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头,你知道你有点多余吗?”
“这位先……”
其实在听到维洛斯的声音前,玛丽就思考过怎么平衡脑子里住了一树一鸟这事。
然后——
思考无果。
玛·偷师·打狼·治病·丽:后面的事就让后面的玛丽去担忧吧……现在让我喘口气先。
然而就为着这么一口气——
族长,她那么可靠那么稳重那么关照她的族长!
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横行霸道的存在。
“你是什么东西!”
那个声音还有脸质问她。
“咳咳……”
玛丽捂着胸口十分痛苦。
“路人甲小姐,治疗有什么后遗症吗?”
“不……”玛丽摆摆手,她只是岔气了。
连一刻也没有为族长大人的离去而感到悲伤,接下来赶到战场的是玛丽小姐。
“老维,你终于醒来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你在的这段时间里,我有多么无助!”
……
已知,这对光洁剔透的黑手镯不是执法队发给热心群众的奖品。
又已知,执法队畏她如虎狼,不说沟通,连给她个眼神也奉欠。
还已知,维洛斯这家伙是个无底洞,吃了族长都不够,还暗戳戳吸她魔力。她毛越来越稀,真当她看不出来啊?
呵!
玛丽搓搓手,露出谄媚的笑容:“老维,你放心吸。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我这副尊荣,就算出去也实在见不得奥薇拉大人。”
“有哪个母亲能忍受乖巧漂亮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哦,嘤嘤嘤——”
说着,她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条白手帕,就贴在脸上,做作地哼唧几声。
别说,她现在这人不人,狗不狗的模样,这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起码还没身经百战的维洛斯就受不住这种精神攻击。
“唉,玛丽你别叫了,奥薇拉大人……”
它欲言又止,声音停歇一会儿,再次响起时竟然不似之前的刻薄,带着点宽慰的意味。
“你别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你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你很好,玛丽,虽然有点奇怪,但看久了其实还是……可爱的。”
“……”
万万没想到,她玛丽居然有一天能从维洛斯嘴里听到“可爱”这个词。正常情况下,面对她夹带私货的话语,维洛斯你不是要猛烈抨击吗?
这个世界怎么了?是她不正常还是维洛斯不正常了?
玛丽触电般地抖动身体,地上多了不少死去的鸡皮疙瘩。
开玩笑最怕遇见当真的人。虽然这不是玩笑,只是虚假的表演,但维洛斯这表现……好吧,是她高估了鸟类的大脑,她以后尽量不在维洛斯面前搞怪了。
白手帕收了回去。
玛丽背靠木杆。
不必静心感受魔力的流失,只看手上这脱毛的速度,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而怎么离开,就看维洛斯了。
“叮叮当当——”
玛丽正想着,她身上就掉了一大堆东西,包括但不限于:一只手串,一本笔记,一把弓,一块木雕……压轴出场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团子。
玛丽还没怎么看球形态的维洛斯,肩膀一沉,撩开的翅膀给了她一个亲切又不失礼貌的见面礼。
哦,这多么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有这么多东西!’维洛斯鸟站在玛丽肩上,但还是用那成熟的男低音同玛丽交流。
“这哪里多了……”玛丽嘟囔着,一个布袋卷走所有。
“我搞得动静不少,他们已经不会在意这点声响了。”
她得意地挑起眉毛,压着喉咙发出刻意的咕隆声,不需要挑起布罩,对外面只是一喊:“先生们,哎呀,你们什么时候才放我出来啊?我可是大大滴良民!”
“安静。”有大剑敲打囚车护栏,警告车上那只不安分的狼人。
不知是该说这人狡猾,还是该感慨执法队一代不如一代。维洛斯思考片刻,还是给某人来了一次翅膀扑脸。
“老维,你干啥呢!”
“安静。”
维洛斯给了玛丽一个与执法队如出一辙的回答,不过后头还多了一句:
“捏碎手上的禁魔石。”
很久以后,米哈伊尔还记得这天的场景。他揭开遮蔽的黑布,留在车上的,只有一滩零落的黑色碎片。
他还是不够谨慎,只是因为犯人的配合就心生宽待。
他早应该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打碎那人的四肢,就算——
“就算杰瑞西亚不是我的队友,他也是最好的人选啦。”
玛丽猫着腰同体内的维洛斯交流。
“何况他还是我队友。都是队友了,互帮互助怎么了?”
玛丽这话说得是如此的理直气壮,就好像逃出囚车躲在人影子里的不是她一样。
维洛斯对附身影子的主人是谁,没有任何意见,它只是看不惯玛丽这抖擞起来的劲头。
实在有让鸟扑腾翅膀的欲望。
“互帮互助?等下执法队找上门来可不是他这个外来人能招架得住的。”
玛丽心虚地在地上画圈圈:“哈哈,这不是刚好碰见了吗,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这么合适……”
她就全凭感觉,满大街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逃跑就逃跑吧,这路上一定要选一个最安稳的地方。所以影子必定是要选一个最宽敞最舒服的……
哎呀,等到玛丽身体都窝进去了,才发现这还是个老熟人。
这可真是不巧又太巧了!
如果真是这样,玛丽你辩解的声音怎么越来越低了?最后像是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乖巧闭上了嘴……
才怪!
璐为什么盯着她啊?绝对是看到她了吧!眨眼睛是几个意思?
玛丽恨不得把维洛斯叫出来,使劲扯它的翅膀:“你不是说不会有人注意吗?这是什么一情况!”
维洛斯反驳玛丽强加给它的说法:“翻脸不认人的坏丫头!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不会有人注意’……这是魔法,对魔法敏感的人自然能够察觉。”
“要你何用!”
“没良心的坏丫头!”
一人一鸟脑中互搏数次。
不知道是不是魔力消耗过快的因素,维洛斯这次竟然率先败下阵来,它还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她不是很喜欢你吗?就靠你的魅力让她闭嘴吧!”
听着好像有几分道理。
玛丽犹豫着伸出食指,按在自己的嘴上。
那双灰眼睛盯了半晌,眼里有欣喜,有疑惑,有好奇,最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字:“……大。”
大什么?
哦,大一点的衣服啊。
玛丽扫了眼这个小队友的身高,实话实说,她身上这件斗篷就够大了,还大?玛丽想到了自动拖把。
维洛斯倒笑了起来:“哈哈哈,她可真喜欢你。坏丫头,你给她下咒了?不然我可想不到会有人给你买衣服。”
“什么下咒?这完全是我的个人魅力!”
你就嫉妒我吧,不讨人喜欢的臭乌鸦!
玛丽画个圈圈诅咒它。
“不过你确实需要换换身上这身装束,特别是你这红斗篷,太引人注目了。执法队很快就会找过来。”
自从璐注意到她的存在后,玛丽就对执法队找上门来这事接受良好了。好歹也是正规军,就这么轻轻松松让她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不可能。
好在执法队没见过她的人身,只要她换了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能逃之夭夭溜之大吉,到时候……
“杰瑞西亚,快让开!”
“扑通——”
是重物入水的响动,地上的影子变成搅动的水面,一圈又一圈扭曲的波纹因此产生。而打破的平面上,浓黑的气泡一个个冒出了头。
像是一锅沸腾的汤。
“烫烫烫烫……”
玛丽,就是汤里活蹦乱跳的黑鱼。
这鱼才刚从影子里跳出来,身上浓稠的深黑液体还没有褪下,一抬头,就是一道银光闪烁。
亮得人眼都眯了起来。
好闪亮的一把剑!
“笨丫头!还不躲开!”
在玛丽的极限操作下,维洛斯丝滑的男低音彻底破音。
“我都要烫化了……”
对面的鬼东西叽里咕噜在说什么?
就算是求饶,他也不会放过这家伙的!卑鄙的货色,竟敢寄居在杰瑞西亚的影子里!
斩来的剑落得更快了。
“咔嚓——”
剑落下时,自剑尖底下那块木板到上下楼梯口,梯面上横生一条细缝。
“咔嚓——”
在店主惊恐的眼中,他家流传了三代的橡木黄铜镶边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弧形长梯——
毁!
于!
一!
旦!
“哦,月神在上!告诉我这是在做梦!”
化成一摊液体溜到二楼的玛丽聚起人身,扶住这个深受打击的柔弱店主。
店主圆形的身体摇摇欲坠。
玛丽真不想让他再受打击,但事实就是事实,坚强的人啊还是要趁早面对!
“老板,节哀。”
“噗!”
还好还好,没吐血,只是喷出几点口水。
玛丽赶紧拍他的背,给这个可怜人顺气。
“你……”
离她不过三米远的杰瑞西亚显然要说什么,但刚砍了楼梯差点摔下去的道格可不给他半点机会。这少年浑然不见半点挫败的神色,举着那把闪耀十足的剑就是一往无前地向玛丽冲来。
“老板,对不住了。”
玛丽双手合十向店主拜了拜。
店主虚弱地撑着眼皮,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背上一阵大力就给了他答案。他无能为力地看着他的身体就往那剑下撞。
可恶!又是这招!
等等,怎么是“又”?
道格半是愤怒,半是困惑。不过,祸不及路人,他右手一歪,伸出左手接住这个飞来的障碍。
“杰瑞西亚,你看着他,我……”这去追。
“不用了。”
白发青年一手托着眩晕过去的男人,一手横在道格面前。
“她是……”
“执法队办事,请配合调查。”
敞开的大门欢迎任何客人的拜访,即使是服装内定压根不需要外来裁缝生产的执法队人员。
“杰瑞西亚。”
与此同时,房门打开,走出一个拖地的红色幽灵。
“这就是你们选的新斗篷?”
道格丝毫不在意楼下的来访者,只瞪着眼去揭小矮子头上罩着的红布。
“斗篷套斗篷?”
底下,还是看腻的灰色。
这红斗篷看着也不全新,下面还带着发黄的泥点。不过——
他拿在手上掂了掂。
用料挺足的。
“怎么买二手了?我们队伍还没寒酸到这个地步吧?”
他皱着眉很是不满。
“道、道道……”
璐像是被吓到了,语调断断续续。
一只手伸过来,按在这瘦小的肩上。
道格看过去,是杰瑞西亚凝重的神情。
“道格。”
杰瑞西亚示意他向后看。
他听到了轻悄的脚步声,就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
转身,是一群穿绿皮套的家伙,高高大大,看起来真是威风。虽然道格嫌弃这种配色,但这身行头,在他看来,用来唬人真是不错。
“米哈伊尔·罗斯。”
领头的家伙点头致意,可看人的眼神就像一只鹰鸟盯住了逃跑的老鼠。
这深紫的眼珠,看着真是令人不爽。
“杰瑞西亚。”
左手牵着外表可疑的缄默女孩,右手拉着手拿剑柄的桀骜男孩,中间的青年言笑晏晏,态度友好。
他报出他的名字,就像在和老朋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