看到她的后备箱有几个行李箱。
“对呀,我也学学你们年轻人出来走走看看。”
“这哪是年轻人专属,只要有驾照,无论是谁都能出来看看。”说完,庄寒星还是没忍住问,“我看您就一个人?”
“对啊,一个人多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知怎的,庄寒星觉得胖大婶说的话不是出自真心,她的神态太悲观了,虽然被笑意强行掩盖。
“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啊?要是不介意不如说说,我们给您出出主意?”
胖大婶没想到庄寒星如此敏锐,释怀一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之前觉得任务完成了便不想活了,后来又觉得得为自己活一次,所以就一个人出来走走看看。”
三人闻言大惊,一点不信。大婶也没觉得有什么,慢慢讲起自己。
大婶年轻时丈夫患病早逝,她又没有一技之长,为了养育儿子吃了很多苦,后来和朋友和开了一家垃圾回收站,日子方才过安稳。
可没想到儿子一天天长大,青春期要面子,开始嫌弃她是个收废品的,大婶完全理解儿子心理,于是更加卖力扩展业务,慢慢从一个收废品变成了收废钢,到现在开了公司年入十几亿。
如今儿子已经结婚生子,全面接管公司。年轻人有自己想法,两人的想法总谈不到一起,期间生了很多气……大婶不想儿子难堪,索性选择妥协退出由她儿子自己闯。
而她儿子也没让她失望,公司在他的带领下越走越高,可随之带来的是亲情疏离,聚少离多。
很突然的一个晚上,大婶梦见了她丈夫,醒后,她恍然觉得自己的任务都已完成,可以放心去了。
大婶找了一处烂尾楼,站在楼顶不由环顾自己的人生,在即将跳下的瞬间,耳边忽然响起了丈夫的声音。
跳楼没成功,大婶独自开车回到了她与丈夫相知相爱的小山村,坐在丈夫坟旁,大婶泣不成声。
恍惚间她看到丈夫竟然站在自己身旁,安慰她说该为自己而活了,于是大婶止住哭泣,简单收拾行李开始了属于她自己的人生第一章。
大婶说完,三人久久沉默。最终还是黎寻率先开口打断无声气氛,大婶坦然一笑,大大方方说这没什么,谁的人生不经历些坎坷磨难和难过,走出来就好。
“一帆风顺的人生固然好,可往深处找,他没内容啊。”
“所以啊你们还年轻,未来有的是坎坷和挫折要跨越,解决不了就不要硬抗,但也不能就此沉寂认输。阿姨我活了这么多年只认准一个道理,那就是办法一定比困难多。”
“今天想不到,那就放到明天,总有一天会解决。当然了,你们也要以我为戒,千万不要随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人只要活着,什么问题都有解决途径,可要是死了没了,那才是自己最大的损失。你们就看我,真要跳了楼,哪还能出来看咱祖国的大好河山。”
“咱们啊,要允许一切事情自然发生。好啦,时间也不早啦,我也该上路啦。阿姨我倚老卖老和你们说的这些话,你们可要记在心里,咱们有缘再见吧。”
三人目送胖大婶离开,不久后救援也已赶到,黎寻和随行护士简单交代了下男生受伤的基本情况,送走男生,黎寻转身看到庄寒星垂着头沉默不语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想什么呢?”他走上前询问。
“在想自己的某些决定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