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周淮惊疑不定，看着刘语涵，没说话。

“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今天又没来上课呢，”刘语涵像是松了口气，语气熟稔，“你身体好点了吗？他们……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刺激到周淮。

不经意瞥见周淮手心血肉模糊的伤口，刘语涵惊呼一声，眼底有泪光闪烁：“你的手怎么伤成这样？没事吧，疼不疼？”

面对刘语涵的关心，周淮招架不住的同时，心底隐隐觉得不对，他和刘语涵设定上算是朋友，可并不要好，对方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让他倍感奇怪。

见周淮沉默不吭声，刘语涵又说：“苏童，把手给我吧，我帮你包扎一下。”

她叫我什么？！

周淮瞬间明白过来刘语涵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他冒用了苏童的身份，导致这片时空中所有人都默认，他就是苏童。

此刻在刘语涵眼中，眼前的人是好朋友苏童，而不是周淮。

分明在几年后成为周淮同学的刘语涵，为什么会认识苏童？在鬼楼发生的事里，她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这是个揭露真相的好机会。

琢磨着苏童会是怎样的反应，周淮稍稍抿唇，犹豫着伸出手，手指虚虚握着，半遮住伤口，递到刘语涵眼前，一副难堪又羞耻的模样。

刘语涵自然认为是那些人欺负了苏童，当即红了眼眶，憋着想哭的冲动，起身找出一瓶新的生理盐水，小心将周淮的手摊开放在膝上，用棉签在伤口四周轻轻擦拭。

棉签换了四五根，狰狞伤痕的全貌展现在眼前，刘语涵吸吸鼻子：“其实你可以告诉我们的，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她哽咽着小声哀求：“苏童，不用担心会麻烦我们，我们是好朋友啊。”

闻言，周淮被微凉棉签触及的手指尖微颤，似乎很是动容，小幅度点点头。

刘语涵破涕为笑：“那我们一言为定，要是庄明再欺负你，你就来我班上找我。”

“嗯。”周淮应下。

用纱布一圈圈认真包好伤口，刘语涵伸手去拉周淮另一只手，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道：“看我骂不死那个猪头。”

周淮配合地笑笑。

伤口很快包扎好，刘语涵松开手，嘱咐说：“这几天注意一点，最好不要碰水。”

“嗯，谢谢你。”周淮看着刘语涵忙碌着把药品放回原位，抽出纸巾蹲下擦拭刚才不慎滴到地上的水渍，低着头询问，“对了，你来医务室做什么？”

“我们班下节课是体育嘛，”刘语涵说，“我下楼路过医务室，听到里面好大动静，进来就看到你在这。”

“我不小心把生理盐水打碎了。”周淮解释。

那瓶碎裂的玻璃瓶还躺在他脚下，细碎的碎玻璃撒了一地。

刘语涵立刻说：“我来打扫吧。”

“不用了。”周淮站起身，轻推刘语涵往外走，“你快去上课吧，我自己来就好。”

“可是你的手……”

“没关系的，你上课要紧，别迟到了，”见有些劝不动刘语涵，周淮话锋一转，垂下眼睫，神色落寞地说，“再说了，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

想到苏童在班里的处境，刘语涵挣扎一番，妥协道：“那好吧，我先走了，苏童你自己小心啊。”

“嗯，我会的。”

送走了刘语涵，周淮拿起放在角落里的扫把，三两下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打扫干净，走时还不忘顺上两卷纱布。

上课铃声刚响过没多久，周淮来到高三A班教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怯生生道：“报告……”

声音细若蚊嘤，细声细气的。

门内正在上课的老师扫他一眼，不带情绪：“进。”

周淮低着头走进教室，那一刻，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像是热油里进了水，一下子沸腾起来。

“安静！安静！”老师回头拍拍讲台。

议论声不甘地渐渐止歇，但不少不怀好意的眼神依旧黏在周淮身上，被他悉数无视。

按照记忆里的方位，周淮走向苏童的座位，她坐在靠窗的角落，周淮过去时，坐在外侧的男生双手鬼鬼祟祟伸进桌肚里，正低着头偷偷打游戏。

身边骤然落下一片阴影，男生胡乱把手机塞进去，小声骂了句“靠”，大概是以为老师来了，慌张抬头，发现是周淮，表情立刻切换成不爽的蔑视。

他瞥了眼被站在原地的周淮吸引注意力的老师，低声咒骂，生怕老师走下讲台，不情不愿拉着凳子往前挪了挪，催促：“快点。”

那点缝隙并不宽敞，就算是极瘦的少女想要挤进去都有些困难，更别提早已成年骨架匀称的周淮。

于是周淮往里进的同时，男生感觉背后传来一大股推力，爆发出一连串不重样的咒骂。

周淮充耳不闻，自顾自在座位上坐好。

男生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继续玩。

不大的桌面上堆满乱七八糟的试卷课本，其中一大半是身边的同桌硬推过来的，而庄明自己的桌面上，则放着一摞高高的书，严严实实挡住自己。

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封面，内里扉页写着两个潦草的字——“庄明”。

霸凌对象和霸凌者做同桌，这个剧本有点耳熟。

周淮一言不发整理好那堆书，推向庄明，他课桌上高高叠起的书本本就摇摇欲坠，被周淮这么一推，哗啦啦倒下，落了一地。

动静不小，惹得前排不少人都回头看过来，老师更是一拍讲台，吹胡子瞪眼：“庄明！不愿意好好听课就给我滚出去！”

庄明吓了一跳，急忙抽回手，匆匆藏手机的模样被老师看了个正着，蹩脚拙劣的手段当然瞒不过见多识广的老教师。

拧着眉冲下讲台，老师敲敲庄明的桌面，压着火气：“拿来。”

庄明低着头装傻，没动。

老师下了最后通牒：“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迫不得已交出手机，庄明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还是头一回丢这么大人。

后半节课全程低气压，老师当场抓获玩手机的恶劣学生，气得不轻，没人敢这时候触霉头，全都安安静静装死。

很快下了课，老师前脚走出教室，庄明后脚一拍桌子，转头对着周淮怒呵：“苏童你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咒骂被人堵在喉咙里，前排有人叫住庄明：“庄明，你数学作业还没交呢，快写。”

想了想又提醒说：“下节老班的课。”

数学是班主任的课，他刚被收了手机，要是作业也没交，指不定要被批成什么样。

庄明气焰一歇，只好暂时停下对周淮的吼叫，大爷似的抽出本练习册甩给周淮，皱眉：“愣着干什么，写啊。”

这人比“周淮”还嚣张。

默默接过练习册，周淮没反抗，翻开折页标注的一角，胡乱写了一通。

反正庄明看不懂。

庄明冷哼一声，脸上明晃晃写着“算你识相”。

这一面都是选择填空，周淮连蒙带猜糊弄完，递给庄明。

“别以为这事就算完了。”

交作业之前，庄明还不忘恶狠狠警告他。

数学课比英语课还无聊，作业交了不如不交，因为一上课老师就要求把作业发回给每个人，这堂课要讲。

周淮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偶尔清醒了对着答案改两道题，苏童不愧是好学生，做的全对。

好在庄明睡得比他还熟，没发现周淮给他写了个全错。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庄明还没来得及找周淮麻烦，就被几个朋友叫出去玩，前呼后拥地走了。

班上的同学三两成群结伴走出教室，原本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里很快只剩下周淮一个人。

他看了眼苏童贴在桌面上的简易课表。

下节体育课。

难怪人全走了。

育翡中学高三年级依旧设立体育课程，不过是两周一次，据说是为了能让学子们放松身心，缓解压力。

能不能放松周淮不清楚，不过对于苏童而言，上体育课或许还不如在教室里自习。

体育课这种自由度高的课程，是某些小团体干坏事的高峰期，周淮一出教室，就撞见了堵在走廊中央的庄明以及他的跟班。

几个人和三四个女孩围在一起，其中一个女孩靠在墙边，其余人围着她，看起来不像是霸凌，而是在玩游戏，女孩脸上的表情很轻松，甚至带着笑容。

直觉告诉他应该远离。

周淮脚步微顿，打算回到教室，等庄明他们离开后再出去，可惜晚了一步，其中一个寸头眼尖，发现站在门边的周淮，凑到庄明身边不知小声耳语几句。

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就见庄明朝他看了过来，勾起嘴角，不容拒绝道：“喂，同桌，要一起玩游戏吗？”

这游戏肯定不是什么好游戏。

周淮想也不想，拒绝：“我不玩……”

庄明长相普通，眼睛有些浮肿，眼袋乌青，像是活不长的短命鬼，阴沉着脸说话时鬼气森森：“你他妈想清楚再说话，少他妈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

周淮只好闭嘴，硬着头皮走到他们身边，对方一大群人，还堵在去操场的必经之路上，他想躲都躲不过。

凑近了，才发现在场所有人脸上几乎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周淮缓缓扫视一圈。

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