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
“嬴婥，你没事吧？”
身上的重量被卸开，脸上的液体被拂开，嬴婥坐起来，朝旁边呸出嘴里的液体：“我没事。”
众人松了口气。
嬴妗越拿湿纸巾擦她的眼睛，手指哆哆嗦嗦，歪来歪去，差点把液体怼到嬴婥眼里。
嬴婥一只手接过湿纸巾擦了擦，一只手握住越女士的手，眯着眼笑：“我没事的啦。”
嬴妗越嗯了声。
嬴婥拍了拍越女士的手，没说什么。她收拾好自己，站起身，扭头看去，正好死亡的昆虫显出形来。
“葡萄蜜虫的成虫。”有人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门并没有开，它怎么出来的？”黑西装说。
“我们白天进去找人的时候没关门，它可能在那个时候跑出来的。”嬴妗越整理好情绪，站起来说。
“为什么要出来，外面又没有水果。”文姝说。
这就谁也不知道了。
当务之急还是搞清它隐身的原因。嬴婥把她无法利用五感感知到昆虫存在的事情和其她人说了。
这时，和机场的第一批队伍一起来的农业专家们也从宿舍赶来。
看着巨大昆虫，她们的脸上已经浮现惊奇，听嬴婥说了虫子的特殊之处，她们更是兴奋起来，赶走其她人，围着昆虫研究起来。
作为和土地打交道的农业专家，她们毫无疑问是最了解虫子的一批人。
见袭击似乎告一段落，梁厂长便让其她人回去睡觉。
但大家都担心会不会有其它昆虫在外逃窜。
嬴婥主动提出帮忙检查，她拉上姜世娠和文姝组成小分队，把人从宿舍低层开始一个个送回房间，顺便检查了所有房间。
等结束完这一切，回到昆虫尸体旁，尸体已经被专家们大卸八块、研究彻底。
头发花白的教授指着昆虫腹部上方的一个洞，说：
“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一株特殊的植物扎根在它的腹部上方，与它共生，我认为是植物生长需要光线，驱使它离开了黑暗的空间。”
她举起戴着手套的右手，说：“这个应该就是它能隐身的原因。”
嬴婥什么也没看到。
教授让她摸摸，她摸了摸，摸到柔软的叶片。
随着触摸，半透明的叶片在空气中晃动出残影。
“似乎不是完全的隐身，而是极致的透明？”嬴婥说。
教授说：“类似变色龙，经过我的判断，是变异的草莓。”
“植物为什么会变异成这样？”文姝说，“没有什么因素吗？”
教授把变色草莓植株放入学生找来的盒子里。
“不确定，可能是在快速生长过程中变异，也可能是因为环境巨变导致变异。”教授看了眼昆虫尸体，“有那么巨大的昆虫存在，植物在生存压力下变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听起来像是植物有生命一样。”文姝说，“植物变异是受土壤影响吧。”
教授并未在意别人有不同意见，和善地微笑着：“这几万吨蔬果显然不是因为土壤变异才长出来的，现在的情况，何不考虑下别的？”
教授把盒子交给嬴婥，说：“你拿着吧，这种变异的不容易死，拿营养液——就是绿水，浇灌一下，会长出特殊的草莓。”
“我要回去睡觉了，老人家熬不了夜，有什么事明早再说。”教授带着学生们回去睡觉，“应该没有其它虫子了，除非你们特别倒楣。”
抱着箱子，嬴婥看了看怀里的草莓，然后把箱子塞给了文姝。
文姝被塞了个箱子，一脸懵：“你干嘛给我？”
嬴婥说：“你好像对植物比较有见地，交给你了。”
姜世娠笑着拍拍文姝的肩膀：“是啊是啊，交给你了。”
文姝扯了扯嘴角，还没说什么，身边忽然多了个身影。
她低头一看，是姁。
姁隔着透明的玻璃好奇地看着箱子内部，看不到植株的影子，更加让她专注地想要看到。
文姝索性蹲下来，说：“喏，看吧。”
在她们观察植物的时候，嬴婥走向嬴妗越。
在年轻人小分队送其她人回宿舍的时候，嬴妗越留下听专家们聊了聊昆虫和植物，此时正在听梁厂长和黑西装谈论接下来的事情。
梁厂长说：“根据阿佑的说法，田教授认为蔬果间里还有其它的变异植物，阻挠了阿佑的视听感官。我们得想办法摘掉那些植物，再对付能看到踪迹的昆虫。”
黑西装说：“这么大的虫子就算不会隐身，对普通人还是很危险。”
梁厂长说：“但它们的皮肤并没有变异到铜墙铁壁的程度，普通的刀也是可以刺穿的。”
黑西装说：“就算如此，怎么摘掉那些植物？进去找？太危险了。”
梁厂长说：“我们可以组织一些有特殊能力的人。”
黑西装说：“问题是，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梁厂长说：“任何东西，可以问她们，看她们需要什么。”
黑西装说：“但还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队长才能说服她们。”
嬴妗越静静地旁听了一会儿，见嬴婥走过来，才说：“你们是想让阿佑领队，去摘掉那些变异的植物？”
嬴婥听到了，她笑眯眯地说：“那我可是要很多报酬的。”
黑西装和梁厂长：“没问题。”
嬴婥冲嬴妗越眨了眨眼，嬴妗越微笑了一下，遮住自己颤抖的手。
一直旁观着一切的姚姹握住了她的手。
*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你妈聊聊天。”姚姹对嬴婥说。
听姚姹这么说，嬴婥看了眼冲她微笑的越女士，摩挲了一下指尖，说：“那你们也早点回来哦。”
她拉着同伴们回宿舍了。
要进入蔬果间在虫子的包围下偷走变异植物，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在晚上。她们准备第二天白天再说。既然这样，嬴婥当然得回去睡觉养精蓄锐。
见两人要聊天，梁厂长和黑西装都带着各自的人识相地走了，该守夜的守夜，该睡觉的睡觉。
姚姹和嬴妗越离昆虫尸体远了点，在空地上闲步。
姚姹说：“你很紧张焦虑。”
嬴妗越握住手，嗯了一声。
她无法忘记女儿面对无形危险时她的心跳得有多快，想要保护女儿却无法做到的想法让她应激，让她浑身颤抖。
“你想帮她下决定，理智让你不要这么做，但你仍然觉得应该带她远离危险，即使这违背她的本意。”
嬴妗越沉默片刻，说：“我一直想做一个开明的尊重她的妈妈，这么多年，我也都克服过来了，但是根植在我脑海里的本能，很难更改。
“她遇到危险，第一反应是遇到难关的兴奋，但我总是想远离危险，保护她远离危险。
“她也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所以刚刚我和她说要搞清危险的时候，她很震惊，有点结巴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嬴妗越觉得自己的思绪很混乱，她焦虑地抬手。
姚姹抓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好了好了，先别想了，和我一起深呼吸。”
随着姚姹做了几次深呼吸，嬴妗越慢慢放松下来，也不再想要啃指甲了。
“妗越，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姚姹松开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前走，“你已经是一个足够好的母亲了，但你总是觉得还不够、还要更好，你想保护孩子一辈子，但是孩子已经长大了，她有独立的能力，也有独立的需求。”
嬴妗越低低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所以你更加焦虑了，你对母子关系的执念太深了。”姚姹说，“我们都知道，你把阿佑当作你的镜子，你没有从原生家庭得到的爱、关注、钱财，你都要给她，你一定不能把她变成第二个你，你把她培养得很好，但你太爱她了，或者说，太爱自己了。她离开你，你会焦虑，你担心你无法离开她，你担心她离开你会遇到危险。”
姚姹停下脚步，抓住嬴妗越的肩膀，与她对视：“妗越，我们都知道，雏鹰长大了就要离巢，她在飞行途中遇到狂风骤雨，依然会没事的，因为你把她养得很好。
“她不是你，她会过得很好。
“她不是你，你也有自己的人生需要发展。”
姚姹抱住嬴妗越，慢慢地拍了拍她的背，“母亲的职责只是浇灌与护佑，但她们长大了，就是她们自己的人生了。”
嬴妗越缓缓回抱住姚姹，说：“我知道。”
感知到嬴妗越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姚姹抱住她晃了晃，语气也轻松起来：“哎呀，我知道，我们妗越就是担心阿佑，但是阿佑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嬴妗越拍了拍姚姹的背：“你要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姚姹松开手，“哎呦，那对不起您了。”
嬴妗越笑着说：“行了，回去睡吧。”
姚姹说：“好嘞。”
回到宿舍，嬴妗越躺下，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她也不想想这么多，但夜晚的思绪似乎总是过分活跃。
【越姨，你是不是很紧张焦虑？】
姜世娠发起了心灵通话。
大家都好关注她的身心健康啊。嬴妗越无奈一笑，回复：
【你要代替你妈来安慰我？】
姜世娠：【不是。】
顿了顿，她说：【我是帮阿佑问的，她说如果你回避话题，她就要把你揪起来了。】
嬴妗越脸上露出笑意：【那我没回避话题，她要怎么样？】
嬴婥的声音出现在嬴妗越的脑海：
【越女士，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