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明亮的车灯,如同闪光的长河奔流不息,在深夜指引着前进的道路。
出租车抵达巷口处,马路对面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段呈亦率先下车,“我到了。”
“麻烦司机送他回家。”
他将门关上,司机驱车掉头回去,行驶百米,刘贺急忙开口:“不好意思,我要下车。”
正当段呈亦要上楼时,身后急促的跑步声传来,“等等……段呈亦!”
刘贺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我叔罚我,任我作死,现在是无家可归。”
段呈亦:“……”
他所谓的家只是出租房。
并不想带他回家。
“温泽走了,宋宇也走了,我身上没钱,不然我去住酒店。”刘贺抓了下后脑勺,脸色略显难堪,“你也看到了,我二叔给了我一巴掌,本来还想打我,被你阻止了。他冻结我的卡,我又不想回他家,现在无处可去……你能收留我吗?”
“……”
段呈亦转身走。
监护人是叔叔,不是父母。
难道跟他一样缺少近亲。
刘贺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嘀咕,原来他住的地方真的有大海,并不是心直口快。真是难搞……他都这样交底,学神还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
“跟上。”
段呈亦瞅见他发傻,轻声唤道。
听闻,刘贺眸子一亮,兴奋地追上去。
楼道的灯损坏严重,一直没人修,段呈亦习惯走夜路,没觉得不方便,刘贺第一次走,差点踩空。
他呀了一声,身体晃晃悠悠,好半晌才稳住身形,段呈亦折回来,又往下走,伸出手牵住了刘贺的手腕。
“……”
一步一步往上爬,这人的手掌很宽厚,掌心温热,莫名使人安心,碰触到手的那一瞬间,刘贺心中涌现一股暖流。
段呈亦在第五楼层,停下脚步,放开了刘贺,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将它插<进孔里。
笨重的防盗门“咿呀”打开,段呈亦随手开了灯。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全新的蓝色拖鞋,“你穿,声音小点。”
“哦!”
刘贺应完,弯下腰去换鞋。
段呈亦颇有耐心,静静地等着他,刘贺换好,刚走几步时,靠近厨房边的卧室里传来动静,“阿亦,回来了?”
“嗯,阿嫲!”他回答的同时,一旁的刘贺紧张地攥紧手。
“桌子上有银耳羹,记得喝!”
“好!”
段呈亦轻轻地走过去,将一大盆银耳羹分成两碗,自己一碗,剩下一碗给刘贺,又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可乐。
他捧着碗,呆呆地看着。
心里想的是,这东西黑乎乎的,能吃吗?
“你的脸有五指印,敷一下。”
段呈亦将手里的可乐递给他,一口气喝完银耳羹,刘贺接过来,不带犹疑跟着喝。
他将碗洗干净,放进柜子里。
蹑手蹑脚往卧室走,跟他身后的刘贺也学他。
终于到达卧室,刘贺还没来得及欣赏他的房间,被一件宽大的T恤盖住脸,“你去洗澡。”
“啊?”
他忍不住惊讶出声,段呈亦目光微滞,“你不洗?”
这桥段真印证温泽的话,刘贺显得有点别扭,低声说:“洗!”
考虑到段呈亦身上有伤,刘贺提议,“要不然你先。”
“你先!”段呈亦直接脱去了身上的裤子,在脱校服时,手臂上有伤疤,折起来难受,刘贺过来帮忙。
套头一摘,段呈亦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毕竟是青少年,肌肉没有教练房这群人壮观,但也很乐观,胸肌估摸着一手握不牢。刘贺无地自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兴许是感受到他的不自在,段呈亦又把裤子穿好,将抽屉里的新毛巾拿了出来,“你先去,左边热水。”
“好的!”
刘贺躲进浴室,却忘记没有换洗的贴身衣物,他又从浴室探出头来,“我没有内裤……”
“……”
段呈亦无语,这小家伙事真多,再次后悔带人进家门。
他从衣柜找了一条洗过未穿的短裤,买来时嫌腰围尺码小,一直放着。
他拿在手里,询问:“这可以吗?我没穿。”
“可以。”
此时的刘贺哪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能先避开对方惹眼的身材,拎着短裤进入浴室。
第一次在如此简陋的浴室洗澡,刘贺哪哪都放不开,洗个头耽误不少时间,挤着段呈亦同款沐浴露,心里有点美滋滋,这玩意廉价,泡沫丰富又多。
再次开热水的时候,只有冷水流出,放了半天还是冷水,刘贺扭开浴室门,露出一条缝隙,发丝还湿哒哒的脑袋出现在门口,“段呈亦?”
“又怎么?”
段呈亦放下手里正写的试卷,朝他而来。
“没热水了?”刘贺小声说。
段呈亦去查原因,很快找到结果,又回到浴室门口,“不好意思,天然气断了,估计我阿嫲忘记交钱。”
“这样。”刘贺耷拉着眼皮。
“我用电水壶给你烧热水。”
“不用了,我能洗冷水。”
“……”
刘贺洗好,全身直打冷战,段呈亦将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还不忘说一声“对不起”。
“没事,我只是不习惯。”刘贺笑了笑。突然想到他身上有伤,“你不能碰冷水。”
“我习惯了。”段呈亦拿着一条黑色四角裤进去。
刘贺裹着浴巾,敲响浴室门,“段呈亦,你能洗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我右手可以。”
屋里传来否定的嗓音。
刘贺身上暖意回流,打开手机,联系温泽。
“我进了段呈亦家。”
“可喜可贺!”
“洗澡洗一半没有热水,冲凉没把爷冻死。”
“哈哈……”
温泽笑得停不下来。
刘贺出声警告,“再笑,明天让你见不到太阳。”
“好了,我的错,贺爷今晚好梦。”
“……”
温泽一时手贱,发了个【皮一下很开心】的表情过去。
温泽突然想到什么,又发来语音,“今晚怎么睡?”
“滚你,干你屁事,问东问西。”刘贺骂道。
这时,段呈亦从浴室出来,他收敛情绪,安分守己坐着不动。
他从抽屉拿了吹风机,在书桌台上插上电,“过来。”
刘贺裹着夏凉被,慢慢悠悠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段呈亦按下热源开关,往他头上吹,根根分明的指尖穿梭在发丝里,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刘贺有点痒,用手捏了下耳垂。
“不好意思,你自己来。”段呈亦察觉他的不适,又关闭电源开关,放下吹风机。
“……”本想享受的刘贺,只能自己动手。
他吹好头发,屋里没有段呈亦的身影,刘贺第一时间往浴室里找,段呈亦在洗衣服……手里拿得还是他的内裤,整个人一下子“——轰”的一声炸了,面色绯红,“别洗,扔了吧!”
“扔?”段呈亦不解,拎了起来,没破没烂为什么扔。
刘贺:“……”
佣人干的活,主人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一想到二叔控制了他的经济来源,的确不能扔。
“你放着,我自己洗,你左手不能碰水。”
“手臂伤不影响手。”
刘贺正无比纠结的时候,段呈亦已经清洗完,用两道清水漂好,准备拿去晒。
刘贺憋不住,再次发信息出去。
“你有没有觉得,段呈亦简直是活菩萨,居然给我洗内裤。”
宛如经验丰富的万年老二温泽调侃:“卧槽,这妥妥的人夫,你要是拿不下他,我都替你惋惜。”
“我不知道……”刘贺陷入了茫然。
段呈亦进了屋子,才发现他正发呆。
提醒道:“你先睡觉。”
“这么晚了,你不睡吗?”刘贺收起手机。
段呈亦拿起桌子上的试卷,晃了晃。
刘贺自愧不如,年级第一并不是天生的,学神是后天刻苦磨炼出来的。
他躺在属于段呈亦清爽味道的被窝里,多少有点拘束。
“段呈亦……”叫了他一声,做题的男生看过来,刘贺不知该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半小时试卷做完,段呈亦关了台灯,去往客厅。
客厅有张旧沙发,能睡。
半夜,刘贺被渴醒的,他摸了摸身边,发现触摸不到开关,他整个人“嗖”的一下清醒,这不是他的房间,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在睡,那段呈亦呢?
他摸黑,起身走出去,在客厅里见到沙发隆起的身影,刘贺杵在原地,他的到来是不是给段呈亦带来了麻烦。
如果他没有任何回应,难道这辈子都是这样熬过去?
段呈亦在他回到卧室,受到不小的干扰,睡眠质量不好的他,醒了过来。
去往卫生间解手,刘贺听着他的脚步声,心底里又一阵惊悸,似打鼓。
段呈亦站床边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将掉在边沿的被子,拉回来后盖在刘贺的身上。
“段呈亦……”
刘贺轻声呢喃,叫着他的名字。
门口要走的人留了一下,似乎在等他说,见他没了声音。
段呈亦关上了卧室门。
“谢谢你!”
刘贺捂紧被子,内心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他似乎不需要回应,也能享受段呈亦的在乎。
清晨五点,屋里的老人先起来,她打开房门,客厅里的男生让他大惊失色,“阿亦,你手臂怎么了?”
“阿嫲!”段呈亦睡眼惺忪,揉着眼坐起来,“不小心烫了一下,不严重,别担心。”
“怎么这么不小心。”陆梅来检查他的手臂,瞧到沙发处的拖鞋,奇怪地问,“你不睡房间,你跑到沙发上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