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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灯灭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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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时,一切身边如灯,故名燃灯太子,作佛亦名燃灯”

〖圣成元年,冬,大雪三日

“大岐天子的魂魄,请归来吧…”

东都送陵百姓千万,均哭声不绝,文武百官掩面而泣,男子悲痛万分,女子哭成了泪人。

他们生而逢时,他们将会迎来一个没有战争的时代,他们生不逢时,他们目送一位结束乱世的英武君主走向了死亡。

“魂兮,真的能归来吗…咦?这雪,怎么是红色的啊?”韩洙轻语,不知脸上的泪痕已干,亦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冷,寒风刺骨,凌冽地打在每个人脸上,凤翔百姓不远千里奔赴洛阳,只为了送他们的岐王,最后一程。

王莜行的胡须在雪中飘起,苦涩的脸庞浮现出一丝无奈:“大行皇帝生前每每于我谈论这人生百态,皆言,若她供奉诸般神明一生,能否请神明再予她十年,可叹这世事无常…”

十年…坐拥天下的君主,为什么向苍天唯求十年光阴?他们明白,他们知道,有一个人,她也明白。

张钊爲沙哑的声音响起:“原来,万事万物亦非戮力可成…”通红的双眼对上了苍茫的天空,颤抖的话语吐露,让众人抽泣。

他受不住了,瘫倒在地上,悲伤地哭嚎:“人力,终有尽时…”

他们得来了盛世,便剩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看到她们在大雪里一同白头,共度余生的年华了。

“这是大行皇帝临终前交与臣的东西,殿下看看吧。”山陵前的泪人,小心翼翼拿起了她爱的人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大行皇帝,希望您能带她看看,她没看过的风景。”韩洙望向满目悲怆的人,眼睛一酸,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水,“臣永远相信,岐王殿下是不会失约的。”

岐王殿下…缝隙间的余光越来越少,山陵的门合上,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彻底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她站在门前,默默地看着里面的光变淡,她手上捧着的,是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岐王服。

“以后,朕定当带你去游遍除了岐国以外所有的山川大河,去看看海边的浪,吹吹山顶上的风,去寻找我们当初想要的相濡以沫和风月无边。”

意气风发的女帝牵着她在洛阳城楼上俯瞰底下的风景。

她低头看着熟悉的王服,柔声细语道:“我会带你去看,你没有看到过的风景。”

十年时间,她去了崖州,看了澎湃的大海,见识了吞吐交日月的壮阔,感受到了海风劲健,豪气荡肺腑。

走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

“妙妙,大海,好看吗?”

她去了北岭,泛波闽江,尝了糟红酒,东楼谁记倾春碧,是银河倒列星的豁然。

这一次,她也收到了一封信。

“妙妙,荔枝好吃吗?我尝过了,很甜,特意给你留下的。”

再往后,她每走一个地方,州牧官员就会给她一封信。

“妙妙,今天过得怎么样?”

“妙妙,成都的吃食有些辣,我给你留了解火的药,记得按时吃。”

……………………………

她的岐王好像从未离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陪她走过了十年。

她带回了好多信,放在洛阳宫里,足足筛满了一盒子。

她看着一封封信,开心又难过。

她的岐王殿下,从来不会失约,以前是,现在亦是。

“可是啊,比起这些,我更想牵你的手,一同回凤翔。”

岐王府里,花草树木,一事一物,又熟悉又陌生,她看着妆镜台里的自己,已随岁月流逝生丝丝白发。

她自言自语:“这么丑,她会不会认不出来我啊…”

她找到屉子里的胭脂水粉,带上簪子步摇,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外披着一层绯色轻纱,腰间束着凤纹团云带,一如十年前的打扮,要去见她心爱的人。

透着窗户外的薄纱,她看见几人的身影,有皇帝,有魏国公主,也有几位臣子知己。

她为自己抹上胭脂,无奈一笑,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外面人听:“对不起了,但没有她的世界,我无法待下去了。”

阴霾的云层终散,冬日里的阳光分外温暖,细细碎碎的,穿过小孔,开成美丽的小花,轻抚着她的脸。

她在阳光下缓缓闭上了双眼,流下一行清泪。

愿你们健健康康,无忧无恼,愿这个国家越来越好,愿世间平宁,百姓安康。

“好暖和啊…”

“姑姑!”门外的皇帝觉得不对劲,赶忙往里头冲,却被韩洙拦住。

“母亲…”魏国公主虽然早已知晓,却没想到母亲能如此果断,甚至与他们,不告而别…

她的两个母亲,都走了,只留她和皇帝哥哥两个人了…

“恭送,岐王妃殿下。”韩洙跪得难受,若论这世间,他算是第二了解里面那位的,十年的光阴岁月,深情会一步步化作利剑,刺向走在荆棘上的人,他明白,她已经撑不过去了…

“我来,嫁你了。”她笑得开心,笑得淡然。

“妙妙,以后有我在,你无需害怕。”站在阳光下的女子也穿着红色的衣裙,笔挺的身姿,亦如多年前的人儿,意气风发,笑容仍然爽朗,只是她的身后,没有影子…

“我不怕。”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心安无比。

因为她的岐王殿下带她回家那天,就告诉她:以后,不用害怕。〗

“崔娘子,以后有我在,你无需害怕。”李玄宁给坐在地上的人递了张手帕。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他是怎么死的,是为什么死的…”李玄宁自顾自地说,崔妙颖自顾自地想。

崔妙颖在想,她的脑海里为什么会突然浮现这些场景,还那么真实,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难受。

她自己,到底是谁…李玄宁,又是谁?为什么会和她看到的人,说出一样的话?

“崔娘子,崔娘子…”李玄宁拿手在崔妙颖前头晃了半天,就见着人傻呆呆的,眼睛也不眨,活像中了邪。

她猛然抓住李玄宁的袖子逼问:“你是谁?你是不是也做过梦?梦到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场景,你才来的揽月楼?”

“你这又闹什么?”李玄宁一把扯开袖子,“你是中什么邪了?”

崔妙颖目光昏暗,垂下头,也没讲话,她方才一瞬间太冲动了,根本不像她自己。

她很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忘了她们身处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抱歉,方才我有些不适。”

李玄宁听后无奈撇嘴:“那便不要逞强了,我来吧。”

崔妙颖用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片刻后便冷静下来了,开始慢慢分析。

“杀人无非为钱为权,或是对方有什么自己的把柄。”

李玄宁接着道:“鸿胪寺卿,直属礼部,掌宾客及凶仪之事,领典客、司仪二署,以率其官属,而供其职务;少卿为之贰。可以说是无钱无权,此二者排除。”

崔妙颖继续思考,无钱无权,只是单从官制上推断,无法代表他就没有中饱私囊的可能性,崔玉此人,她见过几次,但不了解,阿爷作为崔玉的老师,应是最清楚其品性和为人。

可惜,她见不到阿爷…

单从作案动机上来讲,推断稍加困难了些,若单说为钱而死,即可推出很多不同的情况。

不妨,换个方向…

她与李玄宁两人对视一眼,李玄宁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动机我们找不到,那便来推,他是怎么死的。”

夏日天气炎热,导致尸体开始迅速腐烂,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两人不停地干呕。

“我现在总算明白,仵作的难受了。”李玄宁跑到湖边,捧起水就往自己脸上泼。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触,难免无法适应。

李玄宁小心地解开他身上的官服,又开始干呕起来。

“身体部位浮肿,说明他有可能是溺亡。”崔妙颖拿帕子捂住鼻子,认真观察起来。

李玄宁扶着一旁的树问道她:“有没有可能是他自己投湖自杀?”

崔妙颖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们看不出他的挣扎痕迹。”

她二人并非从事验尸行业的仵作,只能拿一步线索走一步路,目前除了能判断,死者大概率是溺水,就没有其他的线索了。

二人颓废地坐在地上,无可奈何,不断地叹气,颇有些自怨自艾。

李玄宁想的是:鸿胪寺卿无政权,亦无兵权,那便是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招惹了什么人…

崔妙颖则回想起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这件事情她想了很久。

去岁,也是六月,她最后一次见崔玉,碰巧听到了崔玉同阿爷说话。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成了”二字。

鸿胪寺卿与朝中涉及到军政的官员没有什么关系,且东都留台对官员的公有财产进行了严密监视,中饱私囊的情况很小,比如韩家长子,侵吞田地,被发现到被定罪,时间极短。

她在想,崔玉的死,是否与这两个字有关。

还有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事情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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