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鬓秋前一天晚上一点没睡,阁颂其实也没睡得太安稳,或许是脑中翻来覆去净是一些算计徐鬓秋的东西,胸口有些憋闷,一宿都处在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状态。
上高速之前阁颂一直都是强打着精神,上了高速就不大能挺得住了,姿势换了好几个,脑中还是一片混沌,眼皮直往下坠。
徐鬓秋眼光一扫,见他困得都开始翻白眼了,疑惑问道:“怎么不睡?”
第一声阁颂都没听见,徐鬓秋又问了一嗓子阁颂才醒了神,推了推已经要坠到下巴的眼镜,慌乱地问了声:“怎么了鬓秋哥?”
徐鬓秋只好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阁颂听清楚了,一抓头发坐正了身体,说:“怕我睡着了就没人陪你了。”
徐鬓秋听到这话心情大好,这小子心里还是有他的,不过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也没那么金贵,身边还需要有人时时刻刻陪着。
“还是睡一觉吧,睡之前跟我说一声等会儿是直接把你送回学校还是到我那里歇一宿?”
阁颂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就看见徐鬓秋不是很开心地撇撇嘴。
跟他说了两句话,阁颂倒是不太困了,脑袋也活络起来,开始瞎想。
想自己之后的去路。
他身边的人鱼龙混杂,遇到的事也是惊险荒谬,之前都是在父母同学一众普通人面前,便显出他的格格不入,现在不过才过了不到两个月,身边的引渡者,引渡兽,还有每个区都叫他开了眼界,但心里的归属感又没有加重太多。
阁颂觉得自己还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一粒太空沙,找不到落地点。
现在唯一能支撑起他的,就是让父母放心,外加调查清楚表哥的死因。
想到表哥,阁颂眼睫压下,藏住眼中的情绪。
他好半天垂着脑袋沉默不语,徐鬓秋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带着他在一个服务区刚停好车,就见阁颂睁开了眼睛。
徐鬓秋抽了张湿巾擦脸,问:“吵醒你了?”
阁颂摇摇头,说不是,刚才他根本没睡着。
“那好,要不要吃点东西上个厕所?加完油咱们就一直到你们学校了。”
阁颂有些迟缓地点头,伸手就去够后面车座上的早上剩下的面包牛奶,安全带都没解,手指将将蹭到后面的真皮座椅。
徐鬓秋把手里的巧克力棒叼进嘴里给他把卡扣解开,阁颂才扭着身子抬了抬腰把东西拿过来了。
“鬓秋哥,你想吃什么?”
早饭剩的其实不多,还是凉的,徐鬓秋就没打意着让阁颂吃,早就把这纳入了自己的午饭范畴。
他一皱眉:“别吃这个了,下去吃点热乎的。”
阁颂直摇头:“多浪费啊。”说完眼神狐疑地黏在徐鬓秋身上,问:“鬓秋哥,你之前都是这么铺张的?”
一口黑锅当头砸下,徐鬓秋嘿呦一声,说:“怎么会,谁还没背过锄禾日当午啊。我那意思是咱们带着这个下去,你看这也不够咱们两个人的吧。”
阁颂恍然大悟,但没对自己误解了徐鬓秋表示歉意,而是急急忙忙,稍带催促。
阁颂是有些尿急的,早上喝了两杯奶茶一杯粥,刚喝完的时候稍微一动都能听见肚子里传来的咕噜水声,本来尿意都压下去了,一停车说了两句话又排山倒海地来了。
徐鬓秋并不磨蹭,但阁颂是真的快坚持不住了,他穿着打扮都很休闲,徐鬓秋却是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阁颂脑补不出来徐鬓秋跟着他一路飞驰找厕所的场面。
皱着眉头犹豫两秒,他把手里的东西往徐鬓秋怀里一递,撂下一句我先去厕所就匆匆离去了。
解决完这等急事,接下来的路程阁颂就过得很安稳了。
日子就这样普普通通过渡到十月中旬,阁颂放完小长假回来主动进了几次十三区阴世界,凭借自己手杖咒语念得熟练,次次都是毫发无伤地出来。
就跟打游戏一样,每次的胜利都是一剂强心针,阁颂是越来越勇,最后竟然还主动到徐鬓秋跟前要活儿。
徐鬓秋当时正在处理公务,头也不抬拒绝了。
阁颂哭丧着脸,背一下子就驼了,问:“为什么啊鬓秋哥?”
“当时说好单数你行动,双数我行动,中间我请过那么多次假,难道不用补回来嘛。”
徐鬓秋眼都没抬:“我们不调休。”
阁颂要被这句话气吐血了,他才把十月一小长假欠的课补完,这才有精力来徐鬓秋面前找事做,结果这人一句话就让他维持不住伏低做小的脸面了。
阁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呲牙,见对方有抬头迹象又赶忙收了张牙舞爪的表情。
下一秒,他却见到徐鬓秋把钢笔一收,文件一推,整了整袖口起身,绕过老板椅到他跟前不咸不淡说了一句:“小牙挺白啊,再收不住给你全拔了。”
阁颂也不吱声,就跟在他身后,这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在公司里徐鬓秋还真有了一副老总的模样,也不吃零嘴了,交流处事没的说,一下子就把阁颂比成胚胎了。
徐鬓秋问他:“晚上没事吧,今天要出去跟六区的人吃个饭。”
吃饭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这次他们要谈的事。
阁颂跟在他后面,右眼皮不详地抖了两下。
自上次徐鬓秋跟他大闹一场,阁颂现在都没把孟钊他们加回来,也不是不联系,只是不到非必要的时候他们不会轻易找上他。
阁颂收到六区的程橙,林莠要和徐鬓秋见面的消息是在三天前。
那是个天刚蒙蒙亮的早上,阁颂被手机的嗡嗡振动声吵醒,屏幕上面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尾号跟之前程橙告诉过他的手机号一样。
阁颂赶紧拔了充电线闪到厕所,压低声音问:“程姐这么早打电话,有急事吗?”
“哈哈吵醒你啦?”
听到这个声音,阁颂手指一顿,这是林莠,此时用着六区的人的手机号,并不难猜,他已经成功加入了六区。
阁颂知道他的性子,没回这句话,只是又问了一遍到底是什么事,没事他就要挂电话了。
林莠不紧不慢轻咳一声,他就是知道阁颂不会轻易挂断重要来电,刚才阁颂的语气叫他不好受,晾了他两分钟才继续道:“六区的人要和徐鬓秋见面,到时候我也会去。”
阁颂大惊,想都没想就阻止:“不行!”
“嘶……小点声音,都已经定下来了你的不行会有用?现在就是告诉你一声,免得到时候在你这里出了纰漏。”
这样先斩后奏的场面阁颂经历多了,也就被磨没了脾气,只是更快地切入了下一个话题:“你们和鬓秋哥见面做什么?”
林莠:“现在引渡人们的处境蛮危险的,三十个区现在只有四个区的信息,还别说其中一个没人了解的一区,现在还不抱团难道要等着一个个领盒饭吗。”
阁颂在十三区只顾收异变引渡兽,在其他区也多是被叫过去做一些边缘任务,因此直到如今也没有经手过这么重要的信息。
他小声道:“没你这么言重吧……”
林莠那边停住了,只能透过他清浅的呼吸声知道这人还没离开。
半响,林莠淡淡开口:“哦,忘记你那鬓秋哥什么都不给你说了……”
说完还笑了一声,虽然短促,但足够阁颂听清楚了。
阁颂拇指悬在挂断键上抖得厉害,不成想林莠竟是比他更快一步挂了电话,通话时间截止,整整七分钟。
阁颂轻轻磨牙,冲了把脸,回了宿舍看见室友们都起了,陈锋看见他少见的阴沉脸色,问他这是干嘛了,别是把碳灰当成洗面奶了。
阁颂擦着脸,拨弄着短发回他:“碰到智障了。”
……
“鬓秋哥,今天晚上六区那边来几个人呀?”
离开了公司,徐鬓秋就变回了阁颂熟悉的样子,他开着车,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
阁颂自认对音乐还算敏感,听了半天却没把这个曲子跟他们歌单里的任何一首联系起来,徐鬓秋回答完他的话后他又问唱的是什么歌,要不要放进歌单里面。
徐鬓秋反应很大地叫住了他的动作,表情挺奇怪的,下半张脸很僵硬,眼神又是乱窜的厉害。
“不用,都是些老歌了。”
之后的路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徐鬓秋再没开过口了。
一直到饭店,徐鬓秋踩了刹车将车停稳,这才叫了阁颂一嗓子,叫他下车。
“啊,好。”
徐鬓秋昂首阔步走在前面,阁颂心里藏着事落下他几步,等进了饭店徐鬓秋都跟着侍者走出一截了才恍然察觉后面少了个人。
等着阁颂游魂一般蹭到他面前,徐鬓秋觉得好笑,不知道怎么一说和六区的人吃次饭这人就是这么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仔细瞧了,还在他皱起的眉头见瞧出了一丝并不明显的苦大仇深。
徐鬓秋轻捏了下他细白的脖颈,上面一片光滑,阁颂轻颤了记。
“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只要之后不再犯,我也不会闲得蛋疼去翻旧账,知道吗江小颂?”
他们顺着侍者的指引到了包厢门前,进去之前徐鬓秋落下这么句话。
阁颂头脑飞速运作起来,不知道他这话是真心安慰还是在提醒,嘴上依旧乖乖应好。
刚从嗓子里挤出个单音节,包厢门由人推开,两人最先看到的是坐在主位上的年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