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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管窥蠡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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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东方朔《答客难》:“‘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筵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

…………………………

在船上看到若隐若现的渡口,就证明离都昌应该不远了。

王棱清端着香案出来,放于船头,见离都昌越来越近,便顺手点了香。

他见李玄宁似乎没有打算开口讲话,好奇地问道:“怎么吵架了?”

“没事…”衣袍掩映着来回画圈圈的双手,她却是毫不在意,仿佛有些其他的心思。

“那就不说这个。”王棱清黝黑的双眸看向湖面,他也藏了东西。

李玄宁侧过身望着他,红瞳中夹着复杂的情绪,大部分是审视:“你想同我说什么?”

“不是我…”他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道:“是崔娘子,她觉得,你心中有问题想问她。”

“她跟你讲了?”

“是。”王棱清点头,轻挥衣袖,将双手背在身后,“王祁渊要的,不过是一个好给赵国公的交代,而这个交代,我们会给他,便足够了。”

“那崔娘子有想过,王祁渊对这个交代满意吗?”李玄宁轻笑间露出小虎牙来,她晃悠悠打着折扇,随船的浮动一道,悠哉悠哉,玄黑色的衣袍衬得她白白净净,竟有些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之气质。

“这个…我倒不知了。”王棱清笑得有些腼腆,若他的下巴没有胡渣,怕是旁人都以为他同李玄宁差不多大。

开国世家出身,年纪轻轻便承袭了国公爵位,得帝王及公主信任,有时像棵墙头草,说话做事皆圆滑,却不失公正,执掌戍卫大内之兵权,向来不参政事,这般出生,朝中诸臣无人不喜。

长得又不错,剑眉星目,身姿英挺如松,眉宇间并非像寻常身处高位者,展露些许不屑一顾,反而是多了柔和,更倾人间烟火,为人沉稳又不失风趣,这种相貌的郎君在洛阳,亦最是得贵家娘子喜爱。

李玄宁在心里想了想,其实把他当朋友是不错的选择,若是日后大内有事,想必王棱清也会相帮。

“那么兄长,如何看呢?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王棱清微微抬眸,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两边的肌肉还在隐隐抽动,过了一会儿,他又变得神色如常,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称呼。

“我觉得崔娘子更有理。”

李玄宁听此打趣道:“我都唤你兄长了,怎么,还不跟我统一战线?”

“这不一样。”王棱清抿着嘴,突然朝她乐呵呵一笑,“崔娘子说,让你同她打个赌。”

“赌什么?”

“赌我们给了王祁渊说法,他会不会走。”

李玄宁觉着有趣,欣然应下:“我赌他不会走,对了,赌注呢?”

“你赢了,她满足你一件事,相反,你若输了…就满足她一件事,这事等赌局结束,慢慢想也不迟。”

“你去同她说,我应下了。”李玄宁慵懒地依靠在围杆边,悠然自得地看着远方山水,神色间亦是自信,仿佛自己早已成了赢家。

……………………

待香案中的焚香燃尽,灰白色的粉末落了一地,直至最后一丝尘烟飘散在风中,船才缓缓停下。

左侧是有些许高度的山崖,多生杂草和树木,绝壁勾勒出完美的线条,让人望而却步,悬棺葬群离船近乎九十尺的高。

湖水是碧绿色的,像一块好看的翡翠,与对岸的山衬起来,融为一团水彩画墨,堪称绝妙的风景。

鄱阳湖的水位随着季节而变化,故而能看到山崖出露的部位,有较深的印迹,四季变化无常,熔岩凹凸不平,岩影波光,交相辉映,山崖好像就在船的下面,像一个沉默矗立的老人,静静得看着他们。

“这该怎么上去?”李玄宁很是好奇,又见着山崖有大大小小的岩坑,莫非是他们要踩着这些上去…

王棱清走到李玄宁身边,同她介绍随行的两个壮汉:“黎二郎,黎八郎,江州背尸人。”

李玄宁作揖回道:“二位有礼,可否一问背尸人是做什么的?”

黎二郎和黎八郎是赣中人,非汉人,李玄宁猜测他们是当地的僰人。

其中一人穿着直?衫,脚踩一双布鞋,戴着幞头,整个人比较清爽。另一人未曾梳洗,满脸的胡渣,头发肆意随风乱飞,直?有些破旧,能看到衣襟上的破洞。

相同的是,都能看出他们孔武有力,外衫掩盖不了这般精壮的身体。

二人双手里外都有老茧,想来是身负绝技,或是常年持兵刃习武的缘故,那指节比一般人要长的多,骨凸而露。李玄宁稍感震撼,若非要形容,恐是接近于猿猴了。

穿得较为整洁的郎君,想必是黎二郎,他面色谦卑,恭恭敬敬朝李玄宁二人一礼,带着本地口音说着别扭的话:“我们干这一行已经许久了,八郎比我本领高些,背尸人的职责就是将棺木背上去安葬。”

“这么高,你们怎么爬上去?”

黎二郎接着解释道:“徒手攀山而已,我八岁便开始练习了。”

一言不发的黎八郎嘴里咀嚼着东西,他弹了弹衣袖上的飞虫,态度有些轻慢:“李府君是洛阳人吧?待会一看便知。”

“好。”李玄宁并未因嘲讽而责怪他们,反而小心叮嘱道,“二位注意安全。”

二人只携带了铁镐、木棒、竹杆等简单的工具,便开始攀爬,手脚并用,不需过多瞄准,手脚便能找到下一个落处,移动的过程之中,仿佛所带的东西犹如无物,轻飘飘的,像正在结网的蜘蛛,轻盈而迅捷。

尽管如此,众人心中仍是捏了一把汗,稍有不慎,就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性命倒是不会有事,恐怕骨头得折,脸会破相。

过了片刻,二人进入了第三个岩洞之中,两道身影一同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船上等待的几人都没有说话,仿佛各怀心思,崔妙颖才起,昨夜未眠,船上晃晃悠悠的,不免睡熟了些。

她从舱内出来,亮光刺来,她伸手阻挡,见密密麻麻的悬棺葬群,树枝和灰色的崖壁交结,有乌鸦停留在斜枝上,岩洞外的木封被打破,僰人古老的颂唱声从岩洞里传来,她心里不由开始打鼓,总觉得,有些事好像脱离了原本的路线。

直到今日,她所经历的很多事,也都不在魏国殿下所知范围,一切都很诡异。

崔妙颖转而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棺木,是哪里来的?

“两种可能。”

“什么两种可能?”王棱清见李玄宁拢着袖子,看向上方的目光很是凝重。

“兄长不好奇,这个棺木是哪来的吗?”

王棱清回道:“船上航行物品均有记载,也不可能有人带着棺木上船,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地人制好,再放上去的。”

李玄宁反问:“船工是当地人不假,他们中或许兼有背尸人的本领,但是他们清贫,普放入悬棺葬群的棺木,需用楠木制成,制棺对他们来说太贵,买不起,也做不起,因此提前放上去是不可能的。”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岩洞:“除非…”

“棺木混上了船,伪装成了其他物品。”崔妙颖喃喃自语。

“亦或是…这船上的官员,花了大价钱。”

王棱清被她这一番分析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们还没有挖出这件事背后的东西。

黎八郎背着棺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他们才松了一口气,黎二郎率先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整理了一下衣衫。

黎二郎做好了姿态,才来同他们说话:“这棺木制材并非我们本地的,二位官人,你们要挖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王棱清正准备出言威胁,被崔妙颖走上前阻止,黎二郎见着漂亮的小娘子,白色的衣裙衬得她像仙子一样,眸含清波流转,肤若幽兰,发髻上簪着玉钗,腰间系着翠色的丝带,尽显袅娜身姿,她的眉宇充满了淡然,向外界释放出若有若无的冷气。

“郎君。”她微微俯身,顿显娉婷的身段,扶风细柳,露出了娇弱,让人怜爱。

“哎…小娘子。”黎二郎正欲去虚扶她,双手被李玄宁眼中射出的一记寒光吓得缩了回去,他低下头,战战兢兢道,“娘子有事便问吧,某定知无不言。”

“你可知,除了你们黎家,整个江南道,还有什么人是背尸人?”

“除了我家…”黎二郎憨厚,跟着小娘子说话羞红了脸,他挠了挠头,“庐山上住着的周家,也有人会这门手艺,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周家的人了。”

周家…崔妙颖沉思,怎么这么巧就对上了?

她接着问道:“为什么很久没见到了?”

“好像…”黎二郎思索了许久,也没想起来任何事情。

黎八郎将棺木平平稳稳放在了船上,回了崔妙颖一句:“二哥哥忘了?他家的大娘子上次在都昌买鞭炮,说是周大郎救了东都的高官,要高升了,那炮仗炸了三天有余,整个江南西道的人都说周大娘子疯了。”

东都高官…他们说过是替崔玉报仇,崔玉位居九卿,也算是高官。

他们与崔玉有旧情,自是愿意帮他,好像之前所有的疑问,又变得合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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