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露营的路上心情有多好，回去上工的路上心情就有多差。

埃尔伯特早说过了，没有比刚刚度过假期的人，更需要假期的了。此时此地，甚是应景。

“你俩直接从床上来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抵达本田健三郎家附近后，芦田见到我们第一句就揶揄到。

我已经记不清今天是连续的第几个大晴天了，气温明显的上升，车内空调开得正合我意，Rye在驾驶座无声地笑了笑。我每次看到这哥们儿都觉得凉飕飕的，这会儿空调又把他吹低了几度。

“哇，这都被你发现了，你不说大家都不知道呢。”我阴阳到。

开过玩笑，她言归正传：“本田健三郎家用的是Honeywell Total Connect 1.0的全屋智能系统，从外面很难攻进去，必须要进去操作。”

“需要进到室内吗...”安室透下意识地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她给了他一个早就想到了的眼神，然后越过后座从后备箱拿出两套印着Honeywell标志的工作服：“我前面给本田健三郎打了电话告诉他扫描出来有系统漏洞，需要更新。你们到得刚好，我们该过去了。”

换上工作服，他们两个往本田健三郎家走去，Rye和我留在车里接应，以防万一。

车里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现在大概可以理解樱花妹“不安”的感觉。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好像回到小时候放学家长无法及时赶到，被不苟言笑的教导主任拎到办公室一起等。我没有以上经历，就是感觉心情比较类似。

安室透已经是敏锐极了的人，但他多少还有点孩子气的莽撞，又因心高气傲所以比较直白。Rye早就过了这阶段，或者说从来就没有。和他相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是随意低头看一眼就知道我在干什么的这种人，而我却望不到他。这种完全失控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自在。

“你们出去玩了吗？”仿佛为了印证我的感觉无误，他随意攀谈到。

我惊讶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随便猜的。”他语气平淡，又有点揶揄。

我不是很想跟他讲话，闭上了嘴。

芦田和安室透过去后10分钟不到，通过耳机我们听到他们和本田健三郎的保镖的交谈声。

“你们的产品不是说最有保障的吗？怎么会有漏洞呢？”那位中气很足的保镖问到，听声音没有刁难和指责的意思，纯粹是在主人面前找存在感。

芦田深谙技术人员的专业姿态，在笼统的话术里简单添加几个专业名词，把外行说得不知怎么继续问下去：“网络安全是动态攻防的过程，需要定期升级安全配置来应对可能发生的问题。所以虽然说是有漏洞，但也请您放心，我们的响应速度高于行业标准，会持续更新修补，确保防护始终领先于风险。”

他们在保镖的带领下找到控制面板，芦田边操作边胡编乱造解释一二，期间安室透借口去厕所，估计是去探了探路。

“如何？”我揣测着他的行动，边问边点开房产中介网页咨询租赁，骗了张平面图来。

“帮我找下这栋别墅的平面图。”他果然这么说到。

“已经有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们收工回来。安室透坐到我边上的位置，拿过平面图确认：“我只看到了一层，结构和图纸是一样的。芦田，从客厅到走廊有3个摄像头，不知道是不是和全屋智能系统联网的，需要你确认下。”

“哪里的3个？”芦田捧着平板从前座转回头来，“一层室内共有5个，你指出位置，我看看对不对得上。”

他们在平面图上一比划，发现了一个系统外单独的摄像头。

这个摄像头要不是本田健三郎为作双重保险买的，要么就是别人在他家放的，不管是哪种，都给我们晚些的潜入增加了不少难度。

晚上七点整，本田健三郎和保镖等人出门，Rye、安室透和我三人在蓝调时刻的浪漫光线中潜入他的宅邸，芦田在附近的楼顶负责望风。

时节近天中，天黑得愈晚，此时不开灯的房间里还堪堪能见。芦田通过无线局域网黑进系统后台，加入虚假记录覆盖掉我们进来的这段，我们可以放心地在这间房子里走动。一进去我们就分散了，Rye负责地下的影音室，我和安室透先去二楼的书房和卧室。

本田健三郎真是个品味不错的老头，家里的布置放到我这个20年后的年轻人来看依旧经典，甚至比我生活的年代很多所谓豪宅的装修更高级。

我随手翻着他书桌抽屉里的一堆文件，感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别墅...好想搬进来住啊。”

安室透在另一边翻找，背对着我回到：“在组织里再干三五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我停下手上的活，盘点了下存款和预计进账，突然觉得未来可期：“好像是差不多！”

“有可疑车辆靠近，黑色本田，□□，车上有...加司机四个人。”

我们本来蛮悠闲地在翻找，听到耳机里芦田的声音，赶紧把手上东西放好，开始找出路。

“前门后门？”我问。

“后门。他们快到了。你们来得及的话赶紧从前门走，来不及找地方躲起来，他们带了武器。”芦田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

安室透在她说话间已经从窗户确认过来人的位置，回头对着我摇了摇头。

“Rye，你在哪？”安室透是不会管他死活的，这种问题只有我问了。

“我还在地下室，这里好像能通到后院。”

“他们停车了！”Rye话音刚落，芦田就跟我们更新了情况。

我们两个现在出去来不及了，只能找地方躲起来。不知对方是什么人，过来做什么就芦田一眼就能观察到对方带武器的特征来看，有很大的威胁性。

安室透也想到了这些，环顾了圈周围后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臂朝客卧和家政间的方向跑去：“走！”

书房和主卧都是重点搜查的地方，我能理解他的想法，不过我突然想到前面游手好闲参观了下主卧，发现主卧洗手间外面有个设备阳台。我反过来拉住他，转身朝主卧跑：“跟我来，那边有设备阳台！”

“进来了三个人，蒙面，识别不了身份，看身材和动作像雇佣兵。他们知道我们破坏了安保系统，可能就是在这里装其他摄像头的人。”芦田说到这里语气有点懊恼，她估计是没想明白是哪个环节没做好让对方发现了端倪。“你们去的设备阳台是朝东面的吗？”

此时我们已经推门出来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方向，安室透回答她：“不是，应该西面。”

“我看不到你们，你们自力更生。”她顿了顿，给出一个重要情报，“那辆车开走了。”

***

天黑下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这一带是高级住宅区，互相间隔较远，别墅正门前一条主街，本身照明不错，不过这个时节树枝叶长得太茂密，灯光闷在里面散出团团模糊的光晕。

设备阳台不足6个平方，虽然没什么地方可躲，但那些人也没理由来这里，所以我们看了眼高度没往下跳。芦田已经汇报给Gin，他在赶来的路上，我俩这会儿无所事事在看星星。

不对，无所事事的应该只有我才对。

安室透机警得跟只流浪猫似的，一直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我站在他身旁，突然感觉他身体紧绷了下，我下意识想过去朝玻璃门里看看是什么情况，他眼疾手快把我拦在胸前，自己继续警惕地望向门里。

“怎么了？”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绷起来的下巴和严肃的眼神，于是轻声问到。

“有人过来了。”

来人似乎越来越近了，他换了只手环住我的肩膀，右手握住枪垂在身侧。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他抬手朝对方脖颈处攻击去，同时把我推到一旁安全的对方。

那个蒙面大哥毫无防备，一下被打蒙了，惯性向后踉跄两步。他不给人反应过来的机会，左手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捞过来，两者的体型差有种西施打牛魔的感觉。我赶紧关上阳台门，以防他的同伙听到动静。

牛魔大哥超绝松弛感，被先下手为强了还眯着眼睛问：“Who the fk are you?”

紧接着他一拳朝安室透腹部打去试图偷袭，而后者早就料到他的动作，侧身闪躲然后抬腿一脚朝他的腰部踢去。

这扎实的一脚像踢到水泥墙上似的发出咚的闷响，都不知道这会儿谁更痛点。

要不是没带消/音/器，早就一枪过去了。我现在有点焦虑，拿不准自己过去是能帮到他还是添乱，但还没等我考虑完，安室透已经一套行云流水的连招把人按在围墙上用枪口抵着脑门了。

姐妹们，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让我捋捋。

他好像先是侧身格挡对方拳头，然后连出几拳，又做了假动作引对方出手，以胳膊夹住他的手臂折了他的手，三两下就成这局面了。

我徒劳握着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家都是柔弱情报人员，你什么时候报的速成班？

安室透，你就是那种嘴上说着我从来不写作业实际上放学疯狂请家教的人吧！读书时候没有碰到你真是太好了。想起以前上过的当，我有些咬牙切齿。

该干的事还是要干，我走过去把对方身上武器卸了，然后一把摘下牛魔大哥的面罩。

“Rye，我们这里抓到一个。”

我刚和他说完，就听见下面草坪有异响。低头看去，Rye也刚仰头看上来。

对上视线，他抿了抿嘴，后退助跑几步。我赶紧后退给他让出空间。他踩着下面的窗框借力攀上来，随随便便完成一套特技动作，站在边上好整以暇看安室透杀鸡一样把那个高壮的西裔大哥按在墙上。

西裔大哥不肯吐露分毫，安室透把他掐得涨红了脸。

“他不会说的。”Rye右手插着兜左手拿着枪，“对这种专业佣兵而言任务失败只有死路一条。直接杀了他算了。”说着，他食指微微用力，准备一枪了结掉他。

Rye抽烟，但任务期间绝对不碰，我从来没在工作场合闻到他身上的烟味过；而这大哥衣服上烟味明显，一看就自由散漫，绝对不是专业的。Rye炸他呢。

西裔大哥听了果然开始呜呜咽咽，猛烈挣扎着想说什么。安室透卸了三分力道，他惊魂不定地喊到：“别杀我！I tell you all! Please! Please...”

接着他用磕磕绊绊的日语说，雇佣他们的是个代号“法国干红”的人。

我们三个沉默了。

好在西裔大哥现在奋力求生，顾不上观察我们，他继续说，那个“法国干红”给了他们一只二手市场淘来的手机，每次都通过随机的电话亭打电话过来，然后把现金放在指定地点，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具体身份。

至于他们几个今天一起来的人，只是临时找的搭子，互相不认识，甚至连语言都不太通——另外两个是延边黑/帮，同样日语不太好。他们在一个半小时前收到任务通知，埋伏在这里等本田健三郎回来后杀死他。

“手机呢？”安室透问。

他说完这些话呼吸已经平稳多了：“手机在队长那里，不在我手上。”说着他看向Rye，目光逐渐绝望，“你们怎么样都要杀我，对吗？”

回应他的是一发正中眉心的子弹。

枪声惊到了他其他的同伴，Rye回头对我说了句“呆在这里”，和安室透一起冲了进去。房间里面枪声不断，我和芦田通过耳麦聊天。

“你还好吧？”她问。

我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跟尸体呆在一起，不太好；没变成尸体，也还算好。”突然想到什么，我不可思议感叹到：“我一直以为安室透跟我一样只是个情报人员，他身手居然还不错欸！”

对面沉默了下，憋出四个字：“全面发展。”

Gin赶到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把所有人捆住在凳子上了。经过一番打斗之后，本田健三郎的豪宅倒是没到一片狼藉的地步，不过要修补墙壁和底板上的弹痕和划痕估计也是不小的工程。Gin看了眼屋里的场景，我明显从他的神色里看出“还好Rye也来了”的感慨。

本田健三郎已经被他派人接到安全的地方，这边问完话，他嗤笑着念了遍“法国干红”，好像这个名字在他听来非常可笑，而后三发子弹利落地解决了那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