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
阿萨伽骇然,立刻扭头!却见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到了自己脚边。
他低头去看,和一双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是接头人的脑袋!
他的脑袋轰的一声——
第二天,谢飞琼吸了一口气,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
昨晚其实没睡好,屋外那几个看管她的士兵一直在巡逻、交谈,扰得她不得安生。
好在还有力玛兄弟俩帮她看着点,谢飞琼多多少少也休息了一会儿。
而且一想到今天就可以知道师父的下落了,她激动得不能自已,根本感受不到一点困!
石柱多年遭受风和沙砾的侵蚀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上面雕刻的图案也模糊不清,谢飞琼随意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早上她刚要出去,几个人就进来了,昨晚的巡逻队长似乎是一夜没睡,脸上挂了两个大黑眼圈。
他隐忍道:“祭司叫你过去。”
谢飞琼不明就里,见几个人说完就静静地等在原地,看着没有攻击性,她才谨慎地跟着走。
人越走越少,也有一些出来干活的百姓看到了她,但是却不以为意,就像是看见一个外族人在自己家里面走动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不得不说,骊族不愧是沙漠数一数二的大族。圣地里住着的人肉眼可见的稀少,然而巡逻的士兵却时不时地出现。
这片绿洲土地肥沃,却没种什么东西,就是任由一些花花草草野蛮生长,在贫瘠干涸的艾尔塔可以算得上是极其奢靡了。
走到烈日当空,谢飞琼正怀疑他们是不是要找个地方秘密解决自己,终于听见一路上装聋作哑不回答她的队长开口了:“快到了。您自己进去吧。”
每个人都表情肃穆,谢飞琼便也收敛了神色,专心看着远方,心中不由得提起一丝紧张。
眼前是一大片石柱林,每一根柱子都高高地矗立着,像是中原传说中被女娲用来顶天的鳖足。
往前走了几步,身边一直紧紧跟着她的几个士兵却纹丝不动。
“你们不跟着我?”她疑惑。
“闲人免进。姑娘自行前进即可,我们祭司就等在里面。”
谢飞琼撇撇嘴,没再说什么,一人两鹰慢慢踱进了石柱林中。
太阳凌空而照,虽没散发出几分暖意,却有着极强的压迫感。石柱并肩耸立,直指晴空,像是要把天上那轮红月亮戳破。
谢飞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在呼啸的风声中继续前进。
真是的,修这么大干什么,他们自己不会迷路吗?谢飞琼一边吐槽着,一边小心前进。
一成不变的视野里,谢飞琼怀疑时间也被凝滞了,风被阻挡变小了,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猛生。
“你来了。”
远处有一片平地,被高高的石柱围堵着,平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台子,台子上站着一个黑衣服的人。
骊族圣地原先并不单单只属于骊族自己,在现任首领之前,这块地方是许多艾尔塔民族的朝圣地。
然而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怎么建造得如此简陋?甚至都不如骊族郊外那块大祭坛。
她没回答,老祭司也不介意,行动缓慢地从台子上走下来:“姑娘来这里所为何事?”
谢飞琼收敛了飞游的神思,开口:“我来是想找一个人。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到过一个中年汉人?他比较瘦高,眼尾有颗痣。”
老祭司想了想,摇头:“姑娘找人怎么来这里了?最近这里不太平。”
“有人指引我来的。”
谢飞琼蹙了蹙眉,不死心道:“您确定没有看见吗?那个人看着可能有点老,但是真实年龄不大,塔尔语说得很流利。”
老祭司摇了摇头,谢飞琼的心重重坠落。
她这一路一直相信师父可能在圣地,倒不是说有多么信任辛青,只是他也的确给了自己师父的手信。
到底是谁撒谎了?
谢飞琼收回思绪,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重启了一个话题:“这里就是祭祀的地方吗?”
老祭司点了点头,站在祭台的下面,背对着她,微微抬起头来,目光凝在远处石柱林。
老祭司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谢飞琼没有打扰,而是转而去看石柱。
她仔细一瞧,石柱上竟然也有些若隐若现的花纹,只是雕刻得比较粗糙,加之风沙的磨砺而模糊不清。
谢飞琼覆上手去摸,纹路独特,手下粗粝的触感似乎唤醒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谢飞琼顿了顿,矮下身子。
与骊族祭坛的花纹不同,圣地石柱上的花纹更为瑰丽,上面也不是单纯地用曲线来表示,而是刻绘了一些图案。
谢飞琼带着答案找问题,目光逡巡在那些图案之间,终于找到了她想看到的——先祖祭祀图。
她眼神怔愣,轻轻抬起手来,指尖微颤,模样不像是在碰一根布满尘土的石柱,而是在摸皇帝私库里的稀世珍宝。
“这是太阳吗?你们的神是太阳?”
“不是,这不是神,这是神赐的宝物。”
“宝物?什么宝物?它会发光吗?”
“当然!这是神给予艾尔塔的礼物,是它帮助我们在这里活下来的。”
“好吧。”
谢飞琼恍然一惊,猛地转头,却见远处似乎有两个小孩。
一个小孩梳着高马尾,个子比较高。另一个小孩则有点矮,顶着一头棕色的卷毛。
小卷毛还在说:“我们每次祭祀的时候,都会把它拿出来,让它在太阳下发光!这样神就会看见我们,看见我们在这里安居乐业,他也会很高兴的!”
高马尾声音带着敷衍:“是吗?”
小卷毛重重点头:“是的是的!”
高马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小时候也参加过祭祀,但是那时候很热闹。我们给神仙修庙,庙里面供奉着他们的神像,我们用唱歌和跳舞来吸引祂们的注意、用牛羊瓜果来感谢祂们的慷慨。”
高马尾的塔尔语不是很熟练,间或夹杂着几句中原话,小卷毛费劲地理解着。
两个小孩离谢飞琼有点远,看不清面容,但谢飞琼就是能想象到小卷毛皱着眉毛倾听的模样。
连蒙带猜理解了,他兴奋得大叫:“我们也会跳舞!我娘也会跳!”
“你娘?”高马尾疑惑,“你娘是谁?”
小卷毛嗫嚅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娘是谁?娘就是娘呀,娘是母亲。
好在高马尾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转而又去思考自己的事情去了。
谢飞琼愣愣地看着。
过了许久,久到连高马尾都想起了自己身边还有小卷毛的存在。
她诧异地转头,小卷毛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说:“对、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高马尾奇怪,她的大脑已经把刚刚那一幕清理掉了,她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了。
“你不生气?那太好了!”小卷毛显然没有理解高马尾的深层含义,欢呼了一下,两眼亮晶晶,白皙的脸蛋被寒风吹得浮起两坨红晕。
“大营那边的祭坛还没有修好,这次大家还是在这里祭祀。到时候,我邀请你来看好不好?”
高马尾无可无不可:“随便。”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卷毛激动得头上的毛都在乱颤。
高马尾奇怪地瞥了一眼他,没再说话了。
她脑子不好使,总是忘事,这个小卷毛整日顶着自己“救命恩人”的称号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她也没办法。
小卷毛还帮了她不少,比如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自己说的话那么奇怪。
但是小卷毛能带她回家。
高马尾扭身,蓦地掌边传来一丝痛楚,她低下头、抬起手,鲜红的血液刺激着她的神经。
“啊!!”
高马尾抱着头,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瘦小的身体开始痉挛。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小卷毛吓出了哭腔,手足无措地呆站着,几次抬手想帮忙却被高马尾疯狂的动作阻碍。
高马尾手脚乱挥,很快在粗粝的石柱上获得了更多的伤口,手掌边上的伤口也被撕扯扩大,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小卷毛觉得是她怕血,于是鼓起勇气扑上去,将高马尾的手胡乱盖住,他大叫:“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没有血了!你别怕!”
他伸手,想捂住高马尾的眼睛,不料黑暗更加刺激了她,高马尾的挣扎愈演愈烈,绝望笼罩了她,仿佛她真的下一秒就会死去。
小卷毛受不住了,崩溃大哭起来。
哭了没几声,他又想起来什么,抽抽噎噎地放下手,委屈喊:“你到底怎么了啊!”
女孩根本不听他说话,小卷毛只能试图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压住女孩的挣扎,自己的脸凑上去。
高马尾惊恐睁开了眼睛,眼前扭曲恐怖,她像是浸在了深海里,海水正是血水。有些血液凝固了成了黑色,黏在她的皮肤上,透过脆弱的皮肤钻进了她的身体里,散发着经久不息的腥臭的味道。
眼前是黑色的……是血红的,是深褐色,是干涸的血液,是绿草地上的红色……
是——
是绿色的。
高马尾愣愣地停住了动作,似乎是在疑惑怎么会是绿色的。
小卷毛一察觉到她动作的停滞,立刻双手双脚抱住她,不让她继续乱动伤到自己。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很大,简直是炸在女孩耳旁:“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呜——你吓、吓死我了!你怎么了啊……”
小卷毛哭得眼前一片模糊。
高马尾的眼前,绿色也被扭曲了,眼前一切都在旋转——
“啪嗒——啪嗒啪嗒——”
滚烫的液体滴在她脸上,绿色重新显现出来一点,高马尾脑袋像被人敲了一闷棍,霎时间天旋地转!
“你怎么了!”小卷毛又在大叫,真吵。
高马尾缓了半天,仰面躺在地上,小卷毛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死死地缠在她身上,女孩呼吸困难。
“起来。”她声音有点哑。
“不要!我害怕!”小卷毛拒绝!
高马尾躺在地上,懒得理他,被太阳照得眯了眯眼睛。
绿色重新被盖住,女孩深深叹了口气,伸手帮小卷毛擦泪珠。
有句诗写的琵琶声,说“大珠小珠落玉盘”。谢飞琼觉得这句诗用来形容小卷毛掉泪的样子也很贴切。
不管大的小的,小卷毛的泪珠都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一刻不停歇,擦完一下又来另一下。
可惜了,艾尔塔如果要选主管下雨的神,她绝对投小卷毛一票。
“别哭了。”她声音无奈。
小卷毛的绿眼睛都哭成什么样了,眉毛、眼皮、鼻尖、脸颊哭得红色连成一片。
“走吧。”
“去哪?”
“回家!”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