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雨被哄,倒也不多说什么,看了眼远处休憩中的莫克帕,鼓着腮乖乖做事。
墓被留在原地,后来的人还要继续走。
朝光小队卡着半小时的线,收拾一切重新出发。
多了一个伤员,行进难免慢些,走不了多久就要重新包扎。
一路上走走停停,路赶得不快,自然要自行添点趣味,比如闲聊。
莫克帕长得好看,而且是很显眼的妖冶长相,眼角边还有一颗红棕色的痣。
病痛的折磨给他白皙的脸增加一丝病态,和从心底赋予的勾人意味。
他和莫降石很像。
不是样貌,不是这抹若有若无的撩人之感,而是那份气质,放浪不羁的气质。
况且,他们都姓莫。
尤灯没忍住询问:“队长,你和莫克帕认识吗?”
“不记得了。”莫降石轻描淡写。
莫降石自小生活在孤儿院,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姓莫,再加上莫克帕来自执行部这点,莫降石十有八九确信莫克帕可能和他认识。
但莫降石对过去忘得差不多,没太大印象,关于莫克帕具体有没有参与他的过去,莫降石不记得。
华烟却不知从哪里冒出,走向莫降石:“喂,队长,莫克帕找你。”
莫降石刚说完不记得,华烟就送来答案,特意单独邀约,估计以前算熟。
莫降石点头,不大在意往莫克帕那儿走:“有事?”
莫克帕刚换了绷带,躺在睡袋上休整。
莫克帕看见莫降石时,眼角泛红,激动地笑:“你是石头哥哥吧!”
久违的称呼让莫降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几年前孩童时期的昵称,现在听见只觉得尴尬。
“算是吧。”人在尴尬的时候小动作就会很多,莫降石摸摸鼻子,垂眸承认。
莫克帕很兴奋,眼睛亮了:“好久不见啊,石头哥哥,我一直有听说你加入了朝光小队,很崇拜你。”
“呃,”莫降石只觉乏味,很难共情,“谢、谢谢。”
要不是身上两个大窟窿,莫克帕铁定跳起来,握紧莫降石的手,然后跟他兄弟抱一下。
之后的情形很理所当然,莫克帕的眼睛就像是黏在莫降石身上似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热情、缠人,而且一举一动都闹腾个不行,莫降石看向濯枝雨,眯眯眼,无可奈何地叹气。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是夜,众人紧赶慢赶下,总算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
莫克帕的伤好得很快,虽然还是痛,但起码能自己下地走路了。
“因为我也是经历过‘帝休木’实验的人啊。”莫克帕笑嘻嘻盘坐在铺好的布上,手里拿着干粮。
强大的恢复力,还有未曾受过风霜的脸庞,莫降石看了眼景井,又看回莫克帕,心想:果然景井服用的帝休木是残次品吗?
景井安稳抱着本子,腾出一手吃饭,头也不抬。
莫克帕却是机敏,发现莫降石看他,顿时笑嘻嘻凑过去:“石……”
阴森森一眼扫去,莫克帕立马改口:“降石,今晚我们一个帐篷吧。”
带的帐篷不多,只有三个,一个一人的,还有两个双人的。
但外出哪有不苦的,基本上一人的当两人使,两人的当三个使。
莫降石不语,装作没听见,去讨景井的嫌:“景井,我好累哦,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景井沉默片刻,道:“我还要查看数据,会睡得晚,你如果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空间,可以去……”
“可以找我!”莫克帕插话,举起手一脸诚恳。
他那样子比骨瘦如柴的景井精神百倍。
景井摇头,一本正经继续:“可以去找磐和尤副队睡,莫……莫克帕执行员还是找一个能随时查看你情况的人为好,雁书执行员就很合适。”
捧着干粮看热闹的治疗合时宜地笑着示意,然后默默缩回去。
本该兴起修罗场气氛被景井公事公办的模样打破。
莫降石乐了,气不起来,撑着脸眼含笑意望景井:“可我觉得有你在我能睡得好点。”
“那不科学,”景井义正言辞,“不管怎么样,觉还是要好好睡的。”
“好好好,”莫降石语气软几分,“那我听你的。”
“倒也……不用。”景井察觉到谈话正在引往不妙的方向,小声抗议。
他自认为这方案最合理,但总觉得还是被调戏了是怎么回事?
莫降石低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道:“哎呀,那你是想和我睡?”
“没有。”景井连连摇头。
“那看来,你是想让我听你的话。”莫降石狡黠勾唇,堵得景井不敢再开口。
说多错多,景井憋屈地想。
莫降石又赢一轮,得意挑眉,用侵略性目光扫视景井全身,然后发出玩味的笑。
“你们关系真好啊。”莫克帕表情浮夸,大声道。
他这话一出,把两人注意力夺到自己身上,他满意笑笑,然后道:“你们是情侣吗?”
“不是。”景井果断否认。
莫降石遗憾叹气:“是啊,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一追一否,莫克帕眨眨眼,看景井皱眉和莫降石爽朗的笑,他们又在旁若无人。
“啊?!”莫克帕再次浮夸地引起注意,只是这一次,他采取了不同手段。
“降石,我忽然想起来,院长妈妈有话给你。”莫克帕一副着急的模样,仿佛真的才想起来。
几次三番插话,莫降石哪里看不懂他的小心思,他笑盈盈地对身旁的景井道:“那你继续研究数据吧,我和莫克帕执行员聊聊。”
夜晚的黑总是压人,让人难以呼吸,莫降石和莫克帕来到帐篷后面一处无人的空地上。
莫降石走在前面,背对着莫克帕停下。
莫克帕率先开口,笑里充斥着自信:“石头哥哥……”
“你是叫,莫克帕,对吧?”莫降石转过身,目光阴冷。
不耐烦溢出,莫克帕才发觉,莫降石的脸比起媚,更像是毒。
“我以为你应该有点眼力见,你没有发现我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吗?”莫降石捋捋衣袖,漫不经心。
莫克帕讪笑:“石……降石,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习惯?”莫降石活动活动脖子,思索。
克,帕……克帕……莫克帕。
“Mamba?”莫降石歪头,衣袖中的刀片不知何时落入手中。
莫克帕,一种导弹的名字,而这个名字源自于“黑曼巴蛇”,也就是“Black Mamba”。
他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太好,记性也差。
但不包括孤儿院时期,孤儿院时期的莫降石温柔、懂事,甚至内敛。
其中,一个矮矮小小的孩子经常黏着他不放,那孩子的名字莫降石忘了。
他只记得那孩子,是蛇。
是毒蛇。
“原来是你啊。”莫降石眼皮都没动一下,懒懒道。
他确实困了。
“是我啊,石,降石哥。”莫克帕用祈祷的手势,洋溢着笑容,包含希望看向莫降石。
莫降石困了,他将手中刀片抛出,冷光一刹,莫克帕耳边掀起凉意,刀片贴着耳朵擦过去,只在耳畔留有一道痕,血液顿了几秒,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喷涌而出。
莫克帕立刻捂住耳朵,颤声问:“降石哥?”
“刀收不回去,送你了。”莫降石打了个哈欠,从惊魂未定的莫克帕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时,莫克帕抖了抖,一直到莫降石完全消失,他才敢动。
重重喘几口气,莫克帕赶忙去找治疗处理伤口。
他想要活下去,他巴结莫降石只是为了多一点活下去的可能。
莫克帕任由治疗为他处理伤口,心中发誓绝不再去找莫降石这个瘟神。
瘟神此刻把灾降到了景井身上。
景井与濯枝雨换了帐篷,不顾华烟明显的白眼,跑来骚扰他。
睡袋在安葬时用了几个,剩下两个,一个留给受伤的莫克帕,一个给身为女性的华烟。
华烟缩进睡袋,懒得理弯男的事。
碍于有人休息,景井收起笔记,就着布蜷缩着睡觉。
他背对着莫降石,尽力扫净乱七八糟的想法,摁下躁动的心睡觉。
然而景井很失败。
因为熬了许久,莫降石困极了,他确实没醒着打扰景井,只是睡着不忘本性,势要挨着景井睡。
景井和他本是隔了十几厘米,在莫降石如野兽般的直觉下,冷不丁出击,抱着景井的肩,脸直往颈窝贴。
景井僵硬提起莫降石的手,给他摆了个稍微安分的睡姿,不到一分钟,恢复原样。
深呼吸几口气,默念莫队长的功劳,稳稳心性,最终决定熬夜。
他起身,将莫降石摆了个特别标准的睡姿,满意点头,迅速抽身出帐篷。
一出帐篷,夜间的风打在脸上,舒服极了。
景井安心闭闭眼,长吸一口,然后缓缓吐气,顿感神清气爽。
从搭在帐篷外的行李里找出“椅子”,景井蹲在地上,用其当桌子,目光灼灼翻看文件。
再次打开林与枫的工作成果,景井一下子升腾,刚刚被晚风洗礼过的神经,又静不下来了。
牛头不对马嘴,骑驴找马,画蛇添足,景井第一次在一张满是数字符号的纸里找出这么多成语。
他握着笔,头终究是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