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莫降石坐在床边，看景井今天拍的照片。
有绿色竹林，有融雪，有池水，各色各异。
莫降石看出缺陷：“为什么没有人？”
他们来的地方，景色盛大多样，够拍一打照片。
可如果主角不是来旅游的人，总感觉没能留下什么。
景井不这样想：“我不喜欢照片里出现人。”
“来到过的地方，拥有的回忆，我只喜欢用眼睛记住。”
莫降石不懂，倒也没反驳。
与其在这方面争论，他更希望能和景井在别的方面有交流。
“阿井……”
“咚咚咚”。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对视一眼，景井上前将门打开。
门刚开，一个人紧接着就倒下，往景井怀里扑。
景井扶着对方的双肩，稳稳接住。
酒气肆意，浓重的气味铺满鼻子，景井微微蹙眉。
来者穿着单衣，脸冻得发白，桃花眼水灵灵泛着红，嘴里打着嗝，嘟囔没完。
“莫克帕？”
连叫了几声，景井将莫克帕扶到沙发上，莫克帕意识不清，倒在沙发，没心没肺地酣睡。
“这人怎么在这？”莫降石心情不佳。
“不知道，叫工作人员来处理吧。”
过了十分钟，醉鬼被抬走，莫降石和景井对视，却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无奈。
莫降石：“我们和他还真是有缘分。”
景井若有所思：“嗯。”
莫降石看出对方的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景井摇头：“没，我在想明天去哪？”
“去你喜欢的地方。”莫降石眨眨眼，爽朗一笑。
第二天一早，景井就得到了答案。
浅色淡雅的布局，墙上和台子上无一例外，挂满各色标本。
如同繁星一般，成百上千的标本落于瞳孔。
景井看着这些动植物标本，心动不已。
“我拜托了公关部的人，他们说所有供人参观的场馆里，这里的标本是最全的。”
莫降石音量不大，没有刻意强调突出自己，只是在陈述事实：“虽然没有岛下研究的生物那么奇特、有用，但想来这么久，你一直钻研那些奇特的，没什么时间来看这些代表着人类从前历史的生物吧。”
景井眼花缭乱：“我确实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庞大的。”
“我能自己看看吗？”景井向莫降石确认，在得到肯定后，立刻向墙边走去。
他的眼睛是从前没有过的明亮，莫降石差点沉进去，回不过神。
和从前约会对象不同，景井即便喜悦惊喜，也习惯于一个人品味。
他不会一脸激动地指着标本，朝莫降石分享。
不会拉着莫降石，一点点介绍。
除了最开始，景井满怀谢意的“我能自己看看吗？”，在那之后，景井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不急不躁，慢悠悠地欣赏。
如果从前，莫降石会对景井的沉默满不在意，打个哈欠般轻松。
如今莫降石已经会胡思乱想。
内敛的表现看不出感情，未免让找寻场馆、准备惊喜的人有一丝落寞。
莫降石的在意和不在意都很明显。
他收住眸间暗色，抬头时，发现景井目光早已不在墙上。
“莫降石，你累了吗？”
莫降石不语，一片沉默中，景井走向他：“莫降石，你生气了。”
猜测莫降石心情，推测莫降石思维上，景井是一个大师。
说好的情商低呢，莫降石暗自吐槽，心里的不爽快消了大半。
但不爽没了，不意味着好脸色，莫队长理智沉稳、从不会为私人感情影响，与之相对，生活中，莫降石就会尽力放纵。
尤其面对亲近的人，更需要得寸进尺。
他不舒服，即便只是千分之一，别人也休想好过。
莫降石的沉默没有让景井困惑，他太懂莫降石的思维模式了。
他一定不高兴了。
至于程度，那不重要，对于莫降石来说，哪怕是一点不舒服，他都会宣扬。
因为喜欢，他无条件付出，仗着喜欢，他尽力骄纵，他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无数和他交好的人才会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不明白莫降石为何会性情大变。
莫降石表露的太热烈，所以离开，落差太大。
满心满眼都是你，只会为你的情绪而起伏不定的人，很难不让人难忘。
“莫降石……对不起。”
景井的坦然让莫降石别扭些许：“好端端的，你道什么歉。”
“因为你生气了。”
“我没有。”
“那是因为我做错了。”
“……”
莫降石斜眼看景井，只见景井一脸认真：“是我的错。”
咋说呢，莫降石现在的感受就跟喝了似的，很上头。
嘴角微妙上扬，莫降石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你道歉这么诚恳，那我大方就原谅你了。”
景井琢磨出他话语里的小得意，不明所以，怕说多错多，干脆当不知情：“嗯。”
微微一笑，莫降石拉着景井，踩在逐渐升起的光亮上，不知不觉中，天色愈浓，阳光更好。
午餐草草吃过，莫降石今天的最后一份“礼物”，却迟迟没有取出。
他们此刻还面对面坐在中午的餐厅，分明十分钟前就已经吃完了。
“我们不继续吗？”景井以为莫降石会把握好每一分每一秒。
哪里想，莫降石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坦坦荡荡笑道：“意外事件！我发现现在这段时间空出来了。”
“我没能计划呢，”莫降石软几分声，“怎么办啊？”
软硬兼施，张弛有度，方能长久，莫降石眯眯眼，不动声色想。
景井灵敏感知到这个人的笑是在作妖，不真诚。
他顿了顿，顺应道：“那我们去散步，消消食。”
“好啊。”
散步……
虽然没有趁机了解到景井的爱好，不过也不错，莫降石想。
莫降石和景井并肩走在路上，最近的距离也差个两三厘米。
正在莫降石盘算怎么更近一步时，一个人影朝两人迎面扑来。
莫克帕穿戴齐整，一改先前醉气熏天的模样，气喘吁吁：“我找你们俩好久了！”
“你……你们……”喘了半天，莫克帕还没把话说清。
莫降石只觉无味，不等莫克帕整理好，他道：“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景井一脸懵，不解看向莫降石，莫降石顿时耐心，脸色红润有光泽，和刚刚的死人脸全然不同：“他好面，怕我们看见他的囧样瞎传。”
“哦……”景井低头沉吟几秒，恍然大悟，“他还在官方工作呢。”
莫降石提醒：“你忘了，上次我们不是把他的事瞒下来了。”
“我以为稍微有点脸或者脑子的都会选择主动辞职。”景井面不改色。
莫克帕刚刚调整好呼吸，听见这话梗了一下。
回忆起那段不算友好的经历，嗓子眼似乎都在隐隐作痛，莫克帕沉着脸咬牙切齿：“降石哥哥，我保持先前的看法，我始终不明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景井不需要回答，莫降石便借势拉住景井的手，在莫克帕跟前晃晃，分外得意：“很明显，你懂不懂没人在乎。”
“还有，莫克帕，叫我莫队长。”莫降石嘴唇勾起，眉眼下压，似极了威胁。
“莫……不，现在不是工作时间，”维护住理智，莫克帕立刻指出不妥，“所以，我这么叫可不对。”
莫降石无所谓：“你爱叫不叫，总之你的事我不感兴趣，也不会到处宣扬。”
“走吧，”莫降石手指缠得紧了些，恨不能把景井的手揉进掌心，“阿井。”
景井顺着莫降石的牵引离开，比莫降石慢半步。
只在最后拐弯处，他趁机扭头看了眼后面。
后方，莫克帕本还沮丧着垂头丧气，发现景井看他那刻，伸手比了个中指，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想来应该是，
“他肯定在后头骂你，”莫降石能感觉到掌间手指的挣扎，想来是景井回头了，不屑地笑，“不用看就知道。”
莫克帕这类人，没什么用还自视甚高。
“为什么？”景井不明所以。
“因为你……”不会说话还好欺负呗。
峰回路转，莫降石补充：“他嫉妒你。”
“总之，是他不对。”莫降石烦躁不已，他对毫无兴趣的事耐心不多，能注意到这些还是看在景井的面子上。
“哦。”撒谎了。
景井将其余事抛诸脑后，快速跟上，与莫降石步调一致。
莫降石余光中，景井的脸更清晰。
没来的及窃喜，他就感觉掌心暖了几分。
莫降石能感觉到，景井用了劲，回握住，使缠绕的手指牢固交叠。
莫降石忽得，心脏漏了拍。
扭头看去，景井一脸如常，唯一不同的是他正在笑。
这不是第一次牵手，莫降石想，但这也只能是第一次牵手。
不然，他现在汹涌的心跳算什么？
没出息吗？
莫降石心里叫骂，脸上回以一个淡淡的笑：“怎么了，阿井？”
“突然看我笑，被我迷住了？”
景井摇摇头：“我只是来问……”
卡壳般顿了顿，景井方才挤出后半句：“下一站去哪里？”
“去一个最高的地方。”莫降石一脸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