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就连看到纪如瑄的脸，都会让林潇然感到恐慌，无所适从。

是羞耻感，还是负罪感？亦或者是两者都有？她的心在哀嚎，在祈求她去靠近另一颗心，只要拥抱在一起，隔着胸骨的跳动就会同步。

那是爱的频率，也是她日思夜想的节奏。

“你不要这样……”林潇然呼吸颤抖，看着面前跪下的人。她瘦削的肩头随着呼吸起伏，手臂在用力把纪如瑄从地上拽起来，然而纵使她拼尽全力，也无法让她从地上站起，也无法改变发生的现状。

“你说什么缠着我，说什么曾经的温柔…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把自己的手往外拽，从心爱的人手里抽出，“你先站起来好不好…？纪如瑄？”

纪如瑄说了什么，但她听不清，鼓膜正嗡嗡作响，大脑也在发热。她看着纪如瑄的嘴唇一张一合，表情从悲伤转变为哭笑，手也缓缓垂到了身侧。

“你甚至都不愿意挤出几滴眼泪糊弄我吗？”话语钻入耳朵，让她沉寂的大脑重新运作，呆立在原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再也无法走动。

林潇然捂住自己的腹部，疼痛感让她无法呼吸，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勉强靠在沙发扶手。她用手指抠着，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比起□□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痛苦更让她生不如死。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哭啊……”林潇然把手抬起，指着纪如瑄，“明明是你…明明是你，一直……！”

“一直…一直…啊啊……”她把手指收回，用手侧捂住自己的嘴，含糊的声音从指缝间钻出，又慢慢变小。

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明明一切的错误都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还要去指责他人呢？

纪如瑄觉得眼睛干涩疼痛，泪水没有办法再去滋润她的眼睛，心灵上的伤痛无法去弥补。看向林潇然，只能看见她堵着自己的嘴，头发早已凌乱不堪，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够了…够了……”林潇然松开口，牙齿在手侧留下了渗血的牙印，“你这是在破坏你我的…咳咳咳！前途…你知道吗？”手侧钻心的疼痛让她恢复了理智，把眼底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什么前途，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要你！”

“说什么胡话！！！”林潇然再也忍受不了，手臂在空中甩向一边，握成拳，指甲嵌进手心里。她恶狠狠地瞪着纪如瑄，牙齿咬得发痛，

左手的指甲不断挠着刚咬出的伤口。手汗从指甲流进伤口，刺激着血肉，让它们用疼痛换取着大脑的时刻清醒。

她为了纪如瑄的前途，才选择离开她。为了她的未来，她能够牺牲一切，如今纪如瑄却说出这种话。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这种烂人根本……你不要影响我的工作好不好！”这句话耗费了她太多的气力，止不住的咳嗽，快要把肺部的空气尽数排空。

“让开，让开……”腹部的疼痛放射到背部，林潇然佝偻着身子，从纪如瑄身侧走过，“你要跪的话，就在这里跪着吧……”她看着纪如瑄死死盯着她，目视她走到了她的背后，牙齿紧咬自己的嘴唇。

林潇然在她身后站定，没有走向门口，像是疯了一样，把纪如瑄从地上拖起来，推到沙发边上。“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啊！不要再跪下去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纪如瑄用力阻挠着林潇然推动她，只是转过身看她歇斯底里的样子，保持着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动！”

“沉默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吗？”

林潇然瞪大眼睛抬头看她，纪如瑄的泪水已经止住，只剩下无尽的哀伤还停留在脸上。

“好…好……”林潇然点着头，承认了话语中的某些部分，用力把纪如瑄推到沙发上，逼迫她坐下。她把头发用手指胡乱撩到后面，用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眼睛看到了纪如瑄磕红的膝盖。

“你就坐在这里好不好？纪如瑄？”林潇然走到后面，把窗户打开。潮湿的空气灌进屋子，雨滴在纱窗上被切割碎，溅到窗台上，打在林潇然的睫毛上。

她用手指擦去眼睑上的水滴，却发现越擦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尽。水滴是无味的，而泪滴是咸涩的。

林潇然在窗户边偷偷擦去眼泪，纪如瑄坐在沙发上已哭不出泪水。两人虽然背对背，但感情别无二致。林潇然仰起头，冰凉的空气让她心情缓和，手渐渐离开窗台，左手上的伤口就像几只眼睛，正眨呀眨的看向她。

她转过身看着纪如瑄的背影，那身影中透露出的只有孤单与悲伤。她不愿多看，闭上了眼睛，但是眼前一幕幕流转，尽是纪如瑄卑微的模样。

“就到这里吧…咳咳……”林潇然抬起脚步，快步朝门口走去。

纪如瑄从沙发上站起来，再一次抓住了林潇然的手，“你要去哪里？我不许你走……”

林潇然把她的手甩开，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不要你管…你给我好好坐着！”她眼前一黑，差一点栽倒。“我去哪里，都跟你没关系…！知道吗！”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她的情感，每一句话都是从心尖上的一滴血，每一个刺都是痛苦的具象化。她努力站稳身体，看着纪如瑄哑口无言的样子，狠狠心，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一个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人影就在她面前，怀里抱着她们二人的包，看见她俩的样子，镜片后面的眼睛透露出疑惑。“纪姐，林姐，你们这是？”

“让开。”林潇然把小冯推到一边，拿走自己的包，朝着走廊深处走去。小冯被推了一把，没有拦她的路，又看到了纪如瑄的神情，心中更加疑惑，但是该说的事一定要说完。

“纪姐，人我处理完了，走廊现在也没人，他们在录花絮……”小冯的话还没说完，纪如瑄也把她推开了一点，去追林潇然。

“纪姐，你的包！”小冯没敢去追，因为纪如瑄临走之前的神情并不好，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惹她，只能悄悄地溜回休息室，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不要跟着我了！”林潇然拎着自己的包，一只手给小刘打电话，后面纪如瑄还在跟着她。

面前就是节目组堆着的道具，因为是临时收起的缘故，所有东西只能随意堆放在走廊的一侧，像个小山一样。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可以绕过去，不被其绊倒的。

林潇然跨过这些障碍物，觉得它们碍眼，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咬咬牙咽下这口气。

纪如瑄把步子加快，要从她的面前走过，拦住她的前进的位置，这是她今天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但是她没有注意脚下的路，直到她的脚感觉被绊了一下。

杨璇手里捏着半个汉堡，跟着梁韵从门口走进来，脸上满是失望。“外面的雨好大……我本来还想吃点别的，只有汉堡店离的最近！”她愤愤不平地把汉堡用力捏了捏，沙拉酱也被从生菜叶之间挤出来，滴在了包装纸上。

“好了好了，你至少还有的吃，你忘了你上午吃东西惹出多大个麻烦？”梁韵跟在她的身侧，又想起了上午的那件事，杨璇扔东西，扔到了纪如瑄的头上……也就是她的上司兼前辈的头上。

杨璇缩缩脖子，把汉堡咬上一口，装作不在乎这件事，“那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阮七眠，要不是她，我怎么会扔东西！”她回头看一眼始作俑者，后者则是撇撇嘴，也表现出埋怨她的表情，“我可是主动承认错误了，而且在台上还被感动到哭……”阮七眠不好意思地推推眼镜，“纪老师对我很温柔，只对你凶，你得好好想想自身问题了。”

“你！我要把你做成汉堡！”

“先不要闹了，直播花絮要来了……”陆凌一句话让众人停下了话语，自觉地摆好营业式表情，做出和气融融的样子。

导演亲自扛着摄像机从后面走过来，直播着幕后的花絮，他把众人聊天的样子录了下来。“几位老师，这段期间的节目怎么样？”

“我觉得很不错……交到了新的朋友，也从其他人身上学习到了新的演绎技巧。”梁韵率先回答了问题，并对着镜头微笑一下。

“我也觉得不错……就是今天天气太不好了……”杨璇说完这句话又泄气了，把手里吃剩的汉堡包装纸展示给镜头，又叠整齐放进口袋里。“要是天气不下雨，我还想好好的吃一顿呢，现在只能吃汉堡勉强当正餐！”

摄像机的另一端正在直播，将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和台词都上传至平台，作为彩蛋环节来放松。本来这个环节应该看的人不多，但是因为纪如瑄临时作客，导致有相当一部分人一直待在直播间，就等着导演扛着摄像机多录下几次纪如瑄的画面。

至于杨皓诚，他提前打过招呼，在正式节目结束的时候，就开车去自己预约好的餐厅了，在他眼里，花絮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不是主要内容。怎么可能会有花絮比节目本身还吸引人呢？

弹幕上也在七嘴八舌地聊着话题，比如“什么时候到纪总？我想见她！”“我也是！刚才她陪同林潇然出来的时候，我承认我酸了！”“想见纪总加一”“没人看出她和杨皓诚的CP感？双强导师很好磕！”这一句弹幕后又引起众人的攻击，“得了吧，喜欢到处蹭的人一般都火不起来”“之前还硬和我陆哥拉郎，这么大年纪能不能不要麦麸？”

导演和杨璇她们还在聊着天，有意地把纪如瑄的部分往后放，以保持高收视率。“说起来，林姐姐呢？”杨璇转过头问梁韵。梁韵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哎，好奇怪……她刚才也没跟咱们一起走…你说她能去哪儿了？”

就听到走廊里咣当一声，随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两个身影也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那不是林姐姐吗！”杨璇小跑过去，正要打招呼，却看林潇然面前还跪着一人。“林姐姐！……纪姐？”

杨璇看到林潇然一只手斜举在空中，离面前人的脸不远。而面前的人……正是纪如瑄，她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身子斜倚在一旁堆起的道具上。她一言不发，长发垂在她的脸侧，只能透过发帘看到微微发红的侧脸。两人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同时把视线移了过来。

这动作，就像是林潇然刚狠狠把纪如瑄一巴掌扇倒一样。

林潇然远远看到了导演的摄像机，信号灯闪烁的红光刺入了她的瞳孔，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

没有经过大脑，几乎是一瞬间，她把身子挡在了纪如瑄面前，遮住了她的身影。

导演跟过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到了现场看到两人的动作，他也愣住了。他连忙用手捂住了摄像头，但是已经晚了……弹幕上飘过了成片的问号。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人数在疯涨。

雨也在不停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