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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执着于获知真名?
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是如镇灵那般,借由真名予以诅咒?借由真名驱使我如仆从?
还是认为呼唤真名,能拉近距离,使我沉沦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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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艾尔海森的思路,我需要转变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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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
心魔诞生自提瓦特,所以与自己此前所在的修真世界的心魔截然不同呢?
这是世界观差异造就的信息差!
心魔劫是一种修行中的劫难,避无可避,直面者方能求活。
但此间世界的心魔,力量来源于深渊,对世界的了解也仅限于提瓦特本身。
所以,祂学习镇灵的行为有什么错误呢?
祂的视界本就狭窄孤立于提瓦特的信息之中,如井中之蛙,所及不过仰望的一方天空。
正如世界树的化身,那位大慈树王。
智慧如她,依旧只能想到自我删除的牺牲之法。
但在修真者看来,全然不必如此。甚至一抹残存的意识,都能被保留,滋养成长,再次化形重生。
穿越者,与世界的原住民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此。
并非是智慧与力量之差,而是眼界的开阔之别。
能否跳出世界的框架,以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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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在这场辩论赛中不幸落败,愤愤离去。
艾尔海森神色自若地坐在身边,伸手探入我的腰包中取出他之前塞进去的杂物。
不管是奥摩斯港还是大巴扎,他购买的物品都堆积在腰包里,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人形自走背包。
“唔……吃过饭了吗?”干看着他行动有些尴尬,我瞥见桌角上多余的那份晚饭,顺口询问。
“要不要来点?”
“谢谢。”
他刚取出的书籍又被塞回空间内部,似乎就等着我这句话说出口。
“……”
璃月人的套路与风格,他是不是已经完全掌握了?
我在思考这个问题,且已知答案。
“你们刚才在讲什么?”我咬下烤肉卷慢慢咀嚼,吞咽下肚时,开口询问。
“聊一聊之后的行程,仅此而已。”
艾尔海森举着兰巴德鱼卷,略微端详,才放入口中。
看来他完全不把白鸽气愤的模样记在心中。
我甚至能从他摘落的耳机里听到一阵悠闲的旋律,有些耳熟。
“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去除这个标记?”
“你没有发现它很有用吗?”艾尔海森睨来的眼神,意味深长:“能及时察觉到对方的动向。什么样的战略物资能做到这点?”
话虽如此……
“以身做饵,就要有被鱼吞下的准备。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毕竟这样的行动战略,他没少实施。
“我只是个文弱的学术分子。示敌以弱,再正常不过了。”
艾尔海森放下鱼卷,将颈后的耳机取下。
“有兴趣?”
见我的目光多次落及耳机机身,他才有此发问。
他的行动比话语更快,我的视线堪堪捕捉到了他扬起的手臂一角。
今天是识藏日,他穿着教令院职员的制服,外披的大衣与长袖袖口足以遮蔽我的视野。
一片昏暗,直至机身压落鬓角,他指尖的热量在短暂的接触后消逝于无。
“啊……”
我下意识扶稳了机身,固定好位置。听着旋律在耳畔回荡,一边扭头看向艾尔海森。
他正在进食,细嚼慢咽的模样优雅端庄,让人无法开口破坏这份美感。
我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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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被遮蔽的那个瞬间,身体在紧绷中蓄势待发。
险些要先发制人的出手了……
因为心魔的幻象而应激了吗?
我了解自己的情况,一旦面对敌人,就不可能会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行动往往一击毙命。
这是一个好习惯,如果是纯粹的孤狼,且群敌环绕。
可现在不是。
我不能伤害艾尔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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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外出散步。
夜风吹拂于面,意外的沁凉。
细雨止歇不久,温度尚未回升,空气中的湿度仿佛水汽贴在皮肤表面。
家乡沿海,这样潮湿的傍晚,我也早已习惯。温凉感正好。
“既然你不着急去除标记,我也需要锻炼控制力。加上,刚才接到的委托……行程就定为枫丹吧?”
“你应该也愿意和我一起吧?”
我发出邀请,却不清楚艾尔海森的想法。
虽说于情于理,他因这标记受限,合该与我同行。
但人就应当时刻按照这些合情合理的事情,做出对应的选择吗?
又不是机器人,自然存在七情六欲、存在反超常理的选择、存在对一成不变事物的厌倦。
哪怕因客观事实不得不捆绑着一起行动,这样的情况也发生过两次,存在先例。
但这就代表我能忽视对方的意愿,直接作出决定吗?
——他有自己的生活。
——甚至从室友口中得知,他的生活足够惬意。
如果不愿意同行,那就定期回来探望一下艾尔海森。
时间若是久些,还能降低心魔对艾尔海森本身的关注,倒也不差。
我思考着这份选择的后续方案,连带着想起自己的同类们,或是说,化身们。
她们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有着自己意想不到的丰富生活。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是可能性的延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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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到反而略有不适的大衣披在了肩上,我抬起头,不知何时,已被艾尔海森有意无意地牵着手,带到了须弥圣树的中层。
这里是教令院分配学术资源的专用居民区,组成部分大多是学术家庭或无心顾及研究之外琐事的学者。
如果我的课题论文足够圆满成功,对学术研究提供了相应的价值,那么,我也会被分配其中之一的房产。
——嗯,有生之年系列。
——不如我去挖地道、睡天桥来得方便快捷。
正值我对自己发出相衬的评价之际,艾尔海森推开了面前房屋的大门,打开室内的灯具。
昏黄的灯光充盈内里,自带着暖意,照亮了一圈客厅:深色的木质家具,厚部书籍堆积,装饰的釉面瓷盘,精巧设计的绿植点缀,生活气息浓厚。
“进来吧。”
反倒是艾尔海森发出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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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守互换。
不知为何,我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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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着外袍走入,经过玄关,又拐至客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将其放下。
“不是冷吗?”
“没必要逞强,为了这些礼节与客套损害自己的健康。”
艾尔海森端来热水,一眼扫来,点明我的想法并制止我试图脱下、交还的动作。
那你就为了学者的好奇心,跑进世界树里损害自己的健康?
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我暗自腹诽,却没敢说话,抱着倒满热水的茶杯小口啜饮。
不知为何,明明武力值远超艾尔海森,也能轻易伤害到他,自己却总有被压制一头的错觉。
是因为自己总在克制本能,不去伤害他,所以习惯收敛爪牙、低头顺从吗?
像是狼自我驯化为犬,主动将项圈交付给主人?
甚至这心魔的缘故,我更不能应激,不能随意行动,不能因身处下位而不满,选择反守为攻。
——轻率的行动会带来什么后果,自己自然清楚。
四指虚拢,指甲在长裤上抓出并不明显的痕迹,细微的布料摩擦声被呼吸音掩盖。
“?”
呼吸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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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海森倒完茶水便走入卧室没了动静,偌大的客厅目前只有我一人就坐。
那么,这若有似无的呼吸确实是我发出的。我抬起手来试探鼻息,亦能感受到气流的涌动。
——我本不需要呼吸。
我的器官不过是交由系统驱使元素力模拟出来的存储器,在体检时用于避开非人的指标数据。
体内循环自生,与外界交融自然,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
这便是得道修真者。
原来如此,难怪艾尔海森……他已经知道了,且比我这个经受者更早的知道。
难怪会为我披上外袍,细心体贴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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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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