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大人可识得这些白骨，源于何妖族？”兰誉启唇问道。
“然其已化为齑粉，本王亦难辨其种类。”胡钰欣答道，声音清冷，“此事尚需本王回返轩辕殿，细细查探，方得真相。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寻得本王此行失散的两位同伴。”
“铭玟……”许小里忧心忡忡，他深知铭玟妖力尚浅，若不幸遭遇那鬼王藤，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与胡瀚，愿追随妖后大人，一同寻觅失散的同伴。”兰誉侧目示意胡瀚，见他颔首应允，便与胡钰欣商议道。
“公主殿下，您当真是英勇无畏。然这窟魔山林深处，危险四伏，绝非安全之所。您此刻抽身离开，尚且未晚。若执意跟随我等深入，本王亦难保您平安无虞。密林深处，变数难测，更有甚者，或许潜藏着比那鬼王藤更为凶险百倍的妖物异兽。”胡钰欣试图劝阻，言辞恳切，“与其深入这妖物横行的窟魔山，您不若速速返回人族，方为上策。”
“妖后大人，此乃在下的承诺，纵是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兰誉心意坚定，不为所动。
胡钰欣愈是威吓，兰誉的决心便愈发坚定。她深知自身实力与窟魔山众妖相比，定然处于下风，但既然已做出这般大胆的决定，便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此刻，整个人族的安危皆系于她与胡瀚之身，她岂能临阵退缩？前路虽未知，充满艰险，便权当这是一场天赐的历练。
此行若能安然归来，必能收获颇丰，受益匪浅，实力与胆识亦将更上一层楼，为人族未来的安稳再添一份保障。
“好，既然你做好了准备，那本王也就不阻拦你，那便随本王来吧。”胡胡钰欣轻移莲步，走在最前方引路，领着三人继续向密林深处进发。
***
途中，兰誉还不忘打探一二，胡钰欣这边的情况：
“妖后大人此行，还携有何人？”
“嗯。狐族一位长老，以及这小子最疼爱的贴身侍卫。”胡钰欣虽漫不经心，倒也是将正确答案道出。
“那妖后大人此行，可是要前往那……林深蟒族？”兰誉接着问道。
你探听这些作甚？莫不是在套取于本王的情报，待回归人族后，将这些消息尽数禀告？”胡钰欣警惕道，眼神中闪过一丝防备。
“妖后大人误会了，在下并无任何恶意，只是好奇罢了。妖王大人尚未恢复妖力，可您依旧冒险携他进入这林深处，定然是有着什么特殊目的。”兰誉争取道，“在下愿以所知情报，与妖后大人交换。”
“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胡钰欣轻笑，对这位艺高人胆大的人族公主顿生几分怜爱，“也罢，本王答应你。”
“那便由在下先说吧。”兰誉看了一眼许小里，接着说道，“在下知晓人皇兰索，亦即我的父皇，应允我与妖王大人成婚的目的，实则是为融合妖王大人体内的妖神血脉，以此诞下混血婴孩，壮大我人族实力。”
“妖神血脉？”许小里闻言，惊诧万分，面对胡钰欣质问的眼神，他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此等阴谋，本是出自人族国师梅潋光，千年来代代相传，为历代人皇所承袭。直至这一代，我的出生，因我天生修炼天赋与智慧过人，令这代人皇看到了希望，因此才会选择将计划正式落实。”
“原来如此……怪不得人族在千年前要将这小子掳走，原来是觊觎上了他体内蕴含的妖神血脉。而千年前，他能从众狐族后辈中脱颖而出，破格被任命为暮苓狐族新一代妖王，也正是因为他体内的妖神血脉吧。”胡钰欣若有所思，算是顿悟了。
“历代人皇为保证妖王大人能够乖乖听命于人族的摆布，不惜以两道禁术，分别封印了他的一身至强妖力与九尾赤狐真身，甚至还每隔十年便会消除一次他的记忆，并将其囚禁于深宫之中，千年来皆不得与外界之人接触。”兰誉继续说道。
“怪不得我只有这十数年的记忆，原来我彻头彻尾就是个利用品。”许小里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苦笑道。
他明明感受不到自己的血脉有何特殊之处，可就是因为这一身传奇的血脉，为他招惹了如此之大的祸患。
他明明可以做个逍遥的妖王，在妖族自在地生活千年，却偏偏被困于深宫之中，成为一个任凭人族利用的傀儡。
人族觊觎他的神血，不惜牺牲掉他的自由与爱情，甚至还可以牺牲掉人族公主的爱情。
兰誉明明也是人族，是人皇兰索唯一的女儿，是受万千民众敬仰与爱戴的人族第一将军，却还是被当作了利用品。
许小里很难想象，她在得知这些真相之时，内心该有多么的崩溃。
“人族呐，筹谋计划千年之久，最终还是落了个空。”胡钰欣无情嘲笑道，“不知前面几代人皇可有料想到如今这个局面？他们可有料想到本王这个变数？”
“这便是我从父皇口中得知的消息，不知妖后大人是否也可以将此次外出的消息告知于我？”
“那自然是可以的。”胡钰欣信守承诺，将此次外出的目的娓娓道来，“林深蟒族，极擅长法阵封印之术。本王此行携小妖王前往林深处，正是为了向林深蟒族妖王幽雨眠寻求帮助，请求她破解许小里体内的妖力封印术，同时也找回他遗失千年的记忆。奈何林深蟒族早在千年之前就选择了闭关，与世隔离，本王只好先找到蟒族遗迹，再通过遗迹与林深蟒族取得联系。”
“原来如此。”兰誉了然。
“公主殿下，您不仅告知了本王，人族千年以来是如何虐待本王的夫君的，又愿意帮助本王前往林深蟒族破解小妖王身上的妖力封印，就不怕他恢复所有的妖力与记忆后，向人族寻求报复？”胡钰欣抛出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的确，人族亏欠许小里的实在是太多了，兰誉初闻真相之时，的确担忧过这一点。
但她同时也相信，许小里心中自有分寸。他是明辨是非之人，懂得是非对错，不会将自己的仇恨施加在无辜之人身上。
“我相信他。”兰誉目光坚定，深情地看向许小里。
***
许小里兀自垂首，眉宇间似有思绪万千，却又讳莫如深。
胡钰欣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在此之前，她对人族性命尚且不以为意，只思量着尽早完成任务，离开这个诡谲难测的世界。
然今夜得知一切真相，胡钰欣心海翻涌，思绪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一个声音自心底涌现，低语着：“你既已身为暮苓狐族妖后，成为许小里的王妃，便肩负着为他向人族讨回公道的责任，无论动用何等手段，皆要让人族付出相应的代价。”
胡钰欣此刻亦心绪纠结，她究竟该不该为了一个相识不过半月余的男人，而涉足这趟浑水？
在现实世界中，她便曾为一个善于伪装的男人所蒙蔽，险些万劫不复。
难道穿越至这小说之中，成为手握剧本的大女主，还要因一时心软、同情心泛滥而再度冒险吗？
胡钰欣暗自警醒自己，苏紫缨那惨死的结局尚历历在目，万不可重蹈覆辙。
切莫轻易爱上一个男人。
况且，这个男人身上还笼罩着巨大的迷雾。
如今行走在她身侧的，是一具失去了妖力与记忆的躯壳，看似毫无威胁，尚能被她轻易拿捏。
可若是他恢复记忆与妖力之后呢？
若是他恢复了巅峰状态，回到了从前那个身怀妖神血脉的上古妖族之王，胡钰欣是否还能心安理得地端坐于狐族统领者的宝座之上？
届时，许小里是否会胁迫她交还王位？她手中紧握的权柄，是否会因此而尽皆失去？
那时候的她就再也不是苏紫缨了，而是彻底沦为了在窟魔山众妖族眼中失去自己姓名的狐族妖后。
她或许也会沦落为一个利用品，成为夫君手上的一颗棋子。
她现下坐着的位置，本来就是替许小里坐着的。大殿之下，众狐族子民，或许也仅仅只是把她视作许小里的替代品。或许在他们心目中，妖族统治者这个身份，从始至终都唯有许小里一人可堪。
千年以来，他们真正挂怀的，或许唯有被掳去人族的妖王陛下，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在意当年那个选择牺牲自我而成全大我，甘愿成为祭品，被祭祀和万千子民亲手送上祭坛的女子。他们或许从未担心过，苏紫缨在祭坛秘境里苦苦度过的千年修习生涯，他们不会在意她在无边黑暗里煎熬度过的千年光阴。
他们担忧许小里受困人族之时会不会遭到什么凌虐，却不会担忧苏紫缨在祭坛之下度日如年的孤独无助，或是因为修炼而遭受的反噬之痛。
许小里被人皇囚禁在深宫之中，的确孤寂难耐，可苏紫缨独身在那祭坛之下的黑暗里，难道就不是孤寂难耐了吗？
明明同为狐族出类拔萃的后生，许小里备受万人敬仰，可苏紫缨却因为女子身，成为了他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