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地落针可闻,许久之后,荀酹叹了口气,说道:“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躲进卫生间那次,是因为我当时没调整好状态。后来我们几次亲吻都没事,是我在压制自己。再后来,因为用雨石收雨的时候太用力,无暇顾及,所以那时又被天雷打了一下。再然后就是……那晚……不过那晚之后的所有天雷,就都跟你没关系了。”
“没再骗我?”风惠然问。
荀酹搂过风惠然的脖子,给了他一个从未有过的深吻,足亲了有将近十分钟,直到风惠然缴械投降,说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之后荀酹才松开了他。
“现在信了吗?”荀酹道,“我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压制自己,我们亲了这么久,都没有天雷落下,这样你该信了吧?”
风惠然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之前的一万多年,每年你承受的天谴,都是因为我,对吧?”
“你听谁说的?!”荀酹惊得睁大了眼睛。
“我又不傻。刚才我留下华圩丙问了几个问题。”风惠然抬起手摸了摸荀酹的头发,“我知道你一定叮嘱过四判官,也肯定跟石珊珊和谢挚都通了气。但是曼珠沙华是你接任孟婆之后才被钟判点化成仙的,且不说他们百年换一人,华圩丙对以前的事情根本不知情,就算他继承了前辈所有的记忆,也并不会知道太详细的过往,所以你根本不用跟他多说什么。他告诉我每年农历十月左右你都会承受一次天谴。在他亲身经历的近七十年内发生的大事只有十年前的天劫,可华圩丙说你这种状态自他认识你第一天起就有了,那势必与天劫无关。他说他不知道原因,石珊珊对你这种状态又早就习以为常,所以稍微推理一下就知道,一定是比他祖先出现的时间还要早。去年农历十月,在翼望山,你破阵救我们的时候就有天雷响起。当时石珊珊和那只小老虎的话就很值得思考,而现在我知道了你万年放不下的人就是我,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你太聪明了。”荀酹摇了摇头,靠回到床上,“既然这样,不如把话说开了吧。”
“等等。”荀酹又补充道,“关于你为什么入轮回,还有跟以前的你相关的事情都不能说,我真的不想再挨一下了。”
“我知道。”风惠然想了想,选了一个最安全的问题,“为什么那晚之后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有问题了?”
荀酹回答说:“已成既定事实的事情,天道就不会再罚。反正我们都睡过了,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至于我碰你一下他就打我一下吧?要是这样的话我可没精力守着轮回秩序了,天道也是有衡量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风惠然停顿了一下,又自己回答道,“我的每一世都是新的开始,所以就算你在我刚入轮回的第一世就跟我在一起也没有用,只要我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你再跟我接触,还是会被罚。”
“是。”
风惠然苦笑了一下,说:“我总觉得你是故意的。”
荀酹:“可以这么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在一起,那不如干脆一步到位,省得以后天道没完没了地罚我。而且现在圣器出现了两个,第三个也马上就浮出水面,我们以后要面对和解决的事情会越来越难。”
“所以你就干脆让天道一次罚完,省得夜长梦多?”
“对。”荀酹接着说,“只是我没想到酆都这边也出了事,而且还是噬灵术这么大的事。其实如果要是再晚两天的话,我今天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我信你个鬼!九道天雷,就算你状态好的时候也不可能不难受。”风惠然抬起手,假装用力实际轻柔地一下一下拍着荀酹的手背,“气死我了!你气死我了!你把我急哭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扛!我让你一个人扛!都这样了还嘴硬!我真想打你一顿!”
荀酹笑着看向风惠然,并没有躲开,任凭他好一阵发泄。
“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
“好了惠然。”荀酹反手握住风惠然的手,“我答应你,以后不骗你了,行不行?”
“怎么着?原本还打算骗我来着?”风惠然撒够了气,干脆直接躺到荀酹腿上,“我今天这颗心真的是七上八下的,都快被你折腾出病来了。”
“那要我怎么补偿你?”荀酹问。
“肉偿!但是你现在又偿不了!”风惠然拽了一被子,“气死我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
荀酹宠溺地揉着风惠然的头发:“风大局长这个样子可千万别被别人看到,不然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当然只给你看。”风惠然盯着荀酹,“宝贝儿,以后多笑笑好不好?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好。”
“对了,你还记得最开始那个小耗子来山下抢金属的时候,路边花精说有彼岸花的味道吗?”风惠然说,“当时你说彼岸花没有味道,如果闻到味道了那就是人间的红花石蒜。可是红花石蒜的花期最晚也就到10月,案发的时候是农历下元,阳历已经12月初了。我今天问过华圩丙,这整条街上除了之前你这里的那株彼岸花以外再没有别的,就连红花石蒜都没有。毕竟人族对这种跟彼岸花长得一样的植物都有些忌讳,很少有人养在家中,路边的绿化是市政统一规划的,也不会有红花石蒜。”
“你想说什么?”
风惠然:“我觉得那个时候有人故意要把我的目光引到你身上,当时涂柳儿说看到了你的三魂七魄,我原本没打算再查下去,结果阴差阳错地到了你家,看到了彼岸花,后来又有了猫妖的事情,这才让我真的起了疑心。你有没有觉得,一切都太巧了?”
“你是觉得我身边也有问题?”荀酹凝神想了想,“可是我一向独来独往,身边没有固定的鬼差,都是随手抓来就用。”
风惠然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昨天我见到上来给我送钥匙的小鬼才意识到,你不像其他地府职官那样有惯用的传信鬼差,所以他们都不了解你,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又都了解你的某一个部分。比如昨天那个小鬼,他就知道我现在已经跟你同居了。再往前倒,有哪些小鬼知道你住在这?有哪些小鬼见过你被天谴折磨的样子?又有哪些小鬼替你传过不那么重要的口信?如果有心人把这些小鬼搜罗起来随便问上一问,你在人间和地府的行动路径、日常与谁交往基本就暴露无遗了。这很危险,不是吗?”
荀酹点头:“所以咱俩身边都不干净,都得查。”
“先不说这个了,有一件事得先跟你确定好。”
“你说。”
风惠然拽着荀酹的手腕问道:“实话告诉我,到底你做什么会引来天谴?”
荀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除去每年常规的那一次以外,就是跟你相关的。天道其实是不让我们见面,我化为女身也有这一层原因。你看不穿障眼法,所以你并不知道孟婆那身衣服后面就是我,自然也就不会认出我。只要我们不在一起,天道就不会罚我。当然现在也不会了,现在是生米煮成熟饭,罚也没用了。”
“那东海海底是为什么?”
“一个是巫神陨落的天示,那个跟我没关系。剩下两个是因为你吐血的时候我给你渡了一点神力,还有就是……就是我带着你从神宫出来的时候偷偷亲了你一下。”
“你是不是傻!”风惠然说,“为什么非得那个时候亲?”
“想起了一些之前的事情,所以情不自禁了。”
风惠然撇了下嘴:“你偷偷亲我,还不让我知道,然后因为这个自己挨了天谴,还让谢挚联合隋凌一起骗我,你怎么这么多心思啊?之前谢挚跟我说的关于你天谴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假的?”
“基本上都是。他不能撒谎,但是他不知道我告诉他的是假的,所以他也并没有说谎。”
风惠然坐了起来:“你骗不骗他我不管,以后不许骗我了。”
荀酹:“知道啦,我都答应过你了,而且你那个契约上有我的血,这可是血契,我也不能违背的。”
“那……”风惠然翻身从床上下来,“你要是能动的话就稍微挪一下,床单上还有你的血,我给你换套新的,我可不想晚上躺在你的血上睡觉。”
荀酹试着挪动了一下双腿,风惠然立刻贴心地伸出手扶着他站了起来:“你怎么跟卧床了好多年似的?还是没力气吗?”
荀酹摇头:“不是没力气,只是我现在跟凡人没什么区别,所以觉得身上特别沉。”
风惠然帮荀酹挪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转过身一边收拾床单一边说:“半神下凡体验了一把地心引力的作用?”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这叫脚踏实地。”风惠然动作麻利地把脏了的床单被罩枕套裹成一团,转身冲荀酹说,“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等我收拾好了再说。”
“嗯,洗衣机跟烘干机在一起,你知道。干净的床品都在里面衣帽间最上面的顶柜里,你要是够不着的话旁边有梯子。”
“你可真操心!”
风惠然抱着新的床单被罩回来的时候,荀酹正倚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他放轻了动作,问道:“是不是还难受?”
荀酹:“今天大概还会再疼一阵,没事,比早上好多了。”
“之前你不是有在吃止疼药吗?那个不管用?”
“那不是止疼药,是……”荀酹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反正那个不是你们人族的止疼药。”
“是孟婆汤,对不对?”风惠然问。
荀酹点头:“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那你就喝吧,醉了有我守着,你今晚这样肯定去不了桥头,喝完踏踏实实睡一宿不好吗?”
“你以为石珊珊为什么不敢喝我的孟婆汤?”荀酹苦笑道,“喝完是真的会忘记,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且孟婆汤也不是止疼的,只是会让我忘了疼,就像屏蔽感觉一样。”
“那也比你现在这样强撑着好啊!”风惠然已经铺好了新的床单,走到荀酹身边扶起他,“忘了就忘了,反正你还是会想起来的。”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白辩会到福利院去,我不能确定我这一碗汤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尤其这次天谴又比以前都厉害,我怕耽误事。而且……”荀酹放轻了声音,“而且我也不想忘了你。”
“肉麻!”风惠然帮荀酹躺到床上,“我知道你自己心里很有主意,旁人怎么劝都没有用。我会顺着你,但你也别再一个人死撑着了,难受就告诉我,实在扛不住就喝了汤,最起码别折磨自己。地府不止有你一个半神,那四位判官不是摆设,还有谢挚、石珊珊和隋凌,他们也都不是摆设。没有人逼你去做救世主,也不是没了你就真的不行,明白吗?”
“嗯。”荀酹轻轻应声。
“说了这么半天话,累了吧?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点儿吃的,你可以不吃饭,我可不行,我要饿死了。”
“去吧。”
“我一会儿就回来。”风惠然用手盖住荀酹的眼睛,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关灯退出了房间。
谢挚等在客厅里,见风惠然出来,指着桌子说道:“我随便帮你点的,凑合吃,还有你要的书也都在这儿了。”
“谢了。”风惠然揉着额头坐到沙发上。
“疯子,对不起。”谢挚道。
风惠然抬了下手,阻止了谢挚的话:“打住,听着太别扭。你夹在我们俩之间违背本能地替他瞒着我,也是不容易。现在话都说开了,你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之前的事不用再提了。”
“还有钟判,他没别的意思,他也没想干什么。”
“你这个替别人道歉的毛病能不能改改?”风惠然抄起手边的书扔向谢挚,“我话说到位了,他要是有意见自然会来找我。我要是觉得过不去这个劲儿,我自然也会去找他,跟你没关系。”
谢挚接住书,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就别说了。”
谢挚把书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好吧,那你以后是不是就住这儿了?”
“是,过几天等荀酹恢复得差不多我就把东西都搬过来。以后有事上这儿来找我就行。”
“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等会儿。”风惠然叫住谢挚,“你替我办件事。”
“你说。”
“去查查陈双宁的来历。”
“小陈?”谢挚疑惑道,“他怎么了?进局里之前都有背景调查,他没问题啊。”
“查查他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