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落走进阁楼那一刻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祁连月竟然将自己绑在了石碑上,毓茗此刻披着祁连月的大巫图躺在地上。
毓茗对沈时落说的那句话,沈时落还记得,她不想要祁连月叫醒她,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大概是不想让这个少年再为她执着不知悔改吧。
可是要想破除聚灵阵法,也就只有将阵眼给破坏,阵眼......沈时落抬眼看向紧闭着双眼的祁连月,这个痴儿明知他会追上来,也知晓现在他已经站在了聚灵阵中,还是选择要将毓茗复活,尽管自己一定会死。
沈时落看着祁连月,许是觉察到沈时落的眼神,祁连月还是缓缓睁开眼,他对上沈时落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
祁连月从沈时落的眼中看见了决绝,或许是从沈时落眼中看见了自己,他眨了眨眼,带着祈求,“我会死,我只想让你成全我最后的执念。”
一声叹息传来,沈时落放下清晖,看着凹槽中的血液倒流,那些悬挂着的尸体瞬间干枯,“我若是放了你,成全你的愿望,那谁来成全我南禺山弟子,别青城百姓的亡灵呢?”
祁连月听罢,垂下眼,他如此聪慧,怎能不知沈时落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可是他从来就不信命,也不会相信除了毓茗之外的任何人。
既然沈时落不愿意成全他,那只能他自己成全自己。聚灵阵中掀起强大的灵力风暴,沈时落站着的地面强烈晃动,阁楼房梁上悬挂的那些尸体也跟着不规则的摇晃起来。
阵眼将聚灵阵中所有的灵力都带动,汇聚在这个阁楼的小房间中,祁连月是打算把除了毓茗之外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摧毁,在灵力暴/乱过后会变成一股极其清澈的灵源,这股灵源将是死而复生最关键的引子。
祁连月是打准了要这么做,所以才会先求他,若他不应,那就一起死在这里。
这个疯子果然没安好心!
周身被灵力风暴围绕,里面的气体都以肉眼可见的呈现出弯曲形状,空气稀薄,就连沈时落的衣角也被卷起撕裂化作齑粉。沈时落耳边的发也被带到空中翻飞起舞,接着被灵力撕扯,在即将被整齐摧毁时,沈时落伸手将那一缕发别回耳后,凤眸微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祁连月把他困在风暴中央,想要拖延他的时间,如果聚灵阵启动的灵力风暴能够先把他摧毁在阵中心的话,那就能增加毓茗复活的几率,从而达到祁连月的目的。
就在此时,风暴席卷的速度更快,就连地面也隐隐有了被拔起的嫌疑,沈时落勉强稳住身形,他盯着祁连月,看着那少年迤逦的脸上浮现的痴狂与桀骜,沈时落大抵是明了他的心思。
出于对毓茗的怜惜,沈时落还是对毓茗说道:“抱歉。”随后召出清晖,劈开灵力风暴,可是刚劈开,风暴周边的灵力就迅速靠近合拢,使这里恢复密不透风的状态。
耳畔呼啸的风声,灵力沉闷而强劲撕碎空气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沈时落从里面听出哀嚎,虽然轻微却很容易捕捉,这声音不免让沈时落蹙眉,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又涌上心头,甚至有占据他自身情绪的意味。
沈时落“啧”了一声,到底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清晖再一次劈开灵力风暴,得到的结果依旧是无法将其打开,从里面可以看见祁连月的任何动作,但是无法进行干预。
祁连月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顷刻涌出,争先恐后的从他的伤口流出,一滴一滴落进凹槽,又从凹槽处倒流进那个奇怪的圆盘石碑上的刻纹。石碑像是无底洞那样,刻纹都染上猩红却也没有尽头,悬挂于房梁的尸体血液彻底流干,一滴也落不下。
祁连月的血液像一条垂直的小溪,从开始一滴一滴到现在一股倾下,因为血液从身体流出,祁连月的嘴唇开始泛白,脸上血色消退,他的双眼也从凌厉到现在暗淡无光,只留下唇角那一抹轻微的笑意。
他看着沈时落不知疲倦的劈砍风暴壁,忍不住笑的更大声,他不明白为什么沈时落一定要出来杀了他,明明这样他也会死去,也一样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以后再也见不到茗儿,他只是想满足自己最后的愿望。
他只是想要茗儿复活而已,仅此而已,为什么沈时落这个人间正道不可以满足自己呢?
他们不是自诩保卫天下苍生吗?毓茗难道不是苍生之一吗?
祁连月不明白,他只觉得可笑,即使徒劳也一定要做的沈时落并不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他们南禺山的弟子都这么可笑吗?
就连清晖剑也是这样。
祁连月觉得讽刺极了。
祁连月不再看沈时落,他把目光落在毓茗身上,眼里是数不尽的眷恋与不舍,就要分别了啊,茗儿,说好的永远我食言了。
如果能够重来,希望你再也不要随意出手可怜任何人,也不要随便带人回家,那个人或许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厄运都是未知的。
如果当初你和那个公子成婚,大概会幸福美满一辈子吧。
祁连月把这一生与毓茗相遇相知相恋的过程都想了一遍,还是觉得遗憾,他终究是后悔和毓茗在一起,使得她连一个完整的人生都没有经历过。
从伤口处麻木的疼痛开始蔓延,像是一只名为痛感的虫子,它爬进了手腕的伤口,在那里把痛感吸满,先在伤口处产生巨大的疼痛,如同被强硬撕开的伤口痛到麻木后,便开始顺着伤口往身体里爬。
于是身体跟着痛起来,向里爬着的虫子一边撕咬他的血肉,一边散播疼痛。
“唔”祁连月皱紧眉头,心脏那个地方像是被刺入带着寒冰的忍,不断地刨挖,想从里面挖出什么的感觉,是要死了,再也见不到茗儿的那种窒息感。
祁连月身体逐渐变冷,伤口处的血液也变为一滴一滴的落下,落在凹槽内不再溅起血花,反面是在那干涸的凹槽内迅速消失。
聚灵阵即将完成,他身后石碑上的刻纹终于亮起红色的光芒,毓茗所在的位置是祁连月的正前方,等到聚灵阵将死生之术的刻纹点亮后,所有的灵源都会进入毓茗的身体,这样毓茗就能恢复原来的容貌。
这几十年来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尽管如此,祁连月还是笑不起来,他眼角滚落的泪水也一并滴入凹槽,依旧只是一声闷响消失不见。
沈时落也在这个时候发现灵力风暴被清晖劈开的划痕恢复越来越慢,随后他抓住了一个空挡,趁着风暴壁还没有合拢之际一个闪身从风暴眼的位置来到了毓茗面前。
只是如祁连月想的一样,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阻止祁连月的聚灵阵了。
清晖攥在手中,沈时落此刻的心情很是微妙。
他试图用清晖连带祁连月和石碑一起劈碎,可是清晖的剑气砍过去的瞬间就消失殆尽,如石子落进深潭没有激起一点浪花那样,正当沈时落疑惑时,身后传来杀气。
沈时落抬手用清晖格挡,刀剑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沈时落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戴着兜帽蒙着面的黑衣人,那人手里拿的是一只极为小巧的匕首,也正是这把匕首将清晖逼的发出嗡鸣。
“你是谁?”沈时落直觉不妙,他冷声问。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沈时落的问话,他手上用力逼近沈时落,本就过度消耗灵力的沈时落咬着牙抵挡,还是被其力度逼退几步。
黑衣人见此,突然撤开匕首,将力度减弱,从而又直袭向沈时落,这一次目的明确,要将沈时落一招击杀。
沈时落不敢轻易接下这一招,他只能躲开,也正是他躲开的这一个动作,让黑衣人落在了他原本站的那个位置。
石碑在此时发出极其刺耳的哀鸣,随后强烈的红光从石碑上溢出,将整个房间都照彻,如同进入一个血色空间。
黑衣人也不动弹,他站在那里等待着,在他身后的灵力风暴也在这一刻开始转换,那暴/虐的灵力开始回归本源一般,从一开始浑浊的样子变得格外清澈,一大股灵力不断卷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球漂浮在空中。
沈时落都要不断往后退才能避开自身灵力被吸进去,可是那个黑衣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他抬着头,看着石碑上出现和灵力球一样血色的球形,红光不断释放,发出骇人的哀鸣。
灵力球与血色的球在同一时间开始剧烈震动,有什么要从里面迸发出来!
几乎是一刹那间,两颗巨大的球形轰然裂开,从里面传出一白一红的两股灵气,它们飞到空中不断缠绕,像是织线团一样缠绕在一起,慢慢地融合。
聚灵阵真正聚集灵力只能够复活一个没有灵魂的□□,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聚灵阵在修真界是禁术,但是在沈时落身处的地方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小阵法。
并且使用者都是用其污浊的灵力炼制最纯粹的灵源,在这里见的时候虽然猜出祁连月用人血是用于催动聚灵阵,这也是为什么沈时落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不对劲。
这是聚灵阵,但并不是他们使用的那种聚灵阵,这个的攥写者相当残暴,并且是要用聚灵阵来炼制比灵源更具有价值的东西。
灵源与血色汇聚完成后变成一颗血白相见的珠子,那珠子泛着白光,黑衣人只是伸出手,那珠子就垂直落下向黑衣人去。
沈时落掷出清晖,直击黑衣人。黑衣人在珠子和命之间选择了命,从而避开清晖,让沈时落截胡抢走了珠子。
握住珠子的那一刹那,沈时落就从珠子里感受到强劲的恐惧,在珠子里存满了哀鸣,这并不是灵源,说魔修赖以生存以人血炼制的魔灵珠!
修真界有天地法则,魔族不能干涉人族生死,魔界已经被逼退回荒芜生存,上古魔族也被困在极山之巅,这里本不该出现魔族的。
沈时落看向黑衣人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影。
为什么不抢这个珠子呢?
沈时落拿着那颗血白相间的珠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