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很冷。

她躺在全息扫描舱，蓝光划过，有细微的电流嗡鸣。

“二小姐，结果出来了。”林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她的表情，“您的大脑确实存在异常。”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颅内影像清晰可见。

左额叶深处，有一个微小的金色光点。

霍湫念抬起手，指尖穿过虚幻的影像：“这是什么？”

“一种能量印记。”林博士说，“类似于精神力的标记，但和我们目前已知的任何异能波长都不匹配。”

“能取出来吗？”

“很难。”她摇头，“它的结构不稳定，如果用能量粒子强行剥离，可能会直接损伤您的脑组织。”

霍湫念缓慢地抬眸：“意思是？”

“意思是……”林博士犹豫了会，才说，“它会和您的神经一起被摧毁。”

房间里，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忍不住小声插嘴：“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林博士猛地瞪过去，那人立刻噤声。

霍湫念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说。”

年轻的研究员声音发抖：“开、开颅手术有一定概率可以……”

“闭嘴！”林博士厉声打断，“二小姐的大脑怎么能——”

年轻的研究员被这一声吓到。

霍湫念低笑一声，从扫描舱里坐起来。

林博士的额头渗出冷汗：“二小姐，我们会再想办法……”

霍湫念慢条斯理地戴上黑色丝绒手套，“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案。”

林博士的呼吸明显绷紧了：“那……关于我们的解禁……”

自从被带到这个地下室，她们就没再出去过。外面有侍卫看守，连三餐都是从门缝递进来的。

霍湫念停下动作，挑眉看她：“解禁？”

她突然低笑出声，走到林博士面前，手套的指尖轻轻点在对方的肩膀上：

“林博士，你觉得……我会让你们带着我的秘密，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吗？”

角落里，年轻的研究员已经开始发抖。

林博士的嘴唇发干：“二小姐，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我相信你们。”霍湫念微笑，“但放你们出去，我会不安心。”

“你们，也不会安心。”

门在她身后滑开，两名黑色制服的侍卫静立两侧。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好好休息。”

*

飞车后座，霍湫念点开光脑，新闻推送弹出：

“亲王被革职后调任下城，疑似肃清命令。”

她的眸光微沉。

陛下把沈沁柠派去下城……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她关掉新闻，划开通讯列表，给伊尼发了条消息：

“母亲今天怎么样了？”

每一天，她都会问这个问题。

伊尼这次回得很快：

“状态良好，请二小姐放心。”

后面附带了一个生硬的表情符号：

“^0^”

霍湫念盯着那个生硬的颜文字，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这个死人脸医生什么时候学会用表情了？

*

今天只有渡一宁的训练课。

奥克斯学院训练中心。

渡一宁站在众人面前，眼神扫过所有学员，最终在霍湫念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本次模拟训练使用二年级标准舱，难度提升，目标是在污染物的攻击下存活十五分钟，等待传送门开启。”

“教官，传送门位置明显吗？”有人举手问。

“会出现在显眼的地方。”她扫了一眼人群，视线重新落回霍湫念身上，“现在，按学号组队。”

瑟依刚想朝霍湫念的方向走去，渡一宁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按学号。”

瑟依：“……”

走了一个沈沁柠，又来一个渡一宁！

她轻咳一声，只得作罢。

霍湫念并未在意这些，她径直走向模拟舱，舱门关闭前，她瞥见渡一宁仍站在原地，对上视线。

霍湫念挑眉，偏偏头。

渡一宁轻咳一声，移开视线，看天，看四周。

舱门关闭，黑暗降临。

下一秒，霍湫念出现在被浓雾笼罩的废弃街道上。

潮湿的空气里掺杂着血腥味。

有点臭。

她想用手帕捂住鼻子，可惜没有带，上一条从那个脏兮兮的楼出来，她就扔垃圾桶里，没有拿新的。

如果和霜荼一起就好了，她总是很体贴，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昂贵的香帕，再喷上香水，再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张舒适的椅子，而不是……

霍湫念扫了眼旁边快站不住的人。

凯琳站在她身旁，手指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二、二小姐……”

霍湫念没有理她。

模拟训练会根据进入者的实力自动调整难度。霍湫念是“高战力学员”，系统直接给她们刷了一只D级污染物。

除此之外，还有两只没有等级的污染物。

D级污染物从雾中走出，其他没有等级的污染自动缩在它后面。

D级黑色的眼睛锁定她们，涎水从恐怖的嘴里滴落，就像一只……被撕裂了嘴巴的僵尸狗。

霍湫念：“。”

脏乱的黑头发、疯疯颠颠的黑眼睛、留着口水，又诙谐又……有点搞笑，还有点让人倒胃口。

她略带嫌弃地说，“怎么长得这么丑。”

D级污染物顿了一下，像是听懂是在说它，瞬间狂暴！

它大吼一声。

我、不、丑——该死的人类！

“找死。”霍湫念皱眉，精神力骤然爆发。

整条街的金属残骸、碎石、各种碎片全部浮空，如同暴雨“噼里啪啦”砸向那只怪物！

“噗嗤——！”

污染物的躯体被洞穿。

一般的污染物这么一下早倒下了，但这是模拟，污染物是不会被杀死的，所以它只是歪了歪脑袋，就继续甩着四条畸形的腿朝她们冲来。

凯琳吓得跌坐在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救、救命……”

霍湫念冷冷瞥了她一眼：“战场上你也这么等死？”

“对、对不起，我第一次，有点害怕……”凯琳抖着一双腿站起来，她感觉腿已经都不是自己的腿了。

好抖，好软，好没力，跟两条橡皮泥一样。

求求你了腿，给点力啊！

呜呜呜，没人跟她说污染物长这样，跟森林里的小果冻完全不一样啊！！！救命…

十五分钟过去。

霍湫念把D级污染物按在地上摩擦，“僵尸狗”彻底老实了，蹲在地上哭，“呜哇哇……要妈妈…”

“……”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坏女人…妈妈……呜呜。”

时间一到，D级污染物就把传送门弹出来。

“求求你走吧呜哇哇。”

霍湫念：“……”

原来渡一宁说的传送门会在显眼的地方，是这么个显眼。某种程度上，确实挺显眼的。

“别哭了，”她皱眉，盯着那头僵尸狗，嫌弃地说，“太丑了，再哭我就人道毁灭你。”

污染物一噎，心里内流满面，面上不敢哭。

连哭都不让哭呜哇哇。

霍湫念扫了一眼，没看见凯琳，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刚刚还看见被低级污染物追着到处跑。

算了，反正跟她没关系。

她刚进传送门，下一秒，渡一宁的声音从全体频道响起——

“规则补充：小队成员必须同时进入传送门。”

霍湫念：“……”

耍她？

她阴沉着脸折返，在一条暗巷里找到了凯琳。

后者被两只低级污染物逼到墙角，校服撕裂，小腿被钢筋划开的伤口渗着血，一张小脸惨白。

霍湫念盯着围住她的低级污染物，沉默了几秒。

这么弱的污染物都打不过？？？

见霍湫念出现，凯琳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二小姐！”

此刻的偶像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天使，还是发着强光那种！

霍湫念懒懒地嗯了一声，操控碎片轻松贯穿了两只污染物的头颅。

凯琳瘫坐在地上，仍在发抖，啜泣：“谢、谢谢你……”

“闭嘴。”霍湫念一把拽住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走不动就爬，别拖我后腿。”

凯琳红着眼眶点头，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

*

霍湫念这一组第一个走出来。

渡一宁站在控制台前，记分：“用时十六分23秒，评分95。”

霍湫念停下脚步：“95？”

渡一宁顿了下：“有什么问题？”

“完美完成任务，为什么不是100？”

渡一宁停下记分。

“这是组队训练。”

“我全程看了你们队的模拟，你的队友差点“死”在模拟舱，如果不是我说需要两个人同时出来，你根本不会回去。”

“扣分理由：放弃队友。”

霍湫念不以为然，她听到这个…很莫名其妙的扣分，甚至想笑。

她看向刚从舱内爬出来的凯琳。

脸色惨白，校服被冷汗浸透，走路时腿还在发抖。

就因为这个拖后腿被吓得到处乱跑的人，所以……她不能拿到满分。

“所以？”她收回视线，“教官的意思是，以后在战场上，就算队友废物，我也要为废物搭上自己的命？”

“……”

霍湫念说：

“教官，我不认同你给我扣五分的理由。”

渡一宁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着她说：

“那我重新给你一个理由。”

“轻易放弃别人的人，也会被人轻易放弃。”

“战场上，你这样的人，会最先被队友放弃。”

……

霍湫念突然笑了一下，“教官。”

“你刚刚说，你全程观看了我们组的模拟训练……”漂亮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她用讽刺的语气说，“你真认真呢，这么关注学员。”

渡一宁的表情僵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某些心思，她耳尖红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不在她计划内的反应，让她隐约有点不适，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她是一个严苛的教官，但霍湫念离她太近，那张漂亮的脸，离她，太近。

她把错误归结在自己很少跟人靠这么近。

她往后退了一点，慢慢地，又变成冷淡的渡一宁。

模拟仓出现第二队。

瑟依和霜荼出来，两个人眼睛跟开了自动锁定一样，自动移到“霍湫念”这里。

“少来对我说教，”霍湫念向前走去，与渡一宁擦肩而过，压低声音，“队友什么的，我才不在乎，我不需要被拯救。”

她们出生在这个糟糕的世界，就该努力往上爬，顾自己已经够累了，别人……呵，那么弱就该去死啊。

少扯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在这个随时有可能死掉的世界，说出口的时候，不会觉得很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