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考的内容出奇的和王嬷嬷的数学寒假作业相似,仔细看的话只是题干数字变了,杨岁从没觉得数学卷子能变得这么容易。
卷子写完时他只有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出了考场就看到走廊上站着的少年,靠在栏杆上,原先不好看的飞机头如今也变成了好看的三七分。
二月末,褪去些寒意,白色的球鞋看得出爱干净,定是擦拭了很多遍,嘴里含根棒棒糖,似乎过于甜腻,让少年不免皱眉。
“杨岁,你总算出来了,”少年插兜,迈步过去,将另一根蓝莓味的棒棒糖递在他手心。
离开时,手指不小心与掌心间的触碰,使他下意识握住,在兜里放的时间比较久的缘故吧,外包装还有一些余温,将包装纸拆开,含在嘴里,感受甜腻气息在口中炸开的瞬间,像是将本就舒畅的身子推向至巅峰。
他喜欢蓝莓味的一切事物,本以为只是随口一说,不曾想被对方记于心上。一些细节问题总是将他打动,以至于可以忘却对方的那些不好。
常被笑话与缺爱,这从不是缺爱,只是太像让别人关注自己。
“考的如何?”含着棒棒糖的缘故,杨岁有些口齿不清。
对方只是摊手,嘴角带笑,一副假正经的模样,“我是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嘛,那肯定是‘第一’。”
论厚脸皮,他从来只佩服张崇羽,似乎这世上没什么事情可以让他真的担忧,是家里给的底气?也许是呢。
“好了好了,站在外面多冷,在吹一会风,你又该感冒了,”他将杨岁的手放在手心,就和他想的一样,冰凉的触感,很像夏天的冰凉贴,让人只觉清醒。
真的...好暧昧,如果对方是同性恋的话,那一定是情侣做的事情,只可惜,对方大抵不是。
进了教室,杨岁才将围巾摘下,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形成水珠,湿腻的触感让人很不舒服,此时教室里大多都是在讨论考试的题目,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趴在桌子上补交,眼下的乌青证实这昨晚的“补习”。
扯出一张纸,将睫毛上的水珠擦拭干净,许是不小心将睫毛擦掉在眼睛里,使他很不舒服,揉着眼睛,直至发红才停下,眨了眨眼,将那种不适感挥去。
高二要面临分班,意味着关系再好的人,可能都会分道扬镳。
抬眸看着身旁那个人,“张崇羽,你以后想选文科还是理科?”
短短的一句话,怎么不算是试探,如果他要是选择理科,自己夏天报班,冲一下数理化,也许可以继续做同学吧。
“我都可以啊,”手摩挲着下巴,思考良久后再次开口:“但是更想和你在一起。”
猛然皱缩的瞳孔暴漏了他此时的状态,来不及扔掉而揣在兜里的糖纸被自己紧捏,不等那句为什么问出口,只听对方补充,“可能现在有些懒了,不想再去认识新的人,跟你们待在一起挺好。”
闻言,杨岁嘴角抽了抽,是啊,他差点忘了,张崇羽虽然比自己外向,那些所谓的朋友比自己的多,但都是在一个环境重待久了就不愿再动弹的人。差点以为,他喜欢自己,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呢。
手指放松,兜里的糖纸早已因为自己的揉捏而变得满身褶皱,自己到底是多激动,掌心渗出的细汗告诉了自己答案。
“我也是,跟你们三人待在一起,很好,”声音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是吧是吧,”张崇羽用肩膀轻撞了他两下,对方立马头点的像捣蒜一般。
高一下半学期对一些同学而言,是过渡,已经习惯平时的作业量,擅长一些科目的老师总是将那些同学叫去办公室,谈论选文选理的问题。
似乎老师都很喜欢喝茶,这味道闻不出是什么茶叶,只是感觉甘甜重有暗含苦涩。
也许...是龙井吧。
“杨岁,你这个成绩老师还是建议你选择文科,不要放弃自己最拿手的,”蒋锡程端起水杯抿一口茶水,随之放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这声音,像是杨岁现在的心情,张崇羽选了理科,不是说...更想和自己待在一起?为什么?
“老师明白,你和张崇羽关系比较好,但是为了友情放弃自己的前程,你没有他那样的家底,你赌不起,”字字都是苦口婆心。
杨岁只是木讷的点着头,脑海全是自己刚坐在这,班主任的第一句话,“张崇羽他说他更想去理科,你呢?”手指互相绞着。
不是龙井后儿苦涩,而是自己心中苦楚。
“老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了,”像是下定决心,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神不再那般无助,多的是冷静。
好吧....是装的。
出了办公室,坐在楼梯上,搞不懂为什么,明明答应好的,胳膊抱着膝盖,面容尽显惆怅,索性将头埋在臂弯间,真的很可笑,都这么难过了,老天爷还给自己烘托气氛,竟开始滴雨点。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带伞,心情变得更糟了。
雨落在教学楼窗外的叶上,很像在嘲笑此时的他。
五月的江城,只能用闷热形容,少年未曾说出的喜欢就这么被分班堵在喉,就像天上那些来不及滴下的雨点,只能退位让贤,给彩虹腾出地方,看着它熠熠生辉。
“你还不回家?”江洋将书本收拾好,他算得上是六边形战士,文科平平,理科平平,文理分班这样的事情,对他没造成多大影响。
张崇羽像是才睡醒一样,看了一眼身旁还空着的座位,又看了一眼外面还在下的雨,原来,彩虹也可以只是昙花一现,仰头看着准备出教室门的人开口道:“等我,我现在收拾。”
他不知道杨岁干嘛去了,整个晚自习都不见人影,可能是还在办公室,天气预报说过,今天会下雨,他自己肯定有带雨伞,又不是傻子,也不健忘,怎么会忘。
转而收拾好书包,同江洋一起回家了,外面的有些刮风,他有些不放心的转头看了眼因风而哗啦作响的教室窗户。
“看啥呢?阿姨可能已经带杨岁回家了吧?不然怎么会一个晚自习都不在教室,”江洋撞了下张崇羽的肩膀,风刮得两人的雨伞有些变形。
张崇羽觉得对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转而同对方走了。
“张崇...羽...”杨岁看着空荡的教室,瞧见自己书桌旁那张早已收拾干净的书桌,有些懊恼自己坐在楼梯口睡着了,要不是刚才的雷声将自己吵醒...
将书本收拾好,一阵脚步声想起,脑海里闪过许多鬼片场景,让他带着害怕心理的躲在后门处,从这个角度,只能看的见走廊指示灯发出的微弱绿光,很像步入什么无限流场景。
不知是不是自己紧张过度的原因,平时熟悉的后门处有垃圾桶,此时自己将它撞倒了,制造出的动静不小,显然对面的人也有些不知所措,脚步有些加快,将手里的手电筒打开。
鼓足勇气,将头探进教室门,只看到同样害怕的杨岁,原来是新来的实习老师,今天轮到了他值班,“这位同学,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调整自己的语调,想要从刚才丢脸行为中捡回一点脸面。
“啊?哦哦,抱歉老师,”杨岁连鞠好几次躬。
“你怎么还不回家?哦~被老师留下来罚抄作业了吧!”实习老师说的肯定,眼神中透漏出:我都懂的表情。
胡乱的点着头,而后拼命摇头,怎么说啊,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楼梯口坐着睡着了吧,那样的理由似乎并不能满足面前这个人好奇的心理,真是个奇怪的老师。
“好了好了,没事就快点回家,晚上的校园——”他一副神秘样子,待到对方凑近自己,将手电筒晃在自己脸上,扮出一副鬼脸的样子,“很可怕的!!”
“啊————”对方的那些话和那些鬼片重叠在一起,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学校要这么早关灯,此时才晚上十点,万一——万一有好学的同学呢?!
抱着书包冲进雨幕,将身上干净的校服打湿,刷的白净的白色板鞋因为奔跑时溅起的泥水而变得有些脏,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真的太吓人,黑暗的教室,由远至今的脚步声,走廊里昏暗的绿光......就算最后知道了罪魁祸首,依旧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雨似乎变得更大了,头发被淋湿,自己现在的模样当真是狼狈,不知为什么,心中的苦楚再次被放大,自己今天还真是倒霉,如果一开始没有期待,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开心。
抹了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走在路边商铺的屋檐下,校服都湿透了,还有些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像自己周围所有人对自己都不关心,有秉持他们认为的关心同自己相处。
“杨岁!”
看吧看吧,难过的都出现幻听了。
“发什么呆啊?!你不冷?”张崇羽有些很铁不成钢,前面路过他家小区,特意停了脚步去看,屋里连一点亮光都没有,阿姨也像没有回来,这人不会没有带雨伞还在学校吧?!这么想着,就折回来找人了。
“没带伞,你不会在学校等着吗?”语气算不上好,将自己的校服丢在对方头上,“别嫌弃,”说罢,就替对方擦了下头发。
不嫌弃...只是这句,并没有说出口,有的只是询问:“你...像选理科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崇羽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委屈,本来嘴上像同往常那般怼回去,又看到他这副落汤鸡的样子,实在不忍,“那不就是跟老师说着玩吗,还有那么久,鬼知道自己最后会选什么。”
他不懂,一个分班而已,为什么要在意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