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晚瑜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每天三点一线,上班下班,回家后继续学习。
日复一日,她每天的工作简单轻松。
酒馆为晏晚瑜开设了小提琴专场,她只需在六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进行演出。八点到十一点是吉他演奏,十一点过后则是架子鼓摇滚。
酒馆融入了小提琴的音乐元素,反响空前热烈,围观多了起来,晏晚瑜人气突增。
醉了酒馆的客户群体多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学生不爱惹事,顶多问晏晚瑜要个微信,被拒后也就不了了之。
周五,晏晚瑜演奏完遇到了一个缠人的顾客。
那人打扮一看就是街边的二流子,衣衫不整,一副贼骨相。
二流子端着一杯红酒,堵在下台出口,“美女,给个联络方式?”
晏晚瑜还算礼貌地回应:“不好意思,不方便。”
那人不依不饶:“怎么不方便,有对象?怕什么……”
见状,晏晚瑜的态度也只能强硬起来,呼喊酒保处理解决。
二流子见酒保要来,自知要不来微信,却要找地方撒气,扬起手中的红酒直接泼在了她胸口上。
作恶过后,还不忘侮辱她一番:“都在这种地方工作了,装什么矜贵!又当又立!”
晏晚瑜旋即愣住,没想到这二流子不仅不学无术,竟还坏到了这个地步。
闹事者被酒保控制了起来,周禹铭也听闻动静慌忙赶来,递出纸巾询问晏晚瑜是否要报警。
“不用了,”晏晚瑜接过纸巾擦拭,“洗一下就好了,报警会影响酒馆生意。”
周禹铭担忧地望向晏晚瑜身后的暗房——
竹帘内的人默不作声地掀开了一角,半张脸隐匿在暗处,另半张脸暴露在光线下,脸上是抑不住的怒不可遏。
周禹铭问晏晚瑜,也似是在问她身后的人:“可以吗?”
他目光越过她,看到屋内的人隔着竹帘做了一个手势。
晏晚瑜察觉周禹铭的视线不对劲,茫然转头。
竹帘倏然落下。
晏晚瑜惊讶道:“里面有人?”
这间隐蔽的小屋像是杂货间,她从来没留意,更没想到里面会一直“藏”着人。
周禹铭没回应,晏晚瑜想要进去一探究竟,被他拦下:“诶!那间房不能进!”
晏晚瑜疑惑:“为什么?”
“老板在里面休息!”周禹铭随机应变道。
“他一直在那里面?”晏晚瑜更惊讶了:“为什么憋在这么简陋的小屋,难道是因为看舞台的视野好?”
“那么理解也没错。”
“躲在里面也不出来吗……”晏晚瑜心想:真是个怪咖。
“他最近脸上感染了,”周禹铭装得很像,连语气都逼真起来,“面容可怖!畏光!”
晏晚瑜恍然大悟地长“哦”一声。
“……”
冯昱肆隔着竹帘无语凝噎。
晏晚瑜下班了,但这场闹剧还没结束。
以冯昱肆的性格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二流子,他只会在晏晚瑜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收拾所有与她作对的人。
冯昱肆隔着竹帘做出“打电话”的手势,周禹铭心领神会,电话播给了宋延晟。
当年宋延晟还是冯昱肆的小跟班,如今冯昱肆退出了,宋延晟接手了冯昱肆的“衣钵”,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不仅拥有众多小弟,还和人合伙开了家网吧。
监控中,方才的酒馆闹事者没走远,在旁边便利店买了包烟逗留了半刻钟,才不紧不慢顺着长街往前走。
这条街是一条幽长的直道,路尽头才有拐角,宋延晟没一会儿就赶到追上了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街越往尽头走越背离繁华,行人寥寥。
宋延晟从后面快走几步追上二流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二流子茫然转头看向宋延晟,正想问他是谁。
下一刻,冯昱肆不知从哪蹿了出来,一个箭步追上二流子,手拿一瓶啤酒,挥起长臂,从他头顶浇灌而下。
没等那人回头反应过来,冯昱肆拔腿就跑,跑远时还不忘对他比了个中指。
“你他妈有病啊!”
二流子被淋了满头破口大骂着,正要去追,宋延晟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别去,那人确实有病,是个疯子,和他斗个三长两短,关进去的是你。”
二流子被宋延晟拽了回去,他是街上的混子,平日凌弱恃强欺软怕硬,真遇上事了反而反而贪生怕死。
他不忿地甩了甩头上的水珠,“你怎么知道?也被他被泼过?”
宋延晟没正面回答:“他见人不顺眼就泼。”
二流子摸了把脸,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草,算我他妈今天倒霉!”
“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吗?”
“怎么知道?”二流子斜着眼问。
“因为……我比他还疯,”宋延晟按开打火机,火光微亮,照在他阴险的笑容上,“酒精易燃,加上明火……”
他拨弄着打火机的开关,忽然靠近那人大喊一声:“嘭!”
二流子吓得一激灵,屁滚尿流地爬了。
“这条街他妈的疯子扎堆了!”
二流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不见了影踪。
尽头之处,冯昱肆从墙角转出来,与宋延晟击掌:“干得漂亮。”
“这不都跟你学的吗,小菜一碟。”
“请你喝酒。”
“酒馆?”
“坐旁边大学操场喝,”冯昱肆勾唇,“我有办法进。”
……
操场看台上,一节一节的高台阶,插缝坐着三三两两吹晚风的大学生。有的是朋友,有的是情侣。
冯昱肆徒手起开一瓶啤酒,和宋延晟碰瓶。
“后悔吗?”
宋延晟没听懂,“后悔什么?”
“后悔……”冯昱肆望向前方操场上跑步踢足球的大学生,“没接着读书。”
“没接着读书,开一家店,早早扛起生活的大梁,不是也挺好吗。”宋延晟笑得有些无奈,“我们这种人的人生,本就不普通,没办法和普通人过得完全一样。”
宋延晟接着说:“生而不养,我父母之过,遭殃的却是孩子。那年高中我被校园霸凌,是你救我与水火,捡起我这条破破烂烂的命,我乐意当你的小跟班,无论什么时候,哥,我保证随叫随到。”
冯昱肆锤了下他的肩:“矫情个什么劲,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如今也能挑起大旗,独当一面了。”
“不矫情了,”宋延晟长叹一声,“人各有命,至亲背弃我是我的命,如今我走的每一步皆是我的命。”
黑夜下,灯光映着冯昱肆眼中的锋芒,“可我从来不服命运。”
宋延晟转头看冯昱肆:“你问我后不后悔,你倒像是后悔的那一个。”
冯昱肆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以前没后悔过,我觉得我无论用何种手段,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能有钱支撑姥姥看病住院开销等等都行,但是……”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又遇到她了,我不想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了,我想过平凡又普通的日子,和她一起。但我怕配不上她。”
“我觉得哥你也很优秀,每个人对优秀的定义不同,”宋延晟又换了种说法,“优秀没有定义。”
他反问冯昱肆:“学业有成是优秀,你他妈能创业成功就不优秀吗?可把我羡慕坏了。”
冯昱肆没说话,宋延晟又问:“你说的她还是晏晚瑜吧?”
当年冯昱肆和晏晚瑜的故事,宋延晟多少知道一点,他问:“你们又见面了,有进展了吗?”
冯昱肆摇头,“没有明确的见面,我离得很远。”
“怂蛋,”宋延晟骂他:“曾经鼎鼎威名的肆爷,面对姑娘竟然这么窝囊。”
瓶中最后一口酒进入喉咙,冯昱肆默然看向远方——是啊,晏晚瑜说过不想再看见自己,她讨厌自己。
“算了,”宋延晟拍拍他的肩,跳过这个话题,“你好哥们陆燃呢?他不也是这个学校的吗,叫他来玩。”
冯昱肆偏头点了支烟,“人忙着谈恋爱,没空。而且今儿我找你叙旧,追忆一下曾经被校园霸凌的小男孩,如今已经当上老大了,指不定哪天我还需要你撑腰。”
“得了,”宋延晟拱手,“您可别阴阳我,您背后有先生,先生可是在白道上声名远扬的慈善家和知名企业家,哪是我等混混喽啰敢比肩的。”
当年,冯昱肆孤注一掷倾注手头上所有的钱,还是差那么一点,是先生鼎力支持,才有了他今天的这番事业。
先生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萍水相逢的善念相助,甚至没有告诉冯昱肆他的名字。
他只知道,人们尊称他为“先生”。
冯昱肆目光一沉,声音发涩:“是先生大义。”
话音落,钟声敲响,九点整了。
远处高楼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繁星坠在夜空,万家灯火,人各百态。
但善良,终会和善良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