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心思鬼的很。我看她是偷了金粉还逃跑,现在回来了怕没法交代,故意编个故事让大家可怜她。又因为是大伯娘看到她偷金粉,所以让大伯和大伯娘做坏人。”
莫问月突然开口。
她轻哼一声,眼神看在莫惊春身上俱是不屑。
“月儿,坐下。”
开口的是秦氏,说完,她朝着文氏狠狠的瞪了一眼。
“姑,你也说了你没看到我扫金粉,那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编故事?!”
莫惊春不急,反问道。
“不止大伯娘看到了,娘也看......”
“咳咳咳......”
莫问月的话被秦氏接连不断的咳嗽打断了。
“月儿,还不快给娘端些茶水来!”
莫老太太秦氏边咳嗽边吩咐。
“对,念秋,你也去,给你爷也端一盏。”大伯娘文氏接口,同时和莫念秋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人就这样出去了。
看了这一出,莫惊春心里大概清楚了几分,不知道真相的还得加上个莫问月。
“他大伯,我信我阿春没扫金粉,她平时是淘气了些,但不会做这样出格的事情。”
莫惊春正在想接下来怎么说,却不想自己那看起来就柔弱,事实更是大病初愈的娘开口了。
刘氏被莫恋雪扶着站起来,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噼里啪啦落下来。
“孩儿娘......爹......大哥......”
莫失让慌乱的站起来,语无伦次。
将手里的烟袋锅子在在铜制痰盂上敲了几下,莫老爷子再一次开口。
“老大,惊春说的事是真是假?!”
本来一直静坐的文氏手中的佛珠停了一瞬,又继续转动。文氏神色讪讪的拽了拽站起的莫少阳,示意他坐下。
谁都知道,莫老爷子这样问,就是要莫失良自己亲口说。
莫失良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当看到三丫头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败落了,可他奇怪的是,为何提领夫人没有找来,毕竟三丫头一个没钱没人的小姑娘能跑了还能从府城回来了,这可不是没点能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
难道没有暴露?!
“老大!”
莫老爷子重重的磕了一下烟袋锅子,不仅声音沉,神色也越发沉了。
莫失良站了起来。
“三丫头,我不知道你为何说谎......”
“老三,惊春回来了就好,但孩子就是孩子,和小树一样,长歪了就得掰,可不能惯着,本就做错事,现下又说谎......”
莫失良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
“大哥天天在外面铺子里,你和三弟妹在家里窑口忙活,孩子没管好我和你大嫂也有责任,不如明天开始,你让三丫头来上房,有娘和你嫂子,三丫头肯定给你掰直喽。”
说完,他伸手在莫失让肩膀上拍了拍。
莫惊春简直给气笑了。
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冷笑一声,莫惊春从怀中取出一个瓷扳指。
“祖父,这是窑务司提领大人给他儿子陪葬的扳指,上面的做工和字号......是真是假,祖父,想必您看的出来。”
说完,她上前将瓷扳指放在八仙桌上。
莫老爷子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再次放在了桌上,不说真也不说假。
就在此时,莫问月和莫念秋回来了。
“爹,刚才念秋和我说了,八成是外面有些人心里不服,正好三丫头在外面,就被人挑拨的故意这么说,三哥和三嫂也是的,就任由她这样抹黑咱们家,咱家名声坏了......便宜的就是别人。”
莫问月边给莫老爷子上茶边说。
“对,爹,现在是关键时候,看不得咱家好的大有人在。”
莫失良也赶忙踱步到老爷子面前,压低声音补充。
莫老爷子神色一凛,似乎是想到什么,但明显的,莫失良的话他信了。
“有些事,大事,老二,老三,我没有和你们说,等事成了,你们自然也就知道了。三丫头,一笔写不出两个莫字,你莫要听信外人挑拨。”
说完这些,莫老爷子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又道。
“三丫头回来就好,老三,老三媳妇病刚好些,三丫头也正好回来,今晚就这样散了吧,有什么明日再说。”
摆摆手,莫老爷子最后道。
看来自己这三房在莫家真是没半点地位,说的话是根本没人信,这污水是想泼就泼,泼了还泼,反而世大房漏洞百出的胡乱编造却无人怀疑。
莫惊春出离愤怒,不仅为自己,也为原身的这些家人。
她突然笑了一声。
“大伯,大伯娘,少阳哥,念秋姐,你们怕黑吗?!”
“大伯,少阳哥,你们知道被关进黑漆漆的棺材里,旁边就是死人,喉咙里都是腐朽的气味,而且越来越喘不上气的感觉吗?!”
“大伯娘,念秋姐,你们知道为了扒开泥土我的指甲都断了,满手都是塞满了泥和血,那种疼,你们知道吗?!”
“胡说八道!”
莫少阳猛地拍案而起,手中把玩的褐绿彩茶盏被他这一震直接滚到地上,四分五裂。
“孙提领的儿子是墓葬,你去哪挖泥?!”
他指着莫惊春大吼。
话音落,瞬间掉针可闻。
莫惊春似笑非笑的看了莫少阳一眼,对着莫老爷子盈盈下拜。
“没错,是没埋土里,我承认我说谎了,祖父。”
莫老爷子没再看莫少阳一眼,而是盯着莫失良。
莫失良被盯着慢慢低下了头。
“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爹,这不过是个误会、误会......”莫失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事已至此,莫惊春不信莫老爷子傻到什么都听不出来,除非故意装傻,如果是那样,她也有办法,最后一个杀手锏还在她手里。
所以此时此刻,莫惊春也不说话,目光落在地上碎了的茶盏残骸身上。本来她就觉得这茶盏的褐绿彩釉色不错,想的怎么弄过来研究下,现在碎了简直是天助。
心中喜悦,脸上自然露出笑意,但就脸上的这点笑意,看在别人眼里,可就不是笑意而是讽刺了。
“三叔,你就任你女儿在这里目无尊长?!”
莫少阳自觉失言,恼羞成怒之下明显已经口不遮掩了。
莫惊春目光平静的看向莫少阳,她本来打算给某些人点脸的,毕竟一个房子里住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
“目无尊长?!少阳哥,既然你说我目无尊长,那你就是尊重长辈喽?!原来满嘴谎话连篇叫尊重长辈,犯错不承认也叫尊重长辈,为了银钱权势牺牲自己堂妹还叫尊重长辈,如果这样,那我承认,我目无尊长了!”
“你......”
莫少阳面对质问根本无力反驳,他瞬间脸色发白,指着莫惊春半天说不出话来。
“爹!”
莫失良突然跪在莫老爷子面前。
文氏、莫念秋和反应过来的莫少阳也齐齐的跪在莫失良的身后。
莫失良哆嗦着唇,他望着莫老爷子,满眼舔犊之色,膝行几步,到了莫老爷子跟前就一抱住莫老爷子的双腿失声痛哭起来。
“爹,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看着您天天为了字号唉声叹气,我想出力啊!”
莫老爷子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拿着烟锅子狠狠的抽打在莫失良背上,可面上却潸然泪下。
“有没有字号我们都能凭手艺挣钱,字号不过是锦上添花。搞那些歪门邪道做什么,踏踏实实练手艺比什么都强。”
“爹,你打死我吧,我当初也不知道是要三丫头殉葬,他们只说是找女孩,我以为是作婢女,三丫头聪明伶俐,我想的去了孙大人家也是享福,还能成为咱的助力,可谁知去了才知道,是要三丫头殉葬。就我和少阳俩人,刚闹腾就被下人堵了嘴绑在一旁,我眼睁睁的看着三丫头被放进棺材里下葬啊,爹,我也心痛啊,这几天回来我吃不好睡不好,觉得没脸见您见老三,可孙大人拿这事威胁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没办法呀!”
莫失良哭的声泪俱下,后面的莫少阳也仰天大哭,文氏和莫念秋也拿着帕子一直抹眼泪。
一群人哭成一团。
但莫老爷子并没有停手,反而是越加用力。
烟袋锅子一下又一下的抽在莫世良的背上,莫世良痛呼声越来越惨,身形更是缩成一团,但就是抱着莫老爷子的腿不撒手。
一旁的莫老太太见如此,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扑过来紧紧抱住大儿子,用自己的身子给莫失良挡老爷子的烟袋锅子。
“老头子,别打了,别打了,我的儿啊,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老头子,这事我也知道,还是我给出的主意,也是我不让说,你别只打死他,你也打死我!”
咔嚓!
看到突然出现的老妻,莫老爷子赶忙调转挥下的烟袋锅子,这一下就将烟袋锅子磕在八仙桌的桌角上。
只听清脆一声响,烟袋锅子的木头烟杆断了。
“你们、你们......”莫老爷子指着地上乱成一团的人说不出话,随后狠狠的讲断掉的烟袋锅子摔在远处。
......
编,再编。
莫惊春暗自冷笑,这是见事情掩盖不了了,开始编谎话,推卸责任。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倒要看看,莫老爷子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