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本来是之前顾贝曼拒绝尹宓给自己买太昂贵的东西时俩人拉扯出来的条约。
没想到如今成了顾贝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沉吟半天长叹一声。
尹宓:“又怎么了?”
“我在想,我是从哪一步走错才让我们变成现在这样不纯粹的金钱关系的。”
尹宓心跳漏了一拍。还好高级餐厅灯光都昏暗,她不怕顾贝曼看见自己的脸色。
“怎么,你还想变成纯粹的金钱关系?”尹宓稳了稳,反问到。
顾贝曼啧了一声,“怎么我出去一趟,感觉回来尽被你怼了。我最近得罪你了?”
尹宓挑起眉。
百年难见的心虚从顾贝曼脸上浮现。
哦,看来是还记得出门前发生了什么的,尹宓心想。
顾贝曼咳了几声,也不知道在咳什么劲。她眼神游移半天,“你还吃吗?不吃咱回家吧。”
尹宓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跑什么么?担心我把你压这里刷盘子?”
顾贝曼心里一阵打鼓。尹宓这态度变得跟坐过山车一样。她是受什么刺激了?
餐厅里空调不知道为啥吹得很低。尹宓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冰冰的一个小圆点将她的手背当做场地在上面跳舞。
“说正事,你要哪一个?”尹宓抽回了手,指了指顾贝曼身边的盒子。
顾贝曼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最后用另一只手攥了一把,才慢慢从盒子里挑出那个人鱼设计的耳环。
尹宓能穿衣自由的时间不多。顾贝曼一向习惯给她留一些轻便的款式方便日常穿搭。
她把人鱼从盒子里取出来,也没有扭捏,直接将耳朵上的银色耳针取下换上了尹宓的礼物。
顾贝曼用手机当镜子,确认耳饰戴正之后很上道的把脸凑到尹宓那边去。
“怎么样?”
尹宓点点头。她伸手摸了摸顾贝曼的脸,又顺着骨骼线渡到耳垂。银蓝色的珍珠与昏暗的灯光相称。一点反光的润白色落在顾贝曼的眼角。
现在流行的巴掌脸衬不了华丽的大体量的饰品。要看美人配繁丽,还得是顾贝曼这张大气又立体的脸才行。
顾贝曼垂下眼觑着她的手指。她只是盯着尹宓的手指移动,一言不发。
那凉冰冰的小圆点因为尹宓与她的接触面积变大变成一片一片的冰凉。夏日啊,人还是会下意识贪凉吧。
“其实……这也是贿赂。”尹宓欣赏够了才慢慢说,“你还记得我给你发的消息吧?”
顾贝曼下意识问:“哪条?”
然后她脑子跟上来。最近尹宓哪里给她正经发过消息了,还不是就那一条。
“不让我上网看你今年的自由滑?”
“嗯哼。”
顾贝曼做出一副为难样子,“好吧。看来你对自己的自由滑很有信心啊。”
“是啊,你给的嘛。”尹宓笑着眨眨眼,并且拒绝就这句话给出任何解释。
顾贝曼扭着她问,却愣是没能成功撬开她的嘴。回家之后又自己麻溜地蹲一边生闷气了。
头天她听尹宓提了一嘴那个滑冰综艺,没想到第二天上班又在领导办公室听到了风声。
“我去?”顾贝曼指着自己,“为什么?”
她团直系领导手上握着合同,笑得跟个狐狸似的,“诶小顾,你这话说的。团里除了你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顾贝曼搓了一下脸。放过她吧,这语言的艺术欣赏不了一点。
她倒是猜到了自己被找上门来的原因。
一边是舞蹈学院,一边是花样滑冰。她是那少的可怜的交集里最显眼的那个,当然会被盯上。
说到底,我国连能达到参加成年组比赛最低技术分的选手都没几个,更别想找出几个和舞院有交情的选手。
顾贝曼看着那蓝色文件夹,刚准备开口就被领导堵了回去。
“政治任务,不许拒绝。”
顾贝曼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长舒一口气,“什么时候录制?”
“前期早就录得差不多了。人全组就等着你巡演回来呢。小顾,你可是我们最年轻的首席。领导是真喜欢你,才愿意培养你。好好干啊。”
顾贝曼点头称是,拿着文件出门。
她第一件事就是给尹宓发消息。对方很是开心,还发了个偷笑表情包。
“行啊,正好去给他们看看师姐的厉害。”
那黄豆表情还会在对话框里动弹。顾贝曼看得心烦,不禁腹诽到底谁才是一天到晚在网上冲浪的,怎么用个这么阴阳怪气的表情。
尹宓在心里计划了好多次录制那一天要怎么炫耀顾贝曼和自己的好关系,再播出去让曾经的观众大吃一惊。
上得赛场,上得舞台的超级美人,你要是家里养一个顾贝曼,你也会像我一样炫耀的。
她心里想得很美。
可惜天公不作美。
定好的录制前两天,坚强的一姐被痛经打败了。
当运动员的体脂率低,又一年四季都在冰面上待着,还滥用止痛药到一种地步,别说痛经了,还能来月经都算稀奇。
顾贝曼看她在家里痛得上吐下泻,又不敢随便给她吃药。只好趁着上班前把同居人载去针灸大夫那里,打了招呼说中午来接。
针灸的医生一边让实习生过来扶人,一边不忘问一句顾贝曼的耳朵怎么样。
尹宓痛得脸比墙壁还白,却不忘在此时竖着耳朵偷听。
任谁看了都得感慨一句她超爱。
顾贝曼惯来不同人说真心话,“还行,没什么。”
大夫什么病人都见过,这种程度的讳疾忌医一眼就能看穿。她不着急反驳顾贝曼,只点点头,“那就好啊,放平心态注意维护。还有,上班要迟到了。”
顾贝曼倒吸一口气,风一样地跑了。
诊室里一群颈肩腰腿痛的“残废”伸长脖子眼含羡慕的热泪。
大夫做这一行快二十年,内外妇儿一针横扫,手往尹宓身上一搭就知道她痛成什么样。
她不慌不忙开了烤灯,给皮肤消毒,“你姐这脾气,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尹宓痛得迷糊,耳朵自动抓取关键字“你姐”。
“啊,对,她是——啊!”
两根短短的针已经没入皮肤。医生拽着上头的把,左右拧转的同时上下提拉。
“你刚说什么?”
尹宓这会儿感觉全身的痛细胞都跑到那两根针尖下了,根本没分出多余的心思去和医生对话。
大夫笑了两声,“中医有个理论叫痛则不通。有时候人也是这么回事儿。要是真没事儿,你姐反而应该愿意跟人讲。还行,没事儿,那就是有事。”
“我这儿病人说自己好了都说怎么怎么减轻了,哪些哪些没有了。她倒是,谎都不会撒。你不会就看上她这点吧?”
尹宓震惊,“您怎么——嗷!”
大夫又转了转针,“还痛不?”
尹宓上下摸了摸肚子,惊喜地点点头。
是不那么痛了。也没那么想吐了。
浑身上下现在最不舒服的是扎针的地方。
“诶呦,差点忘了你也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你们俩平常在家都大眼瞪小眼玩儿嘛?”大夫站起身,给她调了红光灯的温度,“躺二十分钟。”
说完就翩翩离去继续给其他病人扎针去了。
独留尹宓躺在床上抓心挠肝。
这可是除开她们朋友外第一个这么说的局外人。
不觉得她们是好闺蜜,更不觉得她们是恨不得对方死的宿敌。
而是爱人。
难不成学中医的真都能掐会算?
尹宓被针灸封印在床上,内心演完一百八十场大戏后终于刑满释放。她从床上翻下身,一脚蹬上单鞋,跑去找大夫的桌子前坐下。
这会儿没病人,大夫从手机上抬起头,施舍她一个眼神。
尹宓心里有很多问题烧得她发昏。这会儿真站在人前要张嘴了,一下清醒过来。
“谢谢医生,我好多了。”她最后干巴巴地说。
大夫放下手机,“有话想说?”
尹宓抿了下嘴,“我姐……嗯她的耳朵还好吗?”
“什么叫耳朵还好吗?”医生的眉头皱起来。
尹宓也不结巴了,把她所知的顾贝曼突发耳鸣的事从头到尾给大夫讲了一遍。
大夫越听眉头中间的皱纹越深,“从小就有这个本事,难怪能成大事。”
她记得当时顾贝曼来诊室来得很勤。作为医生,她劝诫了几次,让顾贝曼不要因为年纪小就使劲折腾,万一练废了下半辈子怎么办。
那时候顾贝曼顶多喊两句腰痛腿痛,从来没提过原来在腰腿痛背后还藏了那么多事。
“年纪轻轻,无可限量啊。”要不是大夫咬着牙说出这种话,尹宓还能信一点。
“那我姐的耳朵……?”
大夫举起一只手拒绝,“我无能为力。她这耳朵治好了也会复发。这天生的性格,得看风水才能调整。”
这怎么还跟风水扯上关系了?
尹宓不懂,但尹宓已经打算找家里问一问。
“我管不了她,我现在只管你。这两天尽量少上冰,小心下次痛得更厉害。”大夫嘱咐着,看到尹宓满脸的心虚。
“你这什么表情?等等?尹宓?你别跑!”
已经在手机上交完费的尹宓迅速溜走,还不忘有礼貌地告别医生。
她给顾贝曼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已经弄完了,先一步回冰场训练。过一会儿收到了顾贝曼已阅的回复。
不管怎么说,九月份的落选赛已经越来越近了。
还有后天的摄制。她已经接了合同,总不能让人家摄制组失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