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井一直以为,他对林局的尊重和崇敬能支撑他教完林与枫,他还是天真了。
正头疼中,莫克帕忽然站在他身后:“景井研究员。”
景井回头,莫克帕的脸在光与影里交叠,晦暗不明。景井道:“莫克帕执行员,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吗?”
莫克帕微笑着低头,目光认真细致地投向景井,眸子蕴藏热烈的火山,汹涌还未喷发。
那炽热好似久而未发觉的眷恋,十分欲。
景井却视若无睹:“莫克帕执行员,你的伤口还没好透,不该仗着体质乱来。”
他神情紧张严肃,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说教。
媚眼抛给瞎子看……莫克帕维持假笑,有点无语。
难怪传闻中的情场高手莫降石没能追到他。
“我……伤口疼,睡不着。”莫克帕坚持把戏演下去。
景井关切地扶着莫克帕,把“凳子”上的资料扫开,让莫克帕坐上去。
“莫克帕执行员,我帮你看看吧。”景井解开莫克帕宽松衣服上的带子,胸口敞开,细致查看伤口。
莫克帕默默注视着景井,视线从头顶落到后颈,眼神晦涩。
胸口伤忽然被摁住,莫克帕呲牙。
胸膛处,景井的声音传来:“莫克帕执行员,请不要乱动。”
莫克帕舔舔嘴唇:“没呀,我……”
“血渗出来了,”景井镇定自若,“我顺便帮你把绷带换新吧。”
“好。”莫克帕双手搭在椅子边缘,任由景井动作。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景井将拆下来的旧绷带置于地上,拿起新绷带。
莫克帕的一只手不老实,伸到后腰附近。
景井目不斜视,语气平淡:“莫克帕执行员,你最好不要在我换完绷带后杀了我。”
戳穿之后,莫克帕没有丝毫慌乱之意,他轻松地笑:“啊,景井研究员这是想拖延时间?”
“不,我是想和你公平的谈一场交易。”
景井指尖戳进血肉组成的洞里,听见一声隐忍且轻蔑的哼唧后,他道:“如果你杀死我,你也活不了。”
“莫克帕执行员,白天的时候我取了一点黑曼巴眼镜蛇的毒,你的几个队友都死于那条蛇的毒液下,我想你不会不知道那蛇的可怕。”
莫克帕瞪大眼睛。
疯子……
在非实验室下,一个人用不健全的装备取蛇毒,先死的是谁可不好说。
这不会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他浑身细胞沸腾,身体紧绷。
景井波澜不惊:“我想,莫克帕执行员应该懂得取舍。”
“自然。”莫克帕感觉到伤处在被扣挤,他流着冷汗道。
莫克帕将伸于背后的手放回身侧,抓住书本边缘,以示诚意。
景井没有回应,他沉默着将新的绷带缠于莫克帕身上。
莫克帕异常安静,他脸色暗沉,手指用力,掐得书边缘有深深的印子。
他发誓,趁景井转过身那刻,他要用他的双手掐紧脆弱的脖颈,让他一点点失去呼吸的能力。
伤口被一圈圈缠住,莫克帕的胸口疼痛减弱,后背能挺起,而不是弯缩蜷起。
在打最后一个结时,景井又开口:“莫克帕执行员。”
经过包扎,伤口不痛,但莫克帕感觉他的眼皮很重,身体也沉。
不知道有没有说出口,莫克帕凭借着本能答:“什么?”
“你……所以,还……”景井的声音模糊不清。
他在说什么?莫克帕意识断掉,昏死过去。
景井一把接住无意识的莫克帕,眼中带着一丝无奈。
他轻声道:“晚安。”
景井一只手护住莫克帕,不让他倒下,另一只手拿出一个透色小瓶子。
“病人就该好好休息啊。”景井喃喃。
景井把莫克帕一只胳膊揽到肩上,搀扶着他,费劲巴拉拖回帐篷。
磐好奇心不重,直接接过人放回睡袋,一句话没问。
活动活动手脚,景井乐得清闲,挑灯夜读,拿着笔,势要把林与枫的作业给改过来。
日月交替,天蒙蒙亮,景井俯身,皱眉,头疼不已。
清亮的嗓音入耳,景井回头,莫降石抱着胳膊,笑眯眯看他:“还忙着呢?”
眼底黑眼圈淡了不少,景井不动声色收起笔,关上本子:“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吗?”
“嗯,估计不用多久就能到目的地。”莫降石笑里多了点东西,景井看不透。
好在莫降石不是个谜语人,直白交代:“昨晚怎么不睡?”
“处理点事……”景井回想起莫克帕,一惊,“对,莫克帕执行员可能醒不过来,要麻烦你们派一个人带着他了。”
“醒不过来?”
“我,昨晚看他不好好睡觉,下得药有点重。”景井鞠躬道歉。
“下药?”莫降石没料到,对着景井眼睛确认。
“你下的?”
景井如实回答,把莫克帕的情况一五一十全说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和他有交集。”莫降石轻咬唇肉,面色不兴。
他猜到莫克帕不是个善茬,他没猜到景井不老实。
“万一他得手了怎么办?”
莫克帕有危险性,但朝光小队每一个人都不是好惹的,所以莫降石放心。
他不介意身边养一个虎视眈眈的人。
反正最多费点力气。
至于景井,景井很迟钝,多半不会看见这层勾心斗角,他也不是个爱在人前晃悠的人,景井一向沉默,莫克帕估计不会多看他。
对于没有存在的人,莫克帕有他的一份傲气,绝不会主动招惹。
可这一切是建立在景井安分的前提上。
景井歪头不解:“他是个病人。”
对,因为是个病人,所以景井会主动交谈、担心,甚至是凑近关心。
“况且,我不会有事的。”景井坚定。
“凭什么?”
“就像你当初让他和我们一起赶路,却不害怕他背后捅刀子一样,我也不觉得他有多危险。”
莫降石确认景井的眼神,平静自持。
他没有说谎。
莫降石一直以为景井无比沉默的底色下,会是理智的,是谨慎的。
“你不害怕。”
就好像那天,辰溪小队几乎全员阵亡,尸体残骸遍地,肠子都流出来的情景里,景井淡淡皱眉,并不害怕。
景井这个人对于自己有绝对的标准,他从来不缺乏自信。
哪怕他是队伍里实力最弱的,他也能不卑不亢。他深切知晓他的优势,恳切承认他的劣势。
莫降石笑了,他向景井离近一步,看见对方退后时,心情依旧很好。
拨开表象,他又看到了景井潜藏的一面,让人生出趣味的一面。
“怎么办,你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莫降石脸泛着红晕,是颅内升腾,兴奋的红。
景井恢复正常,感觉局面不对,侧身掩面:“你可能是眼神不好,看错了。”
莫降石愉悦点头:“就当是这样吧。”
景井明明被附和,却有一种一种“好好好,听你的”的奇异感觉。
他缄默移目,抓紧肩边的包带,找寻可以帮他混过去的目标。
帐篷口,尤灯拉开链子,探出个头,景井一眼瞧见,趁机上前:“尤副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尤灯精气神没恢复全,被阳光四射的景井打个措手不及:“啊?”
因为景井的过分积极,队伍以超前的速度快速出发,半天时间就到达岛下。
尤灯看磐背的莫克帕,睡得叫一个安好,他问景井:“你下了多少药啊?”
景井谦逊道:“还好还好,就三天而已。”
尤灯点头。
上次昏迷,景井不知不觉中上了岛,这次清醒,难题倒也出现。
“怎么上去?”景井咽口水,他能想象到上天的恐怖情景。
莫降石嗖地闪现,笑道:“简单啊,我们只有按下通讯机的按钮,就会有专门接我们的绳子降下来,之后抓紧它,一下上天。 ”
景井听着描述,退后几步。
他怎么感觉比跳伞可怕……
“没有安全措施吗?”
“有,会有东西绑在腰上。”尤灯制止不怀好意的某人开口,安抚道。
景井听了安慰我,并没有好些,但还是硬邦邦应了个字。
最先嗖上去的是治疗,他拽着绳子,眨眨眼比个耶,势要恶心到同伴们。
最终如愿在一片叫骂中开心升天。
第二个出发的是磐,磐的背上多一只,早走早轻松。
磐后边一个就是景井,景井表情游离,一副失了神智的模样,看着等待绳索的磐。
此刻的他,陌生又熟悉。
“要不要一起啊?”莫降石冲景井抛媚眼。
景井犹豫一秒,闭上眼扭过头,不去看不去想。
莫降石瞧着好笑,搭着尤灯的肩,离得远远的,一副任君发挥的看戏模样。
“不得不依赖我的景井很可爱,强撑着独自面对的景井也很可爱呢。”莫降石不自觉开怀笑道。
作为离得最近,唯一听到这话的人,尤灯鄙夷地看了眼莫降石。
恶趣味啊!
磐对此是一无所知的,毕竟单纯如他,难以混入其中。
他抬头,耐心等待,察觉到后背的人逐渐下滑,颠了颠,背得更稳。
哪曾想,后背不来自他的小动作大了起来。
磐一瞬间反应过来,他一个转体,将人旋离身体,然后伸手抓手腕,奈何莫克帕手像是没骨头般,滑溜抽脱而出,一晃眼间莫克帕踩地,后腿几步,脱离控制。
而距离莫克帕最近的,是景井。
景井力气拗不过那人,一瞬间就被制住,扣在怀里,莫克帕抽出藏于袖中的刀片,抵于景井脖子,他得意洋洋地笑:“看来,朝光小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