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风卷残云地吃完也觉得不好意思,被灌了半肚子酒还没吃饱的肖青长正在打包剩菜,收着收着被人打了一下。
“干嘛?!”他摸摸屁股,怒骂何休:“你变态啊!”
“想啥呢?”
何休噘嘴示意他看桌子,“大伙都在帮忙收拾盘子,你在这囤粮是吧?还不快去帮忙!”
“靠!你讲不讲理啊,要不是我收拾剩菜,能空出那么多盘子让你们洗吗?”
“哇!那你真的好有理哦~”
他们两在客厅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江何晚提着几包垃圾要出门扔掉,临走时被两人的争执逗的乐不可支,余光在房间转了一圈,厨房洗碗的洗碗扫地的扫地,各司其职,小房间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很温馨,仿佛又回到小时候过年家里请客的时候,爸妈招呼着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亲戚,而他就在人群中寻找许久未见的朋友。
江何晚很喜欢这样不真实的感觉,整个人像进入了一个永不烂尾的幸福童话里,如果可以,他时间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可是他现在要下楼扔垃圾了。
江岁把碗收拾到头顶的柜子里,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么反人类的设计,刚来的时候他还够不到,偶尔哥哥不在要吃饭就只能自己搭椅子在上面摩挲,然后不出意外摸到一手灰。
但今时不同往日,四肢随着身高变得修长,可以轻而易举把东西放上去。
客厅两人陆续又拿来一些空盘子,江岁去接,从还未关紧的门缝里江何晚看见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他不懂为什么。
等到大扫除结束,几人聚集在客厅,元翼兰觉得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他们应该早早回去睡觉好准备明天的比赛,但现在江何晚还没回来,总感觉不打招呼就走不太礼貌,所以五个人就干坐在沙发上开始晕起碳来。
张添看了看表,问:“晚哥不是出去丢垃圾吗,怎么这都十点了还没回来。”
江岁也有些担心,站在走廊勾着脑袋往下看,三楼往下没有感应灯亮,这都十几分钟了,哥哥连大门都没进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江何晚刚到门口,大门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照射出立在门边修长单薄的人影,江岁静静站在那,影子被光线斜拉的很长,延伸到江何晚脚下。
江何晚看清是自家弟弟,小跑过去。
“岁岁,你怎么下来了——”
还没等话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身从由远及近,原本在客厅躺尸的五人你挤我我挤你从楼梯上下来,给张之路挤的都忘记是哪只脚受的伤,伸手矫健地从第三阶梯一跃而下,凑到江何晚面前转了一圈,见身上没有增添什么东西,遂问道:“晚哥,你去哪了啊,怎么丢个垃圾这么晚才回来?”
他们眼里纯纯的好奇,江何晚撒了个谎:“我去小卖部给你们买饮料,可惜小卖部关门了。”
张之路娇羞,“哎呀~这么客气!”
“给点脸你还真要啊,快回去睡觉别打扰晚哥了。”
元翼兰下来把他拖走,剩下几人跟两人告别后也走了,路上蹦蹦跳跳的,隔老远都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江何晚笑着看他们走远,又拉着江岁的手慢慢上楼。
“担心哥哥啊?”
尾音微微上扬,这是江岁心情不好时他惯用的语调。
江岁低着头任由哥哥带他拐过一个又一个楼梯口,转而狠狠回握住攥在指腹下温暖的手,力道不重,但足够引起注意。
“怎么了?”
江何晚低头,看见了跟在后面人儿头顶上黑黑的发旋,又捏了捏他,说:“这里是学校,很安全的,哥哥也是成年人了会保护自己,不用觉得晚上出去会不安全。”
“但是哥哥确实今天没跟你打招呼就临时起意要去别处,也是我的问题。”
他伸出空着的手捏江岁的脸,一边捏一边感叹:弟弟到底是长大了,捏着手感也大不如从前。
到这时,一直没出声的江岁才低声说:“是我的问题。”
江何晚从善如流:“那错哪了跟哥哥说说?”
江岁掰掰手指头细数自己的错误。
“刚刚不该一直不说话冷暴力哥哥、不该让哥哥道歉、不该嫉妒哥哥最先跟张之路说话......”
“等等等等。”江何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但他首先否认:“我可没有最先跟张之路说话,我喊了你的,可是你没答应。”
自从上次他跟他抱怨过不重视他的事情,江何晚在为人处世这方面就更加小心,不能伤了自家宝贝弟弟的心。
江岁眨眨眼,接着刚刚说:“不该哥哥喊我不答应。”
“嗯嗯。”
“现在还气不气?”
“不气了。”
江岁打开门率先进去,等了一会儿没见哥哥进来,又跑到门边。
“Surprise!”
门开的瞬间,一串闪闪发光的项链出现在眼前,而项链的后面,是一张更为耀眼的笑脸......
他故意不进去等江岁去找他的。
江岁吓地后退好几步,眼神瞟了好久才看清项链的原貌。
细而轻的银链缠绕在江何晚骨节分明的手上,宝石下坠的形状正好构成一个漂亮的三角形,把项链的美完全展现出来,吊坠由几颗小星星围绕着一颗大星星组成,在暖黄的光线下它是动人的瑰宝。
是一条明显的女式项链。
江何晚把项链放到江岁手心的时候他还愣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珍贵的礼物,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给我的......是吗?”
江岁把这串项链捧到最接近心脏的位置,感觉耳边的头发被摸了摸。
“给你的生日礼物,岁岁,喜不喜欢。”
江岁抿了下唇,原本自然的粉色被撵成惨白又变得鲜红,他擦了擦眼睛,分外珍重这个礼物。
“喜欢,哥哥送什么我都喜欢......”
但更喜欢送礼物的人。
江何晚终于舍得进门了,看江岁还愣在原地傻站着,笑道:“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送礼物了这么感动?”
确实不是第一次送礼物了,但这么纯洁的礼物,倒把他送的那个手环衬的更加肮脏不堪,江岁有点不能接受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恶心的事情,是鬼迷心窍了吗?
他四处找礼盒想将项链收起来,但又嫌弃无论怎样的盒子都配不上它保护不了它。
江何晚看他纠结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提议:“不如我帮你戴上?”
“哥。”江岁拿着项链去找哥哥,看着银闪闪的链子许久,才问道。
“周围,有首饰店吗?”
肯定是没有的,校门口连买玉米的都没有,十三中学生天天吃泔水都快饿成僵尸了,但凡外面有一家开餐馆的都不至于这样,条件还没他上初中的好,首饰店这种高大上的东西不会开在老旧的居民区,没有受众。
江何晚的回答更印证了他的想法。
“是很早出去的时候买的。”
他指间捻着链头,手指灵活地调好长度帮江岁戴上,又夸他戴着真好看。
江岁捏着吊坠,默默站在原地等哥哥后话。
“以往的三色堇都开的很早,所以我按照上次给你庆生的时间提前一个月物色礼物,一次偶然进饰品店的时候看见的这个,它的标签写着‘璀璨重生众星之星’我觉得好看,也很适合你,虽然是女款的,但哥哥也买了。”
“那时你还没放假呢,在上学。”
江岁按照他的话回忆,那岂不是他们家还没有钱的时候?
为什么舍得给他买这么贵重的礼物?
“哥......”
吊坠在他手心变得越来越热,热到滚烫的地步,手心快要被灼伤,但他就是不放开手。
江何晚耐心听着,他已经不需要像从前那样低着头像问小孩一样问他要说什么了。
江岁明显没缓过神来,捂着吊坠呢喃:“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们甚至都没有血缘关系,只是靠着几年相依为命的感情来支撑着吗?那未免也太过苍白不堪了吧,好像任何打击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将这份感情破裂。
他忍不住开始想:如果哥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过着正常人一样快乐的生活,那他的出现,他存在的意义是不是都会变了?
哥哥一定会把他带回去,但是却不一定有像现在这么深的感情,也许他也能沾光讨到“父母”的爱,但是这个爱太遥远了,他从没有感受过,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他从没幻想过,他只要他的爱!
可是这份爱在不知不觉中变质了、变畸形了......他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小心再小心地伪装自己的感情没有任何泄露,像独自在百米高空走钢索,一步踏空,万劫不复。
江何晚对汹涌的感情没有任何察觉,依旧笑吟吟地回答弟弟的问题。
“又在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了,你说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如果不是家人,哥能对你这么好吗?”
“只是家人吗?”他不小心问出口,眼底顿时浮现懊恼。
“不是,我的意思是......”
“当然不止是家人啊。”江何晚理所当然:“你可是哥哥的精神支柱啊!哥还能不能成功运转就靠你了呢!”
他点了点将岁的脑袋,问他:“你还想在哥哥心里占据什么位置,说吧!”
“足够了,哥哥。”
他握着项链,修剪干净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爱你,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