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还有些恍惚，他呆呆地坐在秋千上，指尖的那点凉意逐渐被风吹散，他的视线仍旧定在虚空之中。
“想啥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林知意的呆滞，他扭过头去看，身后站着多日未见的沈星白。
沈星白穿了一身黑色，头发高高束起，较平日里的闲散公子打扮，多了几分干净爽利，再配上他那张英气的脸和张扬肆意的气质，倒像是个好武将的料子。
沈星白把手搭在林知意肩上，歪着头去看他，脸上带了几分疑惑，
“你怎么哭了？我哥说你了？”
林知意仰头去看他，抬起右手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沈星白转了转眼睛，摸着下巴，
“那也不对啊，这儿谁敢欺负你啊。”
沈星白自言自语着，疑惑地拧紧了眉头。
林知意从秋千上站了起来，他正打算对着沈星白打手势解释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沈棣华。
看见他的时候，林知意一下子就想起了出现在他梦中的那张脸，既是那张漂亮熟悉的脸，也是那张透着青灰毫无血色的脸。
难言的恐惧在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活跃，他好像忽然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浮在虚空之中，看着那个没有灵魂的自己僵硬的走向没有尽头的黑暗。
“不要…”
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林知意发出了声音。
站在他旁边的沈星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偏着头去看神情呆滞的林知意。
已经走近的沈棣华也听见了林知意的声音，但他脸上并没有疑惑的神色，只是在看清林知意的状态时皱了皱眉。
“怎么了？”
沈棣华的声音将失神的林知意拉了回来，林知意有些怔怔的看着站在他身前的沈棣华，一滴泪毫无预兆的从眼眶滑落。
林知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沈棣华。
“你，你会说话？！”
一旁的沈星白终于回过神来，他歪着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好笑。
“怎么了？”
沈棣华像是没有听到沈星白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话，视线直直地落在眼眶泛红的林知意身上。
林知意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音色暗哑，
“做梦了…梦到了…很多东西。”
沈棣华走近一步，抬手抚上了林知意带着泪痕的脸，手指轻轻揩去他脸上的粘腻，声音中带着安抚和温柔，
“既然是梦，就是假的。”
林知意微微垂眼，移开了视线，没有说话。
沈星白站在一边，噤若寒蝉，他挺高一人，畏畏缩缩站在那儿也还是打眼，他抿着唇，偷眼去打量气氛有些古怪的两人。
“今日怎么出来了？”
沈棣华扫了他弟一眼，把手放下来，垂在身侧，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师父传信叫我去找他。”
沈星白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也有事要去找他，同你一道。”
“那他呢？”
“想去吗？”
林知意脸上的阴霾已经散了许多，只是瞧着没有平日里那么明朗开心，他看着沈棣华，点了点头。
沈棣华牵起他的手走在前面，沈星白跟在身后，悄摸着去瞟他哥和林知意握在一起的手，心里有些疑惑。
这两人几天不见好像变得更加亲密了。
三人坐在在马车上，林知意挨着沈棣华坐在马车左侧，沈星白坐在右侧。
沈星白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他哥，少见的保持了沉默，但很显然他哥非常清楚自家弟弟心里的小九九。
“我给你挑的那几本书看完了吗？”
沈星白心里咯噔一下，心虚的打着哈哈，
“差不多，差不多。”
沈棣华皱起了眉，
“什么叫差不多，看了几本？”
沈星白见他哥不受糊弄，只得垂着脑袋一五一十的回答，
“看了五本。”
“可有感悟？”
“有一些，所以这段时间在屋里研究，但我还有几个地方不懂，待会儿再去问问师父。”
“嗯。”
见他哥不欲多问，沈星白总算是松了口气，那段天天被他哥压在书房看兵书还要应付问题的日子可是给他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欸，对了，哥，你知道林知意会说话？”
卸下了心里重担的沈星白立马打开了话匣子，满脸好奇的看着他哥。
“吴恙给他看过了，他的喉咙没问题。”
“我就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奇怪，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我还以为他是个小哑巴。”
沈棣华淡淡瞥他一眼，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沈星白识相的闭上了嘴。
但没过多久，沈星白又凑到了林知意旁边，悄摸着去用肩膀去碰他。
林知意的眼睛恢复了平日里的神采，亮亮的，像闪着细碎的星光，他偏头去看身旁不安分的沈星白，脸上带着询问。
“你再说句话我听听呗。”
“沈星白…”
沈星白眼睛亮了亮，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惊奇，束在头上的发带都晃了晃。
“你居然真的会说话，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话啊？”
“之前…不熟练…说不出来”
沈星白这下可找到了陪他说话的人，有了回应之后的他显然更有劲头了，说了一路也不带停下来的，林知意竟然也不嫌他烦，还时不时回应他两句。
等到下去的时候，沈星白直奔练武营里去找他师父，他可是口渴得不行了。
林知意乖巧的跟在沈棣华身后，有些好奇的左右看看，这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所见的景象与平日里看见的大不一样。
马车停在一个木制封锁架前，前面朱红色的大门上悬挂着一个描着金字的牌匾，“练武营”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刻在上面。
配备完整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枪把守在大门两侧，神情严肃，立姿挺拔，整齐有力的喊声从里面隐隐传出，丝毫不闻气弱。
沈棣华领着林知意走进大门，站在两侧的士兵纷纷向他行礼，林知意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紧紧抓住了沈棣华的衣角。
在进去的路上，他俩还碰上了许多正在巡逻的士兵，林知意缩在沈棣华身后，也不好奇的探头探脑了，只谨慎地跟在沈棣华身后。
直到身前的沈棣华停住了脚步，林知意才跟着站定在原地，刚停下他就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怎么也来了？”
林知意从沈棣华身后探出脑袋，他看见说话那人穿了一身银白的盔甲 ，
“哟，还带了个小跟班。”
那人脸上带了几分爽朗的笑，话语间也不见恶意，倒更像是好友之间的调侃。
“沈星白呢？”
沈棣华无视了那人的问话，神色淡淡。
“那小子火急火燎跑进来跟我要水喝，我打发他去校场那边了。”
那人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冲着在沈棣华身后探头探脑的林知意挑了挑眉。
“他那考核，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我的徒弟，那是必过啊，这小子要不过，那武院也该关门了，”
“前几年尽收些只会花拳绣腿的草包，要是错过了这种好苗子，哼。”
那人话末的冷哼透着满满的不屑，他说话的底气很足，显然不是在开玩笑。