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摇摇头,但他知道还未彻底查出其中缘由。
他向帝俊保证,查到结果后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乘着电梯来到顶楼,帝俊靠在玻璃围栏边,不算温柔的风吹起他的金发和风衣,吹得手指节微微发疼。
他拿出一根烟,黑漆鎏金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空气中散开一抹青烟,以前只觉得这是一个坏毛病,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染上了。
俯视整个京华A区,总有种掌控全场的错觉,但帝俊自嘲般笑着,却不小心呛了两口烟,现在掌握京华A区的可是恨不得置他们于死地的白羊宫。
但就算这样,还得硬着头皮去谈判。
楼下几辆黑色的车缓缓驶出。
单凭他们几个根本没法应对那个狡黠的女人,帝俊想着,摁灭烟头向后走去。
随即一辆墨色的跑车从楼下缓缓驶出,帝俊开的不算快,让她们先会会花葬也算历练历练。
他摁下车窗,忽然一只漆黑如墨灰瞳的小鸟绕着敞篷跑车盘旋,帝俊加速它也努力扑腾着翅膀跟上,帝俊减去它也不怕生就站在方向盘上跳来跳去看着帝俊,大咧咧的让他想起一名故人。
带会去养着也行,相遇即是缘分,帝俊这样想着,伸手去接鸟儿,对方也乖顺的顺着手指跳到胳膊上。
下一个红绿灯口忽然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一旁的密林,眨眼的功夫已不见踪影,翠林中传出不绝于耳的鸟鸣。
“回家了吗…”帝俊喃喃着,“也是…本来什么都留不住…”
跑车驶出闹市区,缓缓驶向郊外一处墓园,副驾上躺着两束黄白菊花束。
如果换作其他时候,遇上她们说不定会当面起冲突,但今天应该不会有人。
白灰色的墓碑上刻着名字,贴着被时间掐断的,未来得及展示生命鲜活的照片,周围围满了逐渐枯萎的花。
黑白照片上定格了童晗晗灿烂的笑,或许当初照这张照片时她也想不到会用在这儿。
帝俊单膝跪地轻轻将花束放在碑前,久久不曾起身,他知道如果金华猫还在,肯定会自责自己当时没能救童晗晗,而这第二束花,是他替不可能回来的金华猫放的。
雨丝在空中斜斜落下,落在遗照上顺着脸颊滑落下颌,像在流泪,但笑意不减半分,更显悲怆。
帝俊摘下手套拂去照片上的雨珠,在那样美好的年华却那样痛苦的死去,即使是童晗晗,也会心有不甘吧。
垂着的手紧握成拳,如果能再见到那个人,他真的好像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帝俊抬头,灰色的天映入眼眸,雨丝滴入眼中带来不适,都说金华猫困在过去固执的认为当时自己没死,他自嘲般轻笑一声,伸手捂住双眼,被困在过去的明明是自己,不肯面对的也是自己,固执的老东西。
整理好情绪,黑色的跑车向市区驶去,再不去的话,骨女他们就要溃不成军。
踏入白羊宫走上第十层刚出电梯他就被人拦住,警卫冷漠上下打量他,前面正在开会自然不会随意的放一个普通的GCV的人进去。
走廊尽头帝俊似乎听到花葬得意的声音,顺着长长的走廊望去,对视上金眸的一刻花葬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很快帝俊被放了进来,踏过走廊时他想了很多,要不要和白羊宫妥协还是对抗到底,如果临时妥协其他人会不会不接受。
站在门口,他看到诸杯气的脸色涨红但又被堵的憋不出半句话,其他几人头顶的阴云都要具象化。
刹那间他感到明显的敌意,循着望去,是顾泉。
入座后花葬并没有接着先前的话题,她笑得让人后背发毛,似乎笑容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久仰大名,不过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帝俊知道花葬在指什么,只是现在披露自己曾经就是卫郁阳这件事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
“没有。”他淡淡回到。
“是吗,”花葬说的意味深长,向后靠去,“那可能是我认错了,之前有个学生和您挺像的,只不过……”
说到学生是花葬故意咬重了口音,但后面她又故意停顿。
帝俊知道她什么意思,他故意不接这话茬。
卫郁阳和安阳贺走的过近,而安阳贺就是STNF新一任的泰山府君,现在安阳贺逃走不知所踪,而卫郁阳也下落不明,如果自己这时承认,GCV非得被按上和STNF有秘密交易的罪名。
眼见帝俊不搭腔,花葬也没有自讨没趣,转而将眼前的文件推向帝俊面前,她说先前的谈判双方都挺有想法的,充分进行了沟通,但仍有一些地方没谈好。
帝俊翻看几页,就知道花葬一派胡言。
这些条例诸杯他们能答应一条才怪。
一条条的恨不得将GCV肢解好吞吃入腹。
“最多三成。”
帝俊将文件“啪”一声用力合上,G0其他几人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他,诸杯一个劲的在桌下用膝盖碰帝俊的腿不过都被他无视。
花葬眉头极轻一挑,唇角几乎不可查的上翘一点。
“太少了,七成。”
“最多四成。”帝俊加码。
“我不同意!”
不等花葬开口,诸杯第一个拍桌而起,瞪着帝俊,他喉结上下滚动,最终一言未发愤懑离去。
帝俊不忍去看其他几人,因为他知道她们在失望,以为自己来了会有什么用。
“看来内部不调呢,”花葬略带讥讽道:“要不您先回去商量下?”
正当帝俊开口要固执己见时,骨女等人也站起来默不作声的离开。
帝俊知道她们在用无声抗议自己的决定。
不过数秒室内仅剩他一个GCV的人。
看着众人离去,花葬嘴角弯起,吐出的话却像淬毒的刀一下下划在帝俊心上。
“不知金华猫有没有找到,还是说被发现了卧底身份被GCV…”
“不可能,”帝俊愠色道:“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不止他一个!”花葬拔高声调,嘴角下弯,狠狠瞪着帝俊,许是想到了最后连尸身都拼凑不完整的童晗晗。
“看来白羊宫也没有谈判的诚意,既然这样,今天就到此为止。”
后脑勺传来碰撞剧烈的痛意,帝俊唇角泄出一声闷哼,诸杯拽着他衣领狠狠撞到后面墙上质问他为什么。
“你不是我们的帝俊,你把他还回来……”
话到最后诸杯哽咽起来,紧攥衣领的力道也松了几分,上好的布料仍旧被他弄皱成一团。
他额头重重抵在帝俊胸前,因为啜泣肩膀一耸一耸,喉间也发出呜咽。
他控诉着不止有帝俊经历了失去,明明他也失去了九婴,甚至自己赶到时九婴只留一个有着烧痕的铭牌,白羊宫说当天风太大所以连一点骨灰都没留下,而巴隆也失去了伽椰子,那样眼睁睁无能为力的看着身中数弹的爱人的生命在自己手边流逝。
明明大家都在努力走出失去的悲痛,凭什么他要这样弃大家不管不顾,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
“明明之前都不是这样的……”诸杯喘上来气说话也一顿一顿的,“你把我们的帝俊还回来,还回来……”
帝俊很想伸手去轻拍痛哭的诸杯的后背安慰,但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资格,抬头望去其他十来人也在周围站着,有人垂着头盯着鞋尖但余光仍在悄悄观察他,有人别过脸去不和他对视,喉间滚动咽下叹息。
空气中好像发出什么声音,帝俊认真寻去,才发现那是无数期望同时碎开发出的绵长回声。
自己,真的让大家这么失望吗。
他手指紧攥用力到发白,目光在光滑反光的地板上失神。
如果自己真的不能再带着大家,带着GCV重新铸就辉煌的话,这个位子是不是也能换个人坐。
或许眼前的诸杯是个不错的选择,还是说自己不要这么专断,让大家民主选举。
正当帝俊想要开口时,不知何时雪乳出现,脸上仍旧挂着那笑不达眼底的笑,拍掉拽着他衣领的诸杯的手。
帝俊垂眸,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或是刚才的想法,他出于愧疚不敢和雪乳对视。
“有多久没见你这样过了,”雪乳道,“出去散散心吧,蓬莱或许是个不错的去处,不让你去找找终究不会死心,放心,GCV少一个人仍旧转的动。”
帝俊诧异的看着雪乳,眼眶微微泛红,当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帝俊你不能这样沉沦你要振作起来带着大家,只有雪乳注意到自己压抑的情绪,或许是时间太过紧迫,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又或许是因为已经经过一段时间,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走出来。
可明明他也是个人啊,他也需要休息,在过去的许久他压抑着自我,因为大家需要他,他无人可以依靠,直到后来遇见安阳贺,那生锈的门栓好像第一次被撬开,才觉日月清朗。
最终帝俊没能压住眼眶中涌上来的热意,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应下雪乳的提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